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怎么拒绝或者怎么接受。 扶曜没给温雾屿拒绝的机会,他重新端盆水出来,依旧飘着腾腾热气。 “来,”扶曜捏着温雾屿的脚踝,不让他跑了,“再敷一会儿。” 温雾屿脸皮再厚也受不住这种贴身照料,他觉得脚踝的皮肤痒,动了动,没抽出来,“阿曜,我自己来吧。” 扶曜挑眉,他说好,手没松开,好整以暇地看温雾屿能怎么来。 温雾屿硬着头皮伸出了手,指尖堪堪碰到水面,立刻被烫了回去,眼角猛地一跳。 扶曜似笑非笑地问:“还来吗?” 温雾屿吃了瘪,干脆不装了,他双手往后一撑,床铺很软,于是仰头长舒一口气,有些嫌弃,“不来了,烫。” 还是娇气。 挺神奇的,类似于热敷这种常规操作,温雾屿之前也试过,完全没用。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扶曜这里,效果居然这么显著。 外面的雨还下着,温雾屿的腿疼缓解了一些,心神也没那么焦躁。 扶曜又问了一句还疼吗? 温雾屿摇头,说还好。这回是真的,他不糊弄扶曜。 水凉了,扶曜随手把毛巾扔进水盆里,又推开了一些距离,他站起身,挨着温雾屿坐下。温雾屿偏头看他,弯着眼睛笑,“阿曜,谢谢你啊。” 扶曜没接着说不客气,显得特别生分似的。他思量很久,有些话想问,又怕问出口以后,这些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又断开了。 这么患得患失的,扶曜受不了。 温雾屿眨眨眼,他似乎看出了扶曜的思绪,问道:“阿曜,你想问什么?” 扶曜看见了台阶,立刻踩了上去,他不急不躁,言语间温和沉静,听着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叙旧,“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去医院看过吗?” “我之前出了一场车祸,腿断了又拼起来,最好的医生给我做的手术。”温雾屿扯出一个笑容,波澜不惊地说:“能恢复成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运气不错了——多多少少都会留下后遗症的,不算大事。” 车祸这两个字轻描淡写地从温雾屿嘴里说出来,在空气中绕了一圈,于是变成具象的冲击,跨破时空,后知后觉地把扶曜也撞了七零八碎。 扶曜被卡住了脖子似的,他呼吸不顺,浑身都疼。憋闷之下重重吐出一口气,带着滚烫的惊恐,漂浮在温雾屿的皮肤上,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温雾屿问。他眯缝着眼睛看扶曜,房间里的光线太暗了,扶曜的身形有些散,温雾屿看不太清,习惯性地伸手触碰,又在半途顿住了,“阿曜?” “我没事,”扶曜的嗓音很哑了,他抓住温雾屿的手指,拢在掌心捏了捏,“你继续说。” “说完了。” 扶曜又问:“那眼睛呢?” 温雾屿默了默,他不太想提眼睛的问题,含糊其辞地说:“都一样。” 扶曜把边界感把握得很好,他知道循序渐进,所以并不会得寸进尺,温雾屿不想说,他就不会再往下问了。 “挺晚了,早点睡。” 温雾屿左右看看,又不自在了,“我睡哪儿?” “睡这里,床上,”扶曜的话语顿了顿,他抿着唇,双目微敛,“最近一直没开太阳,被子也没晒过,不过我睡相还不错,都挺干净的——雾屿,不介意吧?” 两个人拉扯的主动权都在扶曜手里,温雾屿如果说了句介意,似乎要委屈了扶曜,怪于心不忍的。 “怎么会,”温雾屿状态松弛,他懒洋洋地歪了歪头,“我是说——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里?” “地板。” 温雾屿挑眉:“那怎么好意思啊。” “不用客气,”扶曜松快地说:“我大马路都睡过。” 温雾屿也不能推辞了,“好吧。” 客栈最不缺的就是被褥枕头,扶曜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套,就铺在床边,他屈着一条腿躺着,一只手枕在脑袋下,他睁眼看着天花板,睡不着。 温雾屿的呼吸声很轻,轻得能被屋外的雨声盖住。 扶曜不敢出声,也不敢闭眼睛,他怕是露水一梦,又像十年前似的,醒了,梦没了,人也不见了。 “阿曜。” 扶曜听见声音,猛地一颤,脱口而出:“我在。” 温雾屿轻蹙地笑了一声,“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我的性取向摆在这里,该紧张也是你紧张。”扶曜心理素质极佳,他应对如流地反问:“你想怎么吃?” 温雾屿:“……” 扶曜说:“都行。” “我操。”温雾屿啼笑皆非,没把自己往坑里踹,他丝滑转移了话题:“睡不着啊,聊聊天吗?” “行,聊什么?” 问得好。话题切入点也是需要技术含量的,温雾屿不能一上来就聊扶曜的性取向,太不礼貌了,可是他的嘴也跟不上自己脑细胞思考的速度,开口就说:“你这床挺舒服的。” 温雾屿:“……” 还不如聊取向。 扶曜慢条斯理地说:“嗯,喜欢可以多睡几天。” 这个房间不像普通客栈的客房,有很明显的生活痕迹,扶曜大概是一直住在这里的。温雾屿想了想,问:“阿曜,这个客栈真的不是你的吗?” 扶曜如实回答:“名义上不是我的,不过实际是我出资租的。” 温雾屿闷着鼻腔哼了一声:“嗯?” “这家客栈以前是乡里的厂房宿舍,算集体财产,后来想卖没卖出去,只能租了收点房租。但效益一直不好,最后也没人想要了,”扶曜娓娓道来,他怕温雾屿听不明白,话说得慢:“我很喜欢这个位置,依山傍水,烦闷的时候一个人待在这里很舒服,荒废了可惜。” 温雾屿翻了个身,“嗯,确实不错。” 扶曜笑了笑,继续往下说:“我不能以个人名义租这里,就找了个朋友,他出名字,我出钱。不过最近租期快到了,正在走线上的投标程序。” 温雾屿脚心有点痒,他蹭了蹭被子,问:“租金多少?” “一年三万。” “便宜啊。” “深山老林的房子本来也贵不到哪里去,”扶曜笑着问:“怎么了雾屿,你也有兴趣参与投标吗?” 温雾屿答非所问:“我不能抢了你的心头好啊。” 扶曜却说:“我的心头好如果能到到你手里,该宝贝的还是宝贝,不冲突。” 温雾屿的心尖颤了颤,他很困,脑海中飘着一些混沌的思绪,始终找不到落脚处——宝贝。 他梦呓似的重复着这个词,没有头绪,便不做挣扎,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这场雨持续下了三天,温雾屿的腿也时好时坏的疼了三天。扶曜每晚都会给温雾屿热敷几回,倒是把他的毛顺平了。于是身体的疼归疼,温雾屿的心情一直很愉悦。 雨后天朗气清,太阳出来了,温雾屿不好在扶曜的房间继续睡下去,他婉转地跟扶曜提了修补窗户的事情。扶曜总说忙,工作日的白天见不到人,晚上躺下后,他们各做各的事情,偶尔聊上几句,相处得很舒服,分寸感也从来没有被打破过。 修窗户这事儿又往后拖延了几天,温雾屿总觉得扶曜是故意的。 周六,温雾屿起得晚,没看见扶曜,倒是快到午饭点了,他溜溜达达地下楼,迎面碰上田妙妙。她手里挂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放了些水果。 田妙妙兴高采烈地朝温雾屿挥手,“温老板!” 温雾屿点头应道:“早啊。” “不早了,”田妙妙指着头顶的太阳:“快吃午饭啦。” 温雾屿说嗯,又问:“妙妙,你拿了什么?” “水果。” 温雾屿探头往篮子里看了一眼,金黄色的果子,各个长得圆润又饱满,他不太认识这类水果的品种,问:“这个叫什么?” “黄金瓜,”田妙妙拿了一个出来,摆在阳光下反着光,“曜哥一大清早跑田里摘的,很新鲜,说拿给你尝尝。” 温雾屿心神一晃,问:“他人呢?” “有点事情,马上就回来了吧。” “哦,”温雾屿没多问,他对这个果子感兴趣,“妙妙,这个水果能直接吃吗?” “要削皮的,我去处理一下,”田妙妙踩着小碎步往厨房跑,“温老板,你先找个地方坐,我马上回来!” 客栈的院子破漏,犄角旮旯杂草丛生,想坐也没地方下屁股。温雾屿站在原地想了片刻,他慢悠悠地抬起脚,绕过老旧的楼房往溪边走。 今天阳光灿烂,温雾屿忘了戴墨镜,他睁不开眼睛,走路的时候看不清脚下的情况,手里的盲杖像装饰品。他被碎石绊了一脚,身体往前摔,没落到地上,又被人拦腰抱起。 温雾屿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身心一松,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瞎子就是麻烦。” 扶曜左手拎着一篮子水泥,右手干脆架着温雾屿了,放也不放下,“你想去哪里,可以等等我。” 温雾屿轻笑,抬手胡乱地指了一个方向,说:“阿曜,去溪边,那儿凉快。” “好。” 扶曜在小溪边竖了一把遮阳伞,伞下摆着一小桌椅,专门被温雾屿准备的。 温雾屿翘着脚悠悠哉哉地坐下,田妙妙端着切块的水果送上来,牙签都准备好了,张嘴就能吃。温雾屿眉开眼笑,“谢谢妙妙。” “不客气。”田妙妙相当识趣,做完自己的事情就退场了。 扶曜的工具很齐全,水泥有了,梯子也有,并且技术到位。他今天打算把窗户修好,间隔缝隙都处理得很仔细。 温雾屿从上往下看扶曜,他手腕的黑色曜石浓墨得惊心动魄,又衬得手臂肌肉线条性感。温雾屿觉得口感,舔舐下唇,也不解渴。 扶曜似乎感受到灼热了,他分不清来源是头顶的烈日,还是身下的目光,总之让他热血沸腾。扶曜佯装淡然,他面不改色地低头,与温雾屿的目光撞了正着。 彼此相视一笑,皆是默然不语。 温雾屿赏着美景,气氛正浓时,煞风景的因素也是说来就来。 褚琛给温雾屿打了两个电话,温雾屿没接。褚琛没脾气了,特别诚恳地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温雾屿回复的很敷衍,说不知道。 褚琛知道温雾屿的性格,说了他一句乐不思蜀。 温雾屿没反驳。 褚琛懒得打字,发了条语音过来:“温总,你不回来也麻烦处理一下工作,好几个文件等你签字,大家要发奖金的。” 温雾屿回了个行。 他们公司的文件走流程都在内部系统,温雾屿这趟出来带着台笔记本电脑,但最近这段时间他确实是乐不思蜀了,劳什子电脑压根没拿出来摸过一回,现在估计早没电了。 温雾屿想起扶曜的房间也有台笔记本电脑,他伸了个腰,懒洋洋地开口,“阿曜,你电脑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83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