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延赫微微倾了倾身子,平视着唐蕴呆滞的双眼:“你该不会以为我约你是抱着什么别的企图吧?” 唐蕴猛摇头:“没有……怎么会呢。” 匡延赫的指尖在唐蕴的眉心重重地点了一下,像是某种很明确的警告:“你最好给我正常一点。” 说罢,还不等唐蕴反应,便转身钻进路边一辆黑色卡宴,绝尘而去。 唐蕴望着他的车拐弯,驶离视线范围,一直憋着的一口气才算松了下来,一只手摸了摸刚才被匡延赫戳过的地方,反复推敲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难不成匡延赫和他吃饭吃出感情来了,也想成为他的饭搭子? 不过有一点很确定,匡延赫从始至终都知道他在撒谎。 想起自己刚才语无伦次的样子,在匡延赫眼里一定蠢爆了。 “啊——”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唐蕴钻进自己车里,扶着方向盘,深深地叹了口气。 后面连着两天,唐蕴都牵挂着匡延赫最后那句警告,琢磨自己怎样才算正常。 陪匡延赫打球健身算正常?还是要更主动一些,邀请匡延赫吃饭算正常? 他不明白。 匡延赫那边也不主动。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僵持着,就像宣布绝交的小朋友,谁也不理谁。 唐蕴郁闷了好几天,直到梁颂那边带来了好消息,说是拿到万晟造谣向恒的证据了。 梁颂和程斐是同一批进入万晟销售部的,两个卧龙凤雏压根儿没想着卖房,一上班就凑在一起讨论中午点什么外卖吃,传单没发几张便找咖啡厅坐下休息了,一躺就是一下午。 程斐凭借着出色的社交能力,把万晟销售部从上到下笼络了一遍,后来从一个年轻小姑娘口中得知,“向恒的装修存在安全隐患,面临强拆风险”这样的信息最开始是从营销部那边传出来的。 销售部主管觉得好用,允许大家加在销售词里,并且强调,只能是针对那些有着购买向恒房产意向的客户时,悄悄地说。 证据程斐已经录了音。 梁颂这边则是凭借着良好的外形条件,意外讨得了万晟营销部总监秦禹明的青睐。 向恒的销售部是要时刻配合营销部工作的,所以销售人员在一轮面试通过后,面对的是营销总的考核。 梁颂说:“其实在他面试我的时候,我就猜出来他是个gay了。” 许多资深男同都有敏锐的嗅觉,可以通过外形,服饰,谈吐,嗅出自己的同类,梁颂就属于这一类人,当年他看唐蕴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直男。 不过唐蕴的嗅觉没他这么敏锐,好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梁颂二轮面试那天穿的很休闲,白袜搭配运动鞋,秦禹明不止一次看向他的袜子,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太正经的笑。 “他的眼神就已经出卖他了,除了男同,没有人会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白袜看,而且他的手机屏保是《断背山》里的歌词。” 唐蕴豁然开朗:“然后呢?你有对他展开攻势吗?” “还用得着我来展开吗?”梁颂坐在客厅地毯上吃樱桃,颇有些得意地竖起三根手指,“他说要包养我,每个月给我开这个数呢。” 唐蕴猜测:“三千啊?有点少了吧。” 梁颂摇摇头,嘴角勾起:“你再猜。” 唐蕴瞪大了双眼:“三万啊?” “Yep,”梁颂的脚趾都在愉快地晃悠,一条胳膊打在唐蕴的肩膀上,“你就说,哥这张脸值不值钱吧。” “好家伙,大家怎么都这么有钱。”唐蕴手上正在削猕猴桃,闻言看了他一眼,调侃道,“那你怎么没答应他啊?一个月三万,多攒几个月,你不是很快可以东山再起,逃离你爸妈的控制了?” 梁颂清醒得很:“我爸妈给我钱,顶多就是让我去相个亲,我去敷衍一下不就行了吗?但我要是跟了秦禹明,恐怕在抖音上私信帅哥都要被掐脖子了,彻底失去恋爱自由。” 唐蕴惊讶道:“他这么变态啊?S吗?” 是不是真的S,梁颂目前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并没有真的睡过,更没确定关系,只是仗着是梁颂的上司,秦禹明总能以各种理由把梁颂单独叫进办公室喝茶。 某天梁颂把外卖送到秦禹明的办公室,秦禹明让他坐下一起吃,俩人并排坐在沙发里,秦禹明忽然打开淘宝,让梁颂帮他挑选领带,说要搭配深色的衬衣。 梁颂握着秦禹明的手机,认真挑选时,一只手搭在了梁颂的肩上,秦禹明的呼吸离他很近,以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问梁颂喜欢哪个颜色。 说话间还带着隐隐笑意,像是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玩偶。 梁颂作为资深男同,见过许许多多大场面,但在应付秦禹明时,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 平心而论,秦禹明长相还不错,鼻梁高挺,轮廓线条硬朗,身上很结实,要是露个手臂,放在酒吧当个DJ,一定很受欢迎。 这样的人,乍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靠近接触下来,就更加确定他不是好鸟了。 另外,梁颂不喜欢单眼皮男生,哪怕眼睛很大也没用,他的审美从未变过。 但为了卧底任务能顺利进行,在面对秦禹明的示好时,梁颂还是表现得很顺从。 新到的销售都要定两套工作服,原本这个事情是销售主管来做的,但秦禹明那天亲自把梁颂叫进办公室,用卷尺一点一点地帮他量尺寸。 卷尺收紧时,秦禹明还笑眯眯地夸梁颂的腰围很细,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腰上游走,丈量。 梁颂本就怕痒,往一边躲开了。 秦禹明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愉快的样子,反而要约他一起吃晚饭。 截至目前,梁颂已经和秦禹明单独吃过三次饭了,前两次是在颇有格调的西餐厅,最后一次,也就是昨天晚上,秦禹明把梁颂带回了家,亲手为他做了顿西班牙海鲜大餐。 也许在秦禹明眼中,不拒绝就是代表了接受,所以在晚餐期间,秦禹明比之前大胆多了,直接把手搭在梁颂的大腿上,问了很多在梁颂看来,颇为私密的问题。 “你以前和女孩子交往过吗?” “你前男友是做什么的?” “你们性生活和谐吗?” “那你是喜欢上面还是下面?会不会玩道具?” “那会不会介意,被绑着?” “滴蜡烛呢?” “那你有尝试过,做爱的时候被人掐住脖子,那种窒息的感觉吗?” 尽管秦禹明藏着镜片后的双眼弯弯的,带着些许和善的笑意,但在梁颂看来,就好像电影里那些控制欲极强的杀手级斯文败类一般恐怖。 他觉得秦禹明的笑不是笑,也不是权利的诱惑,而是一种明晃晃的威胁,要是有人不顺从,就会成为他手下被开场剖腹的海鲜。 唐蕴在听到梁颂复述的这些问题后,面部表情不自觉变得扭曲,这种问题在片子里看看就好,真实地问出口,还是挺需要勇气的,尤其是面对一个才认识不到两个礼拜的男人。 同时唐蕴又有些好奇:“那你怎么回答的啊?” “我当时当然说不介意啊!”梁颂如今想来还有些后怕,“我觉得他的眼神还蛮恐怖的,就顺着他的意思说了。然后他就摸着我的大腿说,很喜欢我,想追我,还给我发了三万块钱的转账,说要是答应他的话,每个月都有,他还会把工资卡上交给我,他跟我说,他没结过婚,也没有对象,是单身来着。和他交往我不用付出什么,唯一的条件就是我不能欺骗他。” 梁颂说这些话时,模仿着秦禹明手里的动作和眼神,在唐蕴大腿上抚摸了两把,唐蕴觉得猥琐,十分嫌弃地推开了他的胳膊,擦了擦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啧,怎么听着有点变态。” “是啊是啊!”梁颂猛点头,“我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怕怕的,我说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算了。”唐蕴安抚他说,“就当是在酒吧认识了个傻逼,等我把证据提交给法庭,你就把那三万块红包退给他,然后把他微信拉黑,就当没认识过。” “啊……”梁颂撇撇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好残忍哦。” 这发展属实出乎唐蕴意料了:“你不会真打算跟他交往吧?” 梁颂摇摇头,胳膊晾在唐蕴的肩膀上:“你知道的呀, 我喜欢那种看起来乖乖的,不是坏坏的。” 唐蕴对万晟的人不报好感,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摊开手问:“你录到的东西呢,我看看行不行。” 上庭的关键证据讲究音画同步,光是录音证据是很难被法庭采纳的,所以唐蕴提前叮嘱过梁颂,一定要录视频,还给梁颂配了个迷你的,伪装成胸章的高清摄像头。 联网后,唐蕴在画面里见到了秦禹明本人,和梁颂描述得差不多,长得不像善茬,即使笑起来,也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好像在谋划什么不道德的事。 徽章别在梁颂的随身挎包上,进了客厅,他就把它放在餐桌上,所以视频里,俩人的谈话声非常清晰。 大致的内容是:梁颂问秦禹明,向恒集团的房子是不是真的面临强拆的风险,他家里有个亲戚已经买了向恒的房子,现在有点害怕。 秦禹明笑着说:“买了就住吧。” 梁颂不死心地追问:“那要是出了问题该怎么维权?” 秦禹明笑他是笨蛋。 大概是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突显一下自己的才能,秦禹明很认真地解释营销学里的逻辑。 怎么样突出产品的优秀呢?光形容它的品牌调性,设计理念是远远不够的,客户压根儿就不想听这些,但你要是一说周边产品的风险,他们就全部记得了。 “可是,这样造谣别人公司,不太好吧?”梁颂的语气听起来有点软弱,像极了出入职场的菜鸟员工。 “只是给客户们提供了一些风险预警,怎么叫造谣呢。”秦禹明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是贴着梁颂的耳边在说,“你该不是别的房产公司派来的卧底吧?” “怎么可能!”梁颂的声音响亮,“来这儿之前我都没在房产公司工作过,我以前是在电影院打工的,也试着创过业,不过失败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些,不过人事是知道的。” 唐蕴听得出梁颂当时很心虚。当一个人撒谎的时候,往往会不自觉地拔高音量,牵扯很多没必要的内容进来佐证谎言。 所幸秦禹明大概是被多巴胺冲昏头脑,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靠在椅子里笑。 “我确实不知道这些。”秦禹明的手轻轻握住梁颂的手,用指腹转动梁颂手上造型浮夸的戒指,“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就算你不接受我,也不要骗我,好吗?” 梁颂听着录音,回想起当时秦禹明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可狭长锐利的眼睛里却丝毫不带玩笑的意思,甚至有几分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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