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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电梯，就可以望见熟悉的宿舍门只是虚虚掩着，开了一条缝，暖色调的灯光从缝隙间漏出，流淌在门外过道的地面上，投下一片斜斜的阴影。 季倾羽轻轻伸手拉开门，客厅里很安静，没有人，但灯开着，屋内很亮。 唯独屋内深处的某个房门紧闭。 季倾羽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没听到里边有什么动静，便推门而入，看见沈则琛正坐在窗前发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柔和的白光从距离沈则琛不远的头顶上方倾泻而下，映照着沈则琛的脸，呈现出一种浅透的清亮。 沈则琛换了套衣服，他穿着天蓝色的立领衬衫，以及黑色的阔腿裤，在桌前坐得很直，可面对着季倾羽的背影却显得十分疲惫，就像有沉重的负物压在他的肩头，尽管他的腰身并没有弯曲。 听见季倾羽推门的动静，沈则琛从桌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很轻，季倾羽沉默地迎上他的目光，发现沈则琛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也很淡漠。 那是一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自行接纳消化的无所谓。 在音乐节会场的后台，遇见GeeD的前队友，那时候的季倾羽也在沈则琛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只是这一次，沈则琛的无所谓让季倾羽再度格外火大。 又更加地喜欢他。 两种极端的情绪其实本根同源，季倾羽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理解这种滋味。 “吴越他们呢？”就像现在这样，沈则琛又故作轻松地朝季倾羽笑笑，“没回来？” “回来了，”季倾羽的声调有一点扭曲，“在下面，还没上来。” “这样。”沈则琛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 下午的签售会突发意外之后，助理先把沈则琛送回宿舍，于是现场演变成剩下的成员们和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章城与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之间的对峙。 “你们的安检人员是怎么做事的？！”平常一直嬉皮笑脸的吴越此时表情也很难看，他严肃地质问着对方，“是怎么让那个男的把矿泉水瓶给带进来的？我拜托你们，禁止携带刀具打火机食品饮料进这种场合不是基本的常识吗？！” “对不起，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误。”工作人员满脸歉意地回答，“我们的安检工作没有做到位，再加上那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一旁的保安没有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现场的人没有一个反应过来了。”苏睿形冷静地逼问他们，“可是如果一开始就没让他进场，这种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这实在太荒谬了，”一向温和的高栎星表情严峻，“我觉得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这样吧，”了解完事情起因结果后的章城开口，“我们先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签售会肯定是没有办法进行了，你们这边能给出什么解决方案？” 最后，在双方的协商下，签售会被中途结束，剩下没进行签售的粉丝将会在事后得到补赠的签名，以及由主办方负责送出的赔偿礼物。 而那名肇事者则第一时间被保安制伏，紧接着又被警方拉走拘留。 事情似乎有了一个妥善的结果，各方都有合理的处置。 唯独受到伤害的只有沈则琛。 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季倾羽坐在后台过道的座椅上听着他们激烈讨论，眼神阴郁冷漠得像是要杀人。 也许是房间里的沉默太过浓稠，沈则琛忽然问：“外面冷吗？我看天气预报好像说降温了。” “是有点冷。”季倾羽摸了摸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胳膊，“我都差点打颤了。” “换件长袖吧。”沈则琛看着他说。 季倾羽没回答他，而是反手问了沈则琛一个问题：“你知道刚刚我下车之后在想什么吗？” 沈则琛怔住：“什么？” 季倾羽沉默半晌，带着寒意的晚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吹得他的身体又开始发冷。 缓慢地，他盯着沈则琛的眼睛： “我在想下午签售会的那个瞬间，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么冷？”
第76章 “放心吧。”沈则琛牵起嘴角笑了下，“没那么冷，不太冷，真的，我都没反应过来，所以其实也没感觉到冷。” “我身体可没那么脆弱。”沈则琛又说了一句，“淋点水而已，我不会感冒的。” “真的吗？”季倾羽不相信似的盯着他的眼睛，“你真的觉得没关系？” 沈则琛低下头，回避季倾羽的视线：“不是有没有关系的问题，而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怎么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只要没对团体造成影响，你就能当成无事发生过？” “是。”沈则琛说，“章城给我打了个电话，也跟我说了签售会主办方后续的处理方式，能安抚粉丝是再好不过的，别的就再看吧。” 季倾羽问得很古怪：“那对你自己的影响呢？” 沈则琛沉默了好一会儿：“还好，我会忘掉的。” “你真就一点都不在乎？”季倾羽的语气里已经有明显的怒意。 “这种事发生不是第一次了吧？”季倾羽猛地朝沈则琛走近几步，“上次的音乐节后台是这样，今天的签售会现场又是这样，沈则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只有你从头到尾在受到确确实实的伤害，而这些伤害是你不应该承受的，是那些人强加给你的？” 季倾羽确实经常不明不白地生气，可第一次，他生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沈则琛。 仅仅两三秒的时间，沈则琛从桌前起身，伸手关紧了窗户，流窜进来的冷风顿时无声无息，屋内重归寂静。 只开了一盏台灯的房间暗影绰绰，昏暗的影子在地板上重叠在一起，像个隐秘的拥抱。 在昏沉沉的黑暗之中，沈则琛却看见季倾羽眼里那明亮的光。 “不开灯吗？”季倾羽问。 “不用了。”沈则琛竟然浅浅地笑起来，“没必要。” 他当然明白的季倾羽的意思，也明白季倾羽字里行间对他的关心，不论是那次还是这次，沈则琛其实都很感激季倾羽。 只是就像没必要开房间的灯一样，沈则琛之前也一直觉得没必要解释，没必要在意，没必要纠结，没必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可现在沈则琛忽然觉得，所有的无所谓都有了所谓，起码在季倾羽面前，是这样。 季倾羽见他久久不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上次我没问你，是因为你不想说，但这次就算你不想说我也要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退团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过去的队友过去的粉丝像阴魂不散一样缠着你？” “为什么他们都要伤害你？”季倾羽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是的，季倾羽想不通，为什么一跟过去牵扯，世界的矛头仿佛就对准了沈则琛，好像沈则琛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审判他，除了沈则琛自己。 沈则琛垂下视线，缓缓道：“其实他们也并非没有道理。” “当初我离开GeeD，确实是我做的决定。” 季倾羽抓住关键，问：“那你为什么离开？” “公司老板的侄子想让我跟他交往，我没同意，于是我被开了。”沈则琛说得言简意赅，神色很平静。 有时候很多事其实没有表面那么复杂，既不像谣言里那般天花乱坠，也不像旁人揣测得那样谜团重重。 沈则琛的退团经历也是如此，GeeD老板的侄子仗着家里的背景，行事张狂，身上是富二代特有的气焰嚣张，当初在公司年会上偶然遇见沈则琛，一眼就看上了他，立即在心里发誓要把沈则琛弄到手。 可他没想到沈则琛这么不识好歹，用尽各种手段换来的都是沈则琛严词厉色的拒绝，沈则琛的毫不留情最终惹恼了他。 “哈？就这？所以你就被退团了？”季倾羽难以置信，“这都什么人啊？” “有权有势，他们自然想干什么都可以。”沈则琛倒像释然了一样，微笑了一下，不太在意，“在娱乐圈，资本才是最大的力量。” “但是……之前的GeeD不是因为你成绩才有起色的吗？他们说开你就开你？”季倾羽不解地问。 “这也证明我的前老板压根就没有把GeeD当回事，于他们而言，GeeD不过是他们谋取利益的工具，如果无法在短期内牟取暴利，那就是随时都可以抛弃的垃圾，公司根本不会管是死是活，”沈则琛讥讽地笑了一下，“因为他们的眼光根本就没有那么长远。”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的神色黯淡下去：“但是我对不起他们。” 季倾羽知道他说的是以前的队友。 “明明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了那么久，我却背弃了当初跟他们的承诺与约定，在中途一个人离开。”沈则琛低声道，语气中是深深的自责。 季倾羽抓住沈则琛放在桌上的手背：“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说了也没意义。”沈则琛静静地偏头望着床头的墙壁，“更何况说了还可能多添事端，让他们跟公司高层发生冲突，还不如让他们把矛头对准我，我不会做什么，也不会说什么，这样才能让他们受到的伤害最小化。” 沈则琛闭上眼睛又睁开，垂眸的表情里蕴藏着不易察觉的痛苦：“我不是心甘情愿向资本低头，我只是不想让我们团……不，是我曾经待过的那个队伍因为我而更加分崩离析。” “但无论我有什么理由，我离开GeeD，抛弃GeeD是既已发生的事实。我背叛了他们，也是事实。”沈则琛慢慢地深呼吸，看着季倾羽，“所以他们憎恨我、埋怨我，我其实能够理解，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我没有怨言反而才是奇怪的，我没那么难以接受，说真的，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以后，我的心情已经很平静了。” “只能说，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沈则琛苦笑了一声，“我没有缘分做他们的队友，也没有缘分待在GeeD。” “不，是命中注定。”季倾羽一口否决掉沈则琛的话，他坐在床边，握紧沈则琛放在桌上的手，表情坚决地望着沈则琛，“命中注定你要离开GeeD，命中注定你要成为SYMPTOM的一员。” “命运只是让你回到了正确的轨道。”季倾羽很认真地说，“你之前的生活才是错误的，因为你本来就不属于GeeD。” “你偶尔也会说一些很有哲理性的话。”沈则琛笑笑。 “什么啊？！”季倾羽有点恼，“什么叫偶尔？我很成熟的好不好！” “希望你能继续成熟下去。”沈则琛想了想，还是说，“算了，也不用成熟得那么快，毕竟你还小。” “哦，那我还是当小孩吧。”季倾羽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超级幼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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