温雾屿眉欢眼笑地说:“哎哟,谁能欺负我啊。” “那要看你乐意被谁欺负。” 温雾屿卷了卷舌尖,轻快含糊地蹦出两个字:“你啊。” 扶曜挑眉:“什么?” “没什么,”温雾屿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糊弄,“我下飞机后打辆车,赶明天第一班船过来,很快就到了。” 扶曜轻柔地笑了笑:“不用这么赶,太累了。雾屿,你在飞机上先睡一觉,下飞机了跟我说一声。” “好。” 明知相思苦,一日抵三秋,情绪外放过后,一段还没成型的关系又得端的含蓄矜持。温雾屿自食其果,他隔着一通电话,把九曲十八弯的酸和涩都尝了一遍。 从黑夜到白昼,温雾屿的大脑皮层从兴奋到紧张,逐步演变成焦虑,他刻意不去回想那天晚上热烈的亲吻,然而越靠近漳洲岛,彼此呼吸交缠的酥麻感就越是身临其境。 轮船鸣叫声响起,温雾屿掐疼了指尖,他倏地抬起头,心如鼓擂。 扶曜就站在靠船的岸边,迎着太阳,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眉目温柔,平和浅笑,看见温雾屿,朝他挥手。 “雾屿。” 温雾屿刚走出船舱,下意识回避刺目的阳光,他没有看见扶曜,却听见了声音。循声望去,没留意脚下,踩空了差点掉进海里。吓了周围人一跳,反应不及时,扶曜动作迅速,长臂一捞,把温雾屿捞进怀里。 “哎哟,吓死我了。”温雾屿装模作样地说。 扶曜低头看他,面色红润,嘴角噙笑,揶揄道:“是吗,没看出来。” 温雾屿眨眨眼,当他真真切切地摸到了人,心中的焦虑也瞬间烟消云散,“阿曜,你等多久了?” “一个小时。” “这么早?”温雾屿问:“吃早饭了吗?” “没有,你呢?” 温雾屿油嘴滑舌地笑:“也没有,茶饭不思。” 扶曜也笑了笑,他捏住温雾屿的下巴,左右摆弄几下,看得仔细吗,点头说:“嗯,瘦了。” 温雾屿哭笑不得地蹬了蹬腿,“放我下来。” 扶曜吧温雾屿放了下来。 分开几日的隔阂与别扭被熟络的亲密掀了过去,谁也不主动提及其中还隐约存在的不稳定因素。 温雾屿打了个哈欠,没看到交通工具,他言行举止相当自然,“阿曜,我们去哪儿?” 扶曜看了看他,问:“你昨晚睡觉了吗?” “没有。” “那回水云湾,先睡一觉。” “嗯?”温雾屿听出了扶曜话里的意思,“你本来想带我去哪里?” 迎面走来一个老太太,跟温雾屿一样眼神不好,要撞上了,扶曜刚从开的手又搂了上去,他悠悠低头,腼腆一笑,“雾屿,你来漳洲岛挺久了吧。” 温雾屿不明所以地点了头,“嗯,一个多月了,怎么了?” “之前说是来旅游,我看你多走一步也嫌累,”扶曜缓缓牵住温雾屿的手,柔声地说着话,“我今天早上请了假,本来想带你去附近走走的。” 温雾屿抬头看他,笑意更深了,“风景好吗?” “好。” “那去吧。” 扶曜说嗯,“我车停在码头外面。” “你还开车了?”温雾屿随口一问:“什么车?三蹦子吗?” “老张哥的车,三蹦子蹦不到。” 温雾屿想了想那画面,笑得爽朗。 扶曜把桑塔纳停在路边,不挡路,仔细看,车身好像挡住了什么东西,那东西露出尾巴,拖在地上晃了晃。 但温雾屿仔细看不见。 扶曜牵着温雾屿的手停在桑塔纳三步开外的地方,“等一下。” “怎么了?”温雾屿茫然若迷地问。 扶曜笑而不语,他曲起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哨,车身后面的东西闻声而来,又叫了一声。 “汪!” 温雾屿听觉敏锐,被吓了一跳,“什么?” 扶曜拍拍温雾屿的后背安抚,“我养的狗,别怕。” 温雾屿一愣:“你还养狗呢?” “嗯,拉布拉多,朋友送我的,已经养很多年了。” 温雾屿摘掉了墨镜,眯缝着眼睛往前看,模模糊糊能看个大概——白色系里混着微黄,中等体型,其实也挺可爱的。它好像知道自己吓着温雾屿了,耷拉这舌头坐在路中间不动了。 温雾屿微微弯腰,伸出手指,嘬嘬两声,逗狗玩儿。 拉布拉多撒欢似的跑过来,它温顺,也粘人,怕陌生人,倒是不怕温雾屿。 温雾屿撸着狗脑袋,手感特别好,他偏头问:“阿曜,他叫什么名字?” 扶曜几度张口,没发出声,似乎难以启齿。 “怎么了?” “它叫旺财,”扶曜微微叹气,“爷爷起名字。” “挺好的,”温雾屿忍不住笑,“接地气的名字,好养活。” 扶曜也笑,他伸手虚虚答在温雾屿后腰上,“我还担心你怕狗——来,往这里走,车在前面。” “多可爱啊,怕什么。”温雾屿走在扶曜身边,旺财摇尾巴跟在他们后面,“前段时间怎么没见过它?” “之前养在老房子那里给爷爷解闷的。后山的野猫多,它害怕,又架不住好奇心,老去招惹人家。其实野猫也怕它,两个物种对上面,一个乱叫,一个乱抓。它被野猫抓伤了,好几天躲在屋里不肯出来,爷爷怕它吓出毛病,给送走了一段时间——刚好就是你去的那几天。” 温雾屿啧一声。 扶曜打开副驾驶的门,引着温雾屿进去做好,又替他系上安全带,两人靠得近,心痒难耐的感觉又上来了,温雾屿喉结微动,咕噜一声轻响。 扶曜:“……” 温雾屿目光迷茫,扶曜却看的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伸手揉搓温雾屿的头发,说:“又怂又爱玩。” 温雾屿诧异:“说我呢?” “说旺财。” “……”温雾屿点头:“哦。” 有些事情发生过了,躲不了也避不开。 扶曜开车带着温雾屿走了很远的路,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很吵,旺财安静地趴在后座,温雾屿能清晰明了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雾屿,”扶曜突然开口问:“你紧张啊?” 温雾屿干巴巴地笑了声,说:“不紧张。” 他话音刚落,扶曜停了车,感官瞬间安静,温雾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扶曜抬手抹掉了温雾屿额角的汗,“出汗了。” 温雾屿心虚,眼睛往车外飘,又被阳光晃了眼,“外面热。” “嗯,是挺热的,”扶曜亲力亲为,他解开温雾屿的安全带,“到了。” 温雾屿听见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汹涌又广阔,他问:“阿曜,这是什么地方。” “岩石海,”扶曜说:“漳洲岛最北边,这里还没被开发过,小心,别往前走了。” 温雾屿的的视野突然明朗不少,他乍一看见无边无际的海,海面上飘着两艘渔船,飘忽不定,最后消失在天际。蔚蓝色的海与晴空万里的天照相辉映,壮阔山河全都落在自己眼睛里,何其有幸。 “真好看。”温雾屿说。 扶曜偏了偏头,“能看见了。” “嗯,”温雾屿说:“你大老远带我来一趟,看不见可惜了。” “不可惜,”扶曜说:“这回看不见还有下回,总会有机会的。” 温雾屿姚望远处,出了神,他的心绪像海鸥,越飞越远,扶曜没有打扰他。 “不一样。”温雾屿的神魂不知从哪儿飘了一圈回来,突然开口。 “什么?” “第一次跟后面,总归不一样,”温雾屿说:“心境不一样。” 扶曜轻蹙一笑,“说的是。” 温雾屿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他冲扶曜招招手,“阿曜,来坐。” 扶曜挨着温雾屿坐下。 他右手的纱布已经拆了,伤口成了疤痕,长出了新肉,泛着红。温雾屿看一眼就心疼,目光往上一瞥,倏地看见他手臂的牙印。 温雾屿懵得云里雾里,伸手碰了碰那牙印,问:“阿曜,这怎么弄的?” 扶曜佯装诧异,“你忘了?” 温雾屿软舌一闪,磕在自己牙上了,“啊?” 扶曜说:“咬得真狠。” 温雾屿手指麻了麻,忘了收回去,他窘迫不已,脸红透了,“什么时候能退?” “不知道,”扶曜深深看着温雾屿,“不退也行,挺好看的。” “哪里好看了,跟狗啃了似的,”温雾屿轻叹,又心疼了,摸了摸,说:“确实太狠了。” “没有你不辞而别的行为狠,”扶曜的声音带着海水的潮咸,“雾屿,那时候我是真的怕,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也怪你,只给我留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念想。隔着一片海,我想追也追不上。” “阿曜,”温雾屿呼吸不畅,话也说不畅,“我……” “你不用跟我道歉,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扶曜收回了目光,显得惆怅,“是我一厢情愿的喜欢,你不接受,我不能强求你什么。” “我没有不接受,我只是……”温雾屿抿了抿唇,海浪拍岸,涛声重响,盖住了他的声音。 扶曜没听清,问:“什么?” “哥,我没跟什么人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开始,也不敢想如何结束,特别惶恐,伸手不敢接。你能不能让我……” 温雾屿顿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其中的意思。 扶曜却明了,他说:“让你有适应的过程吗?” “……是。” 扶曜开怀一笑,他面朝大海,看浪水沉浮,也如同汪洋里的一叶轻舟,温柔又克制地说:“好。”
第27章 我想哄你 杨梅树下的吻很美妙,温雾屿不提,可是那滋味早就刻进骨头里了。 海面壮阔又平静,偶有低沉的呼啸声,幽幽地进入温雾屿的耳朵里,拐了个弯,悄无声息地落在心尖,他打了个哈欠,吊了一晚上的精神在此刻慢慢松懈,有点困了。 扶曜克己复礼地跟温雾屿拉开了一点距离,他似乎真的在给温雾屿适应的空间,可是海风一吹,哪儿都空荡荡的。温雾屿伸舌尖舔了舔唇,他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手感很好。 “阿曜。” 扶曜应了声嗯,他目视前方,水波不兴地笑了笑,“雾屿,你能不能固定个称呼,一会儿阿曜一会儿哥的,弄得我七上八下——我也需要适应的。” 温雾屿眨眨眼,笑着说不。 “行。”扶曜表情又收回去了,继续雅正且端方。 温雾屿又叫了声:“阿曜?” 扶曜不搭理他了。 温雾屿心思一转,他举起手,对准一个方向,稍稍使力,石头扔出去了,可不知是劲儿不够大还是焦距对得不准,扔偏了,没掉进海里,咕噜咕噜地滚了一阵,不上不下地卡在海岸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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