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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没有去宴会，为什么！ 阿妈可以获得新生的，阿妈不用死的…… 她可以看到我的话剧，可以看到我的电视剧，看到我拿奖……她可以看到我的男主角，看到我以后拿视帝，就坐在观众席。我说获奖感言的时候，能够面对她，而不必看向黑色的天空。我可以下台后去拥抱她，去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别哭了，不是你的错。”凌松柏好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将一张纸巾塞进我手里。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就怕你哭成这样！我就知道你得难受。”他揉我后脑勺，记忆里的某些片段好像被唤醒了，我依稀记起来旧时住的筒子楼。可是片段都是模糊的，两岁的孩子能够留下什么印象呢？凌松柏嫌弃地拍我一下：“都说了别哭了！谁的错都不是！这叫报应。”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阿妈……”我还是带着哭腔，说出来一点气势都没有。 他冷笑着掐住我的后脖颈，晃了两下，忽然换了一副有些感慨的语气：“其实我宁愿你恨我，宁愿你活在那个虚假的美满家庭里面。我羡慕你的纯良，就是因为你年纪小不记事，才能过得这么悠闲……” “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我。” 他撇撇嘴，把啤酒瓶重新塞我手里：“想那么多干嘛……就当你今天真的长大了。都干掉，我再给你拿一瓶，梅梅。” “我不叫梅梅……” “从你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幻想要一个妹妹，名字早就起好了，朗朗上口还不失文雅。谁让你不努努力变成女孩？反正出生之后也这么叫了，现在你嫌弃，”他拿着两瓶酒走回来，直接贴到我脸上，“敷敷眼睛，红成什么样了。” 我抽抽鼻子，将手里剩余的半瓶酒都灌下去，果然酒精能麻醉神经。 凌松柏突然起身，再度去往卧室，然后将一个文件夹扔给我。我对他的这套动作已经产生了某种阴影，听到他催促才将文件夹打开，竟然是一份合同。“黎记我买的，低于市场价，给那个男人一点教训，但是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要。” “你……”我看到这份合同上写的是，黎记70%的股权将属于黎佑。 “签个字，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我怎么可以要他的施舍啊……我错怪他那么久，我还怪罪他害死了阿妈。害死阿妈的明明是我。所以我将合同合上了，还给他：“你出的价格已经足够我们生活。我不需要这个。” “随你，”凌松柏生来就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将文件夹抽走，“反正在我的遗嘱里，它还是你的。” “你不嫌晦气。”
第十九章 == 陈简一送我回家，中午吃的外卖，我实在是没心情做。陈简一问我要不要睡一会儿，我想着，那就睡一个小时，然后去机场接我阿爸……我现在几乎能断定，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他是我阿爸。 可是没想到手机没电，闹钟没响，最后惊醒我们的竟然是敲门声，敲的我卧室的房门。我那个时候大概是头脑还在睡梦中，摸了摸怀里的陈简一，竟然说了一句“进来就行”。 我阿爸，就这样，撞破了我和陈简一的这点破事。 他刚刚回家，带着舟车劳顿的疲惫，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视线在我和陈简一身上来回扫过。我可能是电视剧演多了，下意识抬手用被子去盖陈简一，被睡醒的人阻拦——反正都暴露了。 “你，”我也不知道阿爸想说什么，就等着他慢吞吞说完，“你一会帮我收拾一下东西……”说完他退出去，关上门。 我看向陈简一，眼里应该是惊慌失措吧。他凑过来托着我后脑勺亲我脸颊，说道：“去吧。”我起身，套上一件松软的卫衣，然后打开门走下楼，看着我阿爸将土特产放进厨房的柜子里。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拿起一盒木耳。 “阿哟，你们……多久了？” “就，上个月开始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反正他对我挺好的，我也想过在一起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我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阿爸点点头，他知道我为什么瞒着他。一箱的土特产都放完了，他站起身，大概因为年纪大了，必须要扶着腰。我扶了他一把，他摆摆手：“小陈他爸妈知道这事了吗？”我摇头，阿爸继续说：“将来什么打算？” “看他怎么想的，我随时都准备好了，公开或者分手。” “你别把自己累着了。” 我将行李箱搬到二楼的主卧，在床头看到了阿爸和阿妈的婚纱照，是我十岁的时候他们去补拍的。我还记得那天我打扮得像个花童，阿妈亲我，在我脸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唇印。我害怕从阿爸那里得到相同的答案，哪怕我已经确定自己的幸福家庭其实是泡影。我还是固执地不敢面对，凌松柏说的没错，我宁愿活在谎言里。 但我必须要问：“阿爸……有人说，我最开始叫凌竹梅。” 阿爸顿住了，脸上的肌肉僵硬，然后慢慢垮了脸，皱纹堆叠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转身看向我，嘴唇颤抖问道：“谁告诉你的？凌松柏？” “他留着一张出生纸，然后，给我看了。阿爸，你和阿妈，是不是……”我说不出那句话，我无法当着自己父亲说出那种话。阿爸沉默了，这沉默等于是默认，我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为什么啊……” “你阿妈，最开始是为了电视剧取景来到黎记，那时候她已经想跟凌煌离婚了。凌煌打她，虐待她的两个儿子，用她的血汗钱去赌马，这些都是真的。阿哟，真的。”阿爸的语气从未这么卑微。我知为何，他怕留不住仅剩的亲人。但他是我阿爸，他养我成人，视如己出，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我。 他永远是我阿爸。 如果不是他，我，或者阿妈可能早就被打死了，不会有这么好的生活。凌松柏已经让他偿还过了，我不会恨他的。养育之恩永远最重，我不能忘恩负义。 晚上，陈简一留下来陪我们吃饭，算是见家长。阿爸问了很多问题，弯弯绕绕开始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我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继续了，大概是爱子心切，他非要陈简一给个答案。 “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如果阿哟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国外领证。” 我本来在夹菜，筷子差点掉了。陈简一搂住我肩膀，揉了两下。 我们在晚饭后的露台上，第一次认认真真讨论起了将来。陈简一的怀抱很暖，我只记得聊到该带什么礼物去见他爸妈，就困得不行了。他怎么生得这样高大，能将我完全搂进怀里，像是我抱着肯尼那般。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一些愁绪。过两天找了个朋友带我去了一趟山上，想去找一位高人抽一道签。之前也是他跟我说，如果有贵人相助我会风生水起的。我记得当时他的胡子还是黑色的，现在已经花白。 他见了我，微微笑着，说我已经找到了贵人。我追问是谁，他说就在身边，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他说山上有两树的寒梅，如今开得正艳，我想看的话可以去看一眼。他没有让我抽签解签便走了，于是我去了后山，看到了梅花。 我们的冬天很少下雪，除了高山之上根本见不到生长在寒冷地带的花，还是如此鲜艳的。红色在一片灰白中格外傲人，不惧风寒——我忽然明白了，原来他说的贵人是凌松柏。 朋友问我还去不去山顶了，我说不用。 我再度投入剧组，第一个男主角肯定要认认真真去演，哪怕剧本简单又狗血，像是工业糖精堆砌而成。我看了很多很老的爱情电影，消化和提炼里面所谓的甜蜜之处，然后跟导演和女主角一起想办法让老旧的桥段翻新。 也许真的是地位决定了话语权，导演真的在听我讲，在跟我讨论，不像是刚刚入行的时候，我们只能做大佬们的免费劳动力。 我化用了一个生活里的桥段。心理医生和警花在庆功会结束后一起回家，心理医生醉醺醺地躺在副驾驶上，警花便越过来帮他系上安全带。心理医生顺势揽住小姑娘的腰，被后者条件反射抓住胳膊按到了侧边玻璃上。 警花问，你要干什么。心理医生终于反应过来，但还是带着三分醉意：“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导演说他特别喜欢这段，我也喜欢，私心加进来。也许哪天我和陈简一分开了，我打开视频软件搜索这部戏的这一集这一分钟，依然能记起他是怎么表白的。算是表白吗？我们俩好像至今没有人说过爱你两个字。我只记得把这段的飞页给陈简一看的时候，他嫌弃地用抱枕按我脑袋，其实是怕我看到他脸红。 他怎么跟肯尼越来越像了。 一个月后杀青，我想去电影那边试镜的时候，任姐将一个综艺的邀请交到我手上。我坐在查理国际的经纪人办公室里，眼睛瞪得滴流圆：“这是给我的？” “公司说你不能再不接综艺了，不然算你违反合同。” “但，但这是恋爱综艺啊？随机配对合租两个月？等我一下。”我起身出门，来到茶水间反锁房门，然后打通凌松柏的电话。他应该在休假，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是我。”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名字称呼自己。 “梅梅啊。” 这就是为什么——但我已经习惯了：“为什么要我去恋爱综艺？” “为了拆散你跟陈简一呗，”他哼了一声，“傻子。综艺去年就在安排，本来是给路怀宁的，没想到落在你手里了。你不想去的话就拒绝了，之后有一个什么经营类的慢综艺，人员还没定，你自己努努力。” “嗯，好，”我点头，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我和陈简一没什么！” “切，你骗得过我？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上次是他开车送你来了，我也不问你们俩去高级会所开包厢是要干什么。总之，别给我惹事，”他一副命令的语气，我听着不怎么舒服，但是偏偏他说的有道理，“来，叫我一声哥哥。” “早点睡吧，梦里都有。”我果断挂了他的电话。几乎每次跟他聊天都是这样结束的，他还真是坚持不懈……是我自己过不去那一关，我怕丑，不敢叫他哥哥。 因他为我做了很多很多，我却一直怨恨。 慢综艺我争取到了，叫《流浪咖啡厅》。几个人带着一辆餐车沿着公路旅行，一共十二期，每期一个主题，去收集生活中或激动或遗憾的故事。绝对没有恋爱综艺那么出名，人家请的都是各个公司的大咖，而在这个节目里，我竟然算是流量明星了。 凌松柏的推荐没有错，我可以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去看人间百态，去观察众生相，把每种人生活的方式和心态都记录下来，对我日后揣摩角色肯定有帮助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是常驻主持，每期都会请嘉宾来。常驻的几个人和我年纪相仿，曾经一起跑过龙套，现在各自发展也都不错。有一个女生是我演艺学院的同学，互相想当对方爸爸那种，自然很快熟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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