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让那个混蛋孙子来搞这种事情也是因为孙子辈里面就他最糊弄,花不了几个钱但是能办热闹了,排场到位了,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梁斯自己不明白,燕明一个躲在阁楼上的外人倒是给他剖析的一愣一愣的。 菜都过了一筷子,众人微微饱腹歇下筷子,定秋插上了院子里的花灯。随着沉入红水中的落日渐渐隐没光辉,院子里的这些挤挤挨挨的光将这热闹及时接应下去了。 先不说这饭菜味有多大提升,往年筷子碗一停,院子里的热闹就要散去一半,因为小孩子都跑去外院玩去了,只留下大人们喝酒划拳的声音。 梁老爷子因为身体不好早就戒烟戒酒,这种时候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最里面看着大家玩闹,看着看着人就回去提前歇着睡了。 今年布置的好,灯一亮,小孩子们都再院子里跑来跑去,姐妹嫂子们都围堆儿拍照。梁斯只给村里的老一辈供了酒,叔叔伯伯一律茶水伺候。老人喝醉了有话说,年轻人没醉能听着。 都是燕明的主意。 灯一亮时,定秋的眸子也跟着亮了。他对这些小小的东西聚集到一起竟然能产生这样美妙光彩的景象而倍感以外。 他还以为会像马路边被广袤无垠的黑夜衬托的稀稀拉拉的小树灯,只有一团一团孤零零的光晕。没想到让这小院子把光线聚拢到一起,此刻院子里亲朋好友的笑脸们在灯光下清晰又温馨。 定秋跟着梁斯一同在院子里张罗,等到饭菜都撤下去,上了第二批酒,大家又喝起来,终于没有他什么事儿,反倒是梁斯,作为最近几天筹划的主角,被拉过去轮着灌了数十杯酒。 嫂子开始还坐的住,看那些人下手实在不留情,杀进人群“保夫”去了。 定秋的目光缓缓从人群饭菜席宴上扫过,他心绪平静,也如同醉了一样,带着暖呼呼的笑意,露出一只浅浅的酒窝来。 那棵高大的粉白玉兰树被夜晚的风一吹,又掉下来许许多多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在院子各处。多亏那对小台灯,在高处提供了一点不打扰的光源,没让这棵树错过今天的然奥。 定秋朝着树上看去,窗台上的“囍”字小台灯还亮着,房间里的灯灭着。那位“问题”少年估计也下来混在人群中了...... 梁斯从围上来的人群夹缝中走出来站在定秋旁边长呼了一口气,一股明显的酒味儿飘过来。定秋问他是不是喝太多了,去给他拿些水来。 “没事儿,喝的不多。”梁斯点了根烟。 “嫂子呢?” “让她喝去吧,你以为她来救我的?她纯是自己想喝。信不信我这会儿过去把她揪出来,她准给我一巴掌。”话听着郁闷,梁斯脸上确实一副得瑟的表情。 定秋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喝的少的,打算去厨房端点蜂蜜水过来。 他才动了一步就定住了,头跟着余光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玉兰树上的窗子半开着,从里头伸出来一只漂亮极了的手,轻轻挑走了窗台上的一只灯。 那只手......不会错的。 定秋感觉自己头皮连带脊背像是过了一片电,让他颤抖。 灯被拿进去一只,玉兰树上的光暗下去一些,房间里的光晕在窗前停了许久,走到里面去看不见了。 定秋几乎是立刻就要拔腿上去,像是被拽着绳子的傀儡一样,恨不得从窗户外边就被追上去! 可他的肩膀被按住了。 梁斯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里面写着什么意思。他按着肩膀的那只手起初很用力,过了几秒又倏然泻了力,轻轻的拍了他两下。 “他今天也喝了不少酒,去吧,去拿点蜂蜜水过来。”
第70章 不要离开 定秋端着蜂蜜水站在门口,睫毛一下一下眨的很艰涩,他的心克制不住的狂乱起来,几乎要闹的隔壁的胃也不消停。 他想燕明见他,梁斯松口之后他反而开始犹豫起来。 门突然被打开,不是燕明,是被先遣进去打探意图的梁斯,此时站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进来吧,他在电话。”梁斯这么说着,但是身体还堵在门口,定秋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可眼神已经迫切的渴望的越过面前之人进入到房间的光晕之中了。 梁斯脑海中做过一番天人交战,还是让开了路,只是在定秋经过时拉了一下,尽量语气平稳简练的概括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燕明可能要去印度了。” 燕明在卫生间里开着免提和周受恩电话,并不知道他的兄弟又在背后怎样给他“助力”。 自从单方面解除和周受恩公司的协议之后,那家伙已经死皮赖脸多次打电话过来求和。燕明对他现在毫无好感,电话里也不叫中国文名字,就是一口一个“Petro。” Patro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如果燕明不想和他合作项目,那干脆把这人拉过来当股东,他们公司现在正处在上升势头,这样的机会他不信燕明不接受。 听着对方急的印式英语都蹦出来了,燕明还是一副慢吞吞的调调:“印度啊......” “明,你仔细思考一下吧,你已经看过我们公司的融资情况,十月份ABAD要给我们继续注资。多好的机会?难道会有人拒绝?” 燕明现在就想拒绝。 挂了这通冗长乏味的电话,燕明用冷水泼了泼脸,才从卫生间出来。 刚出来,就看到两兄弟坐在沙发上,一个面目狰狞,一个一脸倔强。 一脸倔强的那个看到他就把头低下去了。 “怎么了?说吧。” 燕明解开衬衣领口和袖口的扣子,袖子往上折了一折,动作微微有点迟钝。 梁斯问他是不是喝醉了,定秋又刷的把头抬起来盯着他看。 “嗯,稍微多了一点,不耽误事儿,你说。” 燕明酒量不错,他是喝多了,脑子还能想事,就是转起来有点慢,容易走神。 梁斯也不跟他客气,当场炸毛,指着定秋骂,说这死孩子说要辍学去创业,还踏马的想去印度创业。 燕明斜撇了一眼定秋,孩子又把头转到别处去了。 “那挺出息的,有梦想,我支持。” “你支持个几把!”梁斯从沙发上一个蹦子弹起来,动作清奇,把燕明给看乐了。 “知道了,我和他聊聊,你先下去吧。我看楼下比你小的人,孩子都抱俩了。也不见你着急,你倒是带弟弟上瘾。” “你以为我乐意带他!”梁斯气头上想干仗。 定秋听到燕明可能去印度,就定了主意说要跟过去,他眼睛里的东西梁斯记的清清楚楚,当年出柜也是也是这个眼神。压根没给别人留什么转圜的余地啊! 燕明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少放屁,赶紧滚蛋。 他只能悻悻冲定秋丢下一句,你等着爸妈收拾你。摔门而去。 梁斯走后,房间里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定秋忍不住又去偷偷看燕明干什么。燕明正在端着杯子啜饮,若有所思。见他看过来,心里有点发笑。 小孩这回倒是没躲开眼神,就是那眼神里隐隐约约透着点委屈,像是雨天不被允许出去玩的大狗一样。 燕明笑出了声,从挂好的衣服外套里掏出烟盒来走过去。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定秋眼睛下面红了一些,又迅速扭头过去。燕明路过他时揉了揉他的脑袋,坐在他对面,点上烟,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怒。 “说说吧,小公子,这次又是怎么想的?”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燕明的手很热,手腕触碰过来时那一瞬间的酒味混杂着常用的香水味蹿进定秋的鼻子,好闻的让他愣神。 定秋没有立刻回应,燕明也没有催他,自顾自的吞云吐雾,玩着他的打火机。 他抽烟的次数一只手的数的过来,几乎都是要做什么影响重大决定,需要脑子打起精神来,他才会抽上一支。 “你要去印度吗?” 面前的人没头没尾冒出这一句,燕明转打火机的动作停下了。 他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印度了?印度有什么好玩的。怎么人家有钱了去美国去欧洲,就我非得去印度呢? 定秋以为他默认了,或者只是单纯不想和自己说这个话题。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你要去印度工作......你还回来吗?” 调去印度?谁给我发的文件,我自己?燕明脑子放空信马由缰,嘴上却严严实实什么都不说。 定秋揉着泛白的手指,好半天才继续说下去:“你不要觉得有负担,我想去印度和你没有关系。” 我去印度就是为了你,你去哪我都想跟着你,想看到你。 “......最近学校有个印度的合作项目,我挺感兴趣的。” 我只对你有兴趣。 “印度的情况我做过调查,市场也算比较了解。” 我只想了解你。 这些话他说的很慢很连贯,像是打了很多遍草稿,像是在真心考虑自己的发展。 燕明一直看着他,一直没有出声。 哪怕说一句不靠谱,说自己的想法太幼稚,说他已经看穿了,让他别跟着自己,别小孩子气,让他该干嘛干嘛呢。 什么都没有,只有沉默。 定秋说着说着有些绝望,他觉得自己就像燕明嘴巴上那支烟,红色的火星忽明忽暗,等到这支烟烧净,这点微弱的火光也要熄灭了。 也许这是他们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不知道再长跑多久,才能再次见到你。再见的时候你还是现在的样子吗?那个时候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样子呢? 沉默让定秋脑子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别想了。会被看出来的。 他试图让自己进入到其他书本题目里去转移注意力,却是白费力气。燕明的身影是一片空白,是房间里的大象,虚无且庞大的挤满了他的所有意识。 “能不能不要走?” “能,为什么不能?” 定秋还没反应过来,心底又说了一句。 “别走。” “可以。” 烟快在指尖烧尽的时候,定秋终于抬起头看过来了。 燕明又说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定秋心中一震,他看到燕明坐的端正起来,把手中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碾灭,身体前倾凑过来,看着自己的眼睛说:“我说可以,你想做什么呢?” 他头一次恨自己泪腺过于发达,眼泪夺眶而出,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下来。惊慌将他从麻木中剥离出来,他迅速抬起胳膊想要蹭掉眼泪。 燕明却伸出手,把他的眼泪擦掉了。嘴上还闲不住:“你要是个小人鱼,我天天捡你的眼泪,咱们又何必去印度呢?” 等定秋真的,彻彻底底反应过来的石斛,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燕明的搁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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