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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学很会活跃气氛，我们几个年轻人的公路旅行充满了欢乐。偶尔太累了就和导演组斗智斗勇，多得一天的时间在市区转一转，去密室逃脱或者电玩城玩一玩。聚精会神抓娃娃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在做我自己。 入行这么多年来，几乎每段时间都有一个角色压在我身上，剥夺了我一半的人生，哪怕我自认为是方法派，不会完完全全入戏。那这些角色走了吗？好像是走了，但是留了一扇门，偶尔午夜梦回看一看我是否安好。 我曾经梦到过护士哥哥，他说他和医生仔已经在海外安家，但还是无比挂念故乡的一碗面茶。我也梦到过周诚，他只有十岁的模样，尚未因为没钱医治哑了嗓子，我想给他钱让他衣食无忧成为一代名角儿，可是口袋竟然是漏的，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哪怕一个铜板。我也梦到过缩在角落里的梁宇，梦到过阳光的大学生，梦到过入世未深的小宅男，当然，也梦到过宋如生，那个白发的半边脸被烧焦的男人，坐在阴影里磨刀。 我好像从没梦到过张骥。也许有那么一次，但是很快我就醒了，睁眼看到身边是睡得四仰八叉的陈简一。这人在电视里睡觉都是白白净净的模样，现实里睡着了一样打呼噜。陈简一啊，我还真有点想他……毕竟已经一个月没见他了。 旅行到了一处山脚的乡镇，很多小孩没见过能做咖啡的餐车，排着队等着观望。我们就写了个牌子，让他们拿镇上的特产或者有意思的小物件来换，顺便收集故事。其他孩子献宝一样争着抢着往前挤，或者被他们父母推过来，唯有一个小姑娘在角落里偷偷看着我，看了许久。 我主动过去找她，她也没有跑，等我问了才低声说道：“你是不是牙牙？” 牙牙是我的第一个角色，是那套几百集家庭情景剧里面的小儿子，距今已经近二十年了。很多我的粉丝都不记得那部剧了，这个小姑娘最多只有十岁，她怎么会知道牙牙？我蹲下来，好奇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眼睛，哥哥的眼睛，”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家里有好多张光盘呢，我每天放学都要看的。有时候我不爱吃菜，不想学习，我妈妈就说，你看人家牙牙，天天都好好吃饭，好好写作业，什么时候贪玩过！” 她学中年女人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我也很惊讶他们家竟然收藏着十几年前的DVD。但是看她的穿衣打扮，很可能他们只能够拥有老光盘了。这座小镇并不穷，是个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但是总会有人生活困难。 跟导演组商量之后，小姑娘带着我和几个工作人员去她家做客，我真的看到了那套光盘——盗版的，并不是一整套，少了中间好多集，但是被保存得很好。屋子设施简陋但是很整洁，小姑娘骄傲地抬起下巴：“牙牙也爱干家务。” 我忽然有些触动，没想到做演员真的能帮到别人。不像是那些大明星访谈里说，用名气带动公益事业、关注弱势社群云云，我想的很简单——如果有人因为我的角色改变了，哪怕只是多了个爱干净的好习惯，我都开心。 我做不了伟大的人，但小人物也可以闪光。 最后，我给小姑娘留了一张签名照，记下她家的地址，网购了一些少儿电影、电视剧的光碟给她。她坚持说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要，我说这是礼物。 “哥哥，”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打开来是两块光滑的石头，“这是我从小溪边捡到的，最好看的两颗了，在太阳下能发光呢。送给你。” “多谢啦。”
第二十章 == 节目快到尾声的时候，我们几个已经混成能换着衣服穿的哥们了——仅限外衣——我那位老同学好像对另一个男生有意思，所以我主动提出大家可以再亲密一点。有天晚上我们做篝火晚会，吃完了烤串又开始聊天，天南海北聊能播出和不能播出的东西，最后话筒的电池都被我们耗干净了。 于是摘了麦继续聊，看着越坐越近的俩人，我好像变成了小红娘。 心满意足去睡觉，帐篷有点漏风，我第二天早上是被冻醒的。太奇怪了，明明锁好了拉链的怎么会漏风，我一抬头，看到有个黑影在我面前晃悠，想都不想一拳揍过去。 “啊啊啊，”陈简一捂着鼻子，推我肩膀，“谋杀啊？”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啊？但是真的被人推倒躺下去了。于是我揉了揉眼睛再度爬起来，陈简一的确坐在帐篷门口。我确定他身后没有摄像机，以及帐篷里的go pro被衣服盖着，才慢悠悠凑过去抱住他。 我怕节目组还在收音，于是没敢什么腻歪的话，只是说：“好久不见啊。” “想我没啊？”视帝先生大概是不怕惹事，明目张胆。 但我害怕：“不想，想吃早饭……我怎么没收到通知你要来啊？” “本来定的易徽是吧？他爸生病住院，新闻头条都开始关注易家怎么分家产了，他当然抽不开身啦。结局篇当然需要重磅嘉宾了，于是，”他拍了拍胸口，“他们找了凌松柏，我跟着松仔来探班的。” 我揉了揉头发，努力让自己清醒，捕捉这里面的关键信息：“凌松柏来了？” “你怕他？” “谁怕啊，”我站起身，差点让吊起来的手电磕到脑袋，他赶紧跪坐起来给我揉两下，被我推开，“你会出镜吗？” 陈简一摇摇头：“我就是想见你了……放心啦没人在听。看你每天发的照片，那么多人在身边。”我挑眉笑了笑，一句吃醋吗就在嘴边，他估计猜了出来，捏住我下巴晃晃：“行啦，起来洗漱啦。” 不是吃醋，是孤单。陈简一独来独往惯了，他是个很容易招惹绯闻的特殊体质，大龄未婚，所有合作过的女演员几乎都要传绯闻，哪怕陈简一已经避嫌到工作上的问题都要通过经纪人去问。 陈简一没什么朋友，很多人害怕跟他做朋友。奔腾有个魔咒，大概是跟陈简一合作超过三次就会凉凉。这能怪他吗？不都是奔腾想要靠陈简一捧小花，还捧不起来？ 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多分一些时间给我的爱人。 我们两个钻出帐篷的时候，凌松柏正在不远处对台本，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跟陈简一拉开距离，毕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但好在我们都是专业的演员，演好兄弟情一点都不难。 陈简一大概是因为接了个话痨小记者的角色，过分活跃，拉着我和凌松柏就要合张影。我看到凌松柏的私人手机锁屏是一个女孩，应该是我的新嫂子，但是主屏幕是四年前我们两个的自拍。那天他拍完就把手机收走了，我以为是他不想让我蹭热度所以不把照片发给我，谁知他自己偷偷存了。 最后一站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落，村子里很多都是退休的科研技术人员，想要逃离现实的喧嚣，在这里租了一片地做生态博物馆，经常邀请小孩子们来参观，培养对科学的兴趣。我们走访了一天，玩了很多有趣的小实验，还真有种童心未泯的感觉。陈简一就跟着摄像组一路尾随，节目组当他是跟着凌松柏来玩的，还特地送他一套节目的文化衫，帮他隐匿在人群里。 但是我第一眼就能看到他，而他也总在看我。 “教授，”我听到老同学问领队的心理学教授，“他们说如果两个人对视超过二十秒就会爱上彼此，是真的吗？”哟哟哟，我这是嗑cp嗑到真的了是不是？我就说她喜欢那个男生。 果然老教授让我们试一试，她第一时间选择了自己的暗恋对象，俩人静静看着彼此，身后的摄制组有人在忍笑。我都能想到后期会搭配什么粉红色的滤镜了。 为了帮人家遮掩，我们也得试试，但是这次来的是两个男嘉宾，也没人敢主动选择影帝Simon哥，所以最后剩下了我和凌松柏。不可能，我们俩对视两年也不会爱上彼此，那叫乱伦。不明所以的老同学催促我们快点开始，我就不情不愿站到凌松柏对面。 “那好，开始，”凌松柏松了松筋骨，他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只是刚开始数秒就忍不住笑出声，一边揉着下巴一边说，“不行不行，你让我缓一缓啊。” 我知道他是在帮我缓解心里的压力。于是我说：“你别笑场啊，大家等着放饭呢。” 我们的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除了他笑起来只有一颗酒窝，我有三个。他比我要瘦，我还带着青春的婴儿肥。他的嘴唇比较薄，颜色也比我深——这就是我盯着他的前十秒钟在想的时期。 但是之后，我忽然开始想，如果我们没有分开会是什么样的，他一定生活得更好，不会处处被人欺负。陈简一说过，凌松柏学习特别好，但是家里穷，以至于没够年龄就偷偷去酒吧卖唱。还好，查理的星探发现了他，他也从此走上了演艺的道路。 如果阿妈在他身边，他一定更轻松。他的天赋在我之上，只会更早出名，还不用惹那么多绯闻上身。我想象不到他最开始经历了多少磨难，才培养出如今的心性。他在暗中为我运筹，是不想我和他一样碰壁，不想我掉入他曾经试过一次的陷阱。 分开的时候我只有两岁，他也才八岁，就主动将美好的未来送给我。 “好啦到时间了！”老同学拍我肩膀，“咦，阿哟你怎么哭了。” “我那是忍着想笑啊！”我赶紧擦了擦眼角，根本没有泪，可能就是眼圈红了吧，“要不你来试一试？”随后吃饭，我去找了陈简一，自然就得和凌松柏面对面，我想对他说点什么，但是太矫情了，干脆闷头吃饭，听他俩聊一部新的电影。 陈简一不住地给我夹菜，凌松柏眯着眼睛看我俩，啧啧两声。“好啦，”我按住伸过来的筷子，“你不喜欢吃芹菜也别都给我啊。” “如果不是你带着妆，我真想亲你一口。”陈简一固执地将最后一粒芹菜也夹给我。我真的好后悔他接了那个话痨又不要脸的小记者角色，他本来就够不要脸了，怎么还能更上一层楼？我劝自己，剧本好，剧本写得好当然要接……你要是打他就没有对象了…… 晚上我们在生态园的门口杀青了，聊了一些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最繁华的闹市去过，贫困山区也去过，我们还遭遇了停电、堵车等等大小的磨难，都挺了过来，也许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在这个圈子里，我们几个也算是识于微时。 杀青之后，大部分人都先回去了，陈简一还在放假，就打算在这住一晚。凌松柏还有活动，我说我陪着吧，反正我们表面上也是很要好的哥们。这种世外桃源正好没有狗仔跟拍，多清闲。 陈简一说想看星星，我们爬上屋顶，铺了张毯子躺下，手牵着手一起看因为云层忽隐忽现的星空。他一直在聊新的角色，半晌，我翻个身趴在他胳膊上，问道：“跟我谈恋爱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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