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为死了,那许董事长岂不是也跟着完蛋了?三年有期可能会变成七年,那这案子怎么搞? 这边医院的电话刚挂断,江峋也发来消息,让唐蕴赶紧去趟医院,跟进下情况。 明面上是了解一下李有为为什么会发病,暗地里是去找院长,把死因“明确”一下。 这事情晚一刻都不行,唐蕴收拾完自己,火速赶往医院。 抵达医院急诊室时,李有为的三个孩子已经到了,分别是挺着大肚腩的二儿子李宏量,之前和唐蕴见过一面的三女儿李静芳,以及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小儿子李才俊。 听护工说,这两个儿子之前都没怎么来过医院,尤其是李才俊,连一次探视都没有,现在一听父亲人没了,倒是拉来一群狐朋狗友,让医院给个交代。 按照他的意思是,李有为是在医院里面发病的,医生护士没有及时地实施抢救,存在重大过失。 当然罪魁祸首还是许峰这个肇事者,如果没有撞车,他父亲就不会重伤,没有重伤,就不会住院,更不会突然发病。 李才俊这个人的外形和名字可以说毫无关联,常年抽烟又不注意保养,导致他皮肤粗糙,特别显老,牙齿焦黄,下排牙齿掉了一颗,露着好大的缝,每说一句话,都有股“珍藏”在口腔内好久的浊气喷射出来,像是夏天没来得及扔掉的水果,不停发酵后产生的难闻气味,又酸又臭又怪异,单纯的词汇已经很难形容了。 一米七不到的个头,排骨一样的身材,完全没有气势的一具身体,却愣是因为狐臭加口臭,让所有的医护人员和围观看客,都对他望而生畏,自动退开两米远。 至于唐蕴,则问小护士要了个口罩戴上了。 李才俊对自己的问题浑然不知,还在固执地发表见解:“我爸虽然有心脏病,但平时都是按时吃药,这几年身体一直很好,还能下地干活,好多年都没有发过病了!全都是车祸闹的!把他好好的身体都给弄垮了!” 他的身型很小,嗓门倒是很大,把住院部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一个严肃的声音从人堆里挤进来,让李才俊出去,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这声音耳熟,即使戴着口罩,唐蕴也知道是沈记恩。 “再不出去我叫保安了!” 李才俊仗着有狐朋狗友撑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唐蕴看了医生打出来的死亡证明书,上面的死因写着:急性心肌梗塞。潜在原因:糖尿病、高血压。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拍了张照片,发给江峋:【死于心肌梗塞,许董盘一盘兴许还能活。】 在刑法理论中,有个说法叫介入因素,像许峰撞车到李有为死亡的过程中间,就出现了新的介入因素——患者心脏病发作。 虽然在一部分人眼中,李有为的死是车祸导致的,没有车祸就不会住院,不住院就不会发病,但在法律上,如果出现了新的介入因素,应当区分这个介入因素是否独立导致死亡结果的发生。 许峰找了表弟顶包之后,又把李有为送进医院,之后再没有对李有为实施伤害,并且其家人极力挽救伤者的生命,李有为也清醒了过来。 所以基本上可以认定:心脏病发作是可以独立导致死亡结果的发生的。 但光是唐蕴知道这些没有用,家属可听不得什么介入因素。 二儿子李宏量十分赞同文盲弟弟的观点,找唐蕴讨说法,中心思想就四个字:赔钱!坐牢! 许董事长人还在看守所,唐蕴一时间没办法联络上他,便找了个安静地方,给许夫人打电话。 许夫人原本还在睡觉,一听李有为死了,吓蒙了,磕磕绊绊地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啊?我老公就要坐牢了吗?” “也不一定,”唐蕴把情况和许夫人简单交代了一下,“死亡证明上写着是急性心肌梗塞,理论上和车祸没什么关联,但许董被认定是无证驾驶,于情于理,赔偿责任还是要承担一些的,我的建议是,尽量和家属和解,不要去硬碰硬了,万一他们在上诉,找其他人来调查,很麻烦的。” 许夫人表示理解:“那你跟那些人说,丧葬费用我们来掏,给他们请南城最好的殡葬团队,安排老人家风风光光下葬,另外再赔点钱,你看这样行吧?” 唐蕴:“我来跟他们讲一下吧。” 许夫人并不想参与这场纠纷的调解,像她这种级别的当事人,也不屑和李家家属交流,她把谈判的事情全权交给唐蕴负责。 三百万资金,直接打到了唐蕴的银行卡上。 “反正你就想办法帮我把这事儿解决了,多出来的不用退我,都是你的辛苦费。”许夫人又恢复了那富有压迫感的声线,“但我希望,下次你给我打电话,给我的是好消息。” 就在李才俊和医生推推搡搡,快要闹起来的时候,一直站在角落哭泣的李静芳突然发话了。 “够了!你们吵够了没有!”李静芳哭得双眼通红,面颊上的泪痕都还没有擦干净,指着李才俊的鼻子,质问道,“你是真的在乎爸爸吗?他住院这么长时间,你有来看过他一次吗?钱钱钱就知道钱!钱能让爸爸起死回生吗?医生至少在这个月里尽职尽责地照顾爸爸了,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把老爸的钱拿去赌,拿去嫖娼,拿去买毒品!老爸都是因为你才不舍得植入起搏器!你把他的棺材本都给赔完了,还好意思在这儿闹!” 李才俊被姐姐骂得哑口无言,良久,才憋出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我早就都戒了。” 李静芳怒气不减:“戒个屁你戒!你要是戒得掉母猪都能上树。” 李才俊不屑地冷笑一声:“你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一天天张牙舞爪,管东管西,你丈夫背着你偷人你知道吗?” 李静芳显然对此毫不知情,嘴巴微张,说不出话,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整个房间静得针落有声。 “你再说一遍,我老公怎么了?” “再说一百遍都行,你老公背着你偷人了!你老公背着你偷人了!你老公背着你偷人了!” “你混账你!” 李静芳随手抓起桌上一个保温壶,朝李才俊丢了过去,干惯了粗活的她力气很大,可惜精准度不够,保温壶的角度偏离,直直地砸向唐蕴。 眼前一黑,唐蕴的身体因为疼痛弯折下去,保温壶砸到了他的下巴,短暂的麻木过后,好像有团火焰在灼烧他的骨肉,铁锈味充斥鼻腔,他赶紧用舌尖舔了舔牙齿,没掉,但他也舔到了血液的味道。 “都给我让开!”沈记恩拨开围观的人,走到唐蕴身旁,着急道,“磕到牙齿了是吧?张嘴我看一下伤得严不严重。” 唐蕴原本不想给他看,可是血腥味越来越冲,怎么吐都好像吐不干净,他才着急了,张嘴让沈记恩瞧了一眼。 血水混着唾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沈记恩冷静地为他擦干净嘴,温和道:“牙龈出血,下唇裂了,不着急,我带你到护士那边处理一下。” 嘴里塞了止血棉,没办法开口说话,唐蕴望着镜子里面,很快肿起来的嘴巴,泫然欲泣,这要怎么见客户啊! 再之后,保安和警察都来了,说服李静芳他们先把人抬走,唐蕴告诉李静芳,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络他。 “你就是那个混账的走狗吧?”李宏量的目光很不客气地在唐蕴身上扫过,像看垃圾一样,“别着急,等我们家处理完丧事,还得找你呢。” 走狗。 好新鲜的形容。 唐蕴气极反笑,用手压着止血棉说:“行,我等着。” 到家时,唐蕴的嘴又肿了一圈,他走进厨房想要找冰块冰敷一下,才发现冰箱门上吸着匡延赫临走前留下来的纸条。 ——典典我已经喂过了,猫条吃了两根,千万不要被它装可怜的样子引诱。我很快回来,记得想我。哦还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如果沈医生主动来找你,你不准理他,否则我会吃醋。 之所以要加这最后一句,大概是因为前天白天吃饭的时候,唐蕴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以为是快递打来的,顺手就接了,没想到是沈记恩打来的。 虽然唐蕴很快就挂掉了电话,但匡延赫还是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端倪,因为这通电话,唐蕴吃了匡延赫专门为他准备的甜品,好半天才把人哄好。 纸条上残留着淡淡的香味,唐蕴没舍得扔,对折后用图钉把它钉在墙上一块软木板上。 卧床休息了几个小时,唐蕴肿胀的嘴唇还是没能消下去,翻身的时候觉得屁股和大腿都有点酸。 起先他没怎么在意,还以为是昨晚上电话做爱,把枕头当成匡延赫的腰,夹太久,肌肉酸,直到傍晚,他忽然被一阵寒意冻醒。 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像是被人揍了一顿,提不起劲。 这种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的感觉很熟悉,他连忙翻抽屉,想找找看还有没有抗原可以测一下,但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也许是用完了。 无所谓是不是,先吃药再说。有过一次感染新冠的经验,唐蕴也不慌张,从床上爬起来,拖着疲惫发冷的身躯,跪在客厅的地毯上翻药箱。 温度计显示他的体温偏高,他给自己烧了点热水,服送一片退烧药,因为不确定自己明天能不能正常上班,所以给助理留了个言,让他有事儿直接打电话。 接着又从通话记录里翻出一个约了周一会见的客户的号码,发信息告知:【不好意思女士,我发烧了,身体很不舒服,咨询时间可以延后些吗?】 虽然唐蕴和她只通了二十多秒的电话,也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但这位女士还挺关心他的,回复道:【家里退烧药什么的都有吗?】 唐蕴迷迷糊糊地回:【有的,谢谢关心,等烧退了我再通知您。】 退烧药起效很快,他回到床上躺了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再后来,他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应该是匡延赫回来了,但是怎么按门铃呢? 唐蕴一边咳嗽,忍着不适走向门口,心想男朋友一定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他的嘴巴现在好丑啊,匡延赫会不会嫌弃他? 随手拿起柜子上的口罩戴上,唐蕴拉开房门。 那人一抬头,露出一双满是惊喜,含有笑意的眼睛。 但是,并不是匡延赫。 “你怎么过来了?”唐蕴站在门后惊愕不已,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沈记恩家里的地址。一时不知道该先关门,还是先发脾气。 沈记恩其实来过这小区好几次,有时候很想很想唐蕴的话,会从律所跟过来,他一直都知道唐蕴住在这里,甚至知道他的车子停在几号车库,也看到他坐电梯上到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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