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蒋特助走后妈妈从他办公室里找到的东西,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说完对着齐惟深深鞠了一躬,飞快地说了声对不起就要离开。 “等等,”齐惟开口把人喊停,沉声说:“为什么要帮我。” 宋钰婷没有回头,纤细的背影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有着微小的颤抖。她盯着车库里深绿色的地胶看了很久,扭头朝齐惟勾出个微笑:“因为你是我哥哥。” 简单的一句话,齐惟却收紧了拳头,别开眼,没有再说话。 宋钰婷走后,齐惟在车库待了将近半小时才拆开信封,黄色牛皮纸被打开,看完纸张上的文字,表情瞬间变的更阴霾了。 — 越湾在宋源的干涉下撤诉了,但仍旧要面临对方提出的赔偿。 董事会一致认为是齐惟工作失误,在齐茂华的主张下,他暂时不用回公司,对外宣称由齐源暂时接任他的工作。 这一决定让生性高傲的齐惟无法接受,明知是被陷害的,却无法改变结果,只因对他下手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心灰意冷地开车到达临郊,齐惟提着一扎啤酒坐在山顶上,看着灯火辉煌的城市,在夜幕更深沉时拉开一瓶易拉罐口,昂头两三口喝完。手掌一紧,啤酒瓶被捏成一团哐当一声,重重跟其他空罐躺在一起。 喝到最后一瓶时,山顶多了另一个人,脚底跟草地接触的细碎声在他身后停下。 齐惟喝得脸颊泛红,眼尾都挂上一抹红色,更别说被醉意掩盖之下的瞳孔,涣散的没有聚焦。 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他单手撑在地上微微偏头,玩世不恭地晃了晃啤酒罐:“来晚了,还剩一点要不要?” 对方还没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喝了口,笑呵呵道:“算了,今天心情不佳,自己还不够呢,就不给你喝了。”说完一口喝光,哼着不着调的小曲用手托着下巴。 高琅默不作声地坐下,用相同的姿势从后把人抱在怀里:“为什么不回家,婷婷晚上一直闹着要你,哄了半天才睡下。” 齐惟轻笑着没有回答,放松身体倒在高琅身上,半阖眼眸微醺地看着他的耳垂,冷不丁拧身把人压在草地上吻过去。高琅配合地展开双手回抱着他。 仅仅是嘴唇相贴,两人没有任何过火的举动,几秒过后,齐惟翻身坐直,反问道:“冷不冷啊。” 这句话的含义更像是在问自己。齐惟说完又自顾自笑了,往日的神色飞扬被灰沉沉的雾霾笼罩着,覆盖在笑容下的表情,更多的是讽刺。 高琅特别看不惯他的强颜欢笑,仿佛每一个声音都砸在胸口上,让他闷痛。 “别笑了!”他厉色道。 结果齐惟反而更加放肆的狂笑,差点眼泪都要飚出来了,捂着肚子,碎发下的眼眸满满都是茫然、仿徨。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是什么。” 黑暗中高琅的手指慢慢收紧,后背僵直,极慢道:“不知道。” “不知道算了。” 齐惟又笑了两声,忽然收声定定看着高琅,漫不经心道:“高琅,你有没有什么事在瞒我。”
第61章 究竟是谁 齐惟的表情很平静,眸光也很淡,似有似无地撇着高琅。但细看能发现他的下巴跟喉咙都很紧绷,跟拉到极致的弓箭,稍有不慎,便会全盘崩裂。 郊区的温度比市区低,头顶掠过的夜风,吹在脸上跟冰刀一样划的皮肤刺疼。 高琅耷拉着眼皮,跟齐惟冷淡的情绪相反,眼里的瞳光在黑暗中像极了荒野中的凶兽,猛地收缩一瞬,卷起层层热浪。 喉咙不自觉上下滚了两下,口腔内壁相当干渴,连同嗓子都变得沙哑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我。” 想要得到的答案仍旧没有,那瞬间,齐惟感觉四肢特别沉重,被铅球压得他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疲倦地合上眼,走到车边,用下巴指了指半山腰上的一处白色建筑物:“走,跟我去个地方。” 两人徒步往山下走,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一同停在陵园铁艺大门前。 齐惟熟门熟路地按下密码,推开门,顺着台阶一层层走到陵园深处,相比外围密集的白色墓碑,这里的树丛要更密集一些。 高琅看着他从凉亭中拿出毛巾,走到一座新翻修过的墓碑,半蹲着擦掉被灰尘覆盖的石碑,静静注视着照片上浅笑盼兮里的女人。 照片上的人很漂亮,属于一眼就让人很惊艳的相貌,眉目间跟齐惟的长相有些相似。 他知道这人是谁。 齐惟的母亲,魏家的长女——魏蔓。 “妈,好久不见,今天来的匆忙,没有带你喜欢吃的蛋糕,别生我的气。” 齐惟笑意盈盈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是高琅从未见过的,他扯着嘴唇,话题一转:“忘了跟你说,我谈恋爱了,这是我男朋友,高琅,长的帅吧,应该很符合你的喜好。” 他蹲在墓碑前,像聊天一样讲了很多事,从跟高琅怎么相识再到婉婷有多喜欢他,以及两人相处时诸多小事,事无巨细地娓娓道来。 高琅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距离,齐惟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就在某个瞬间,他感觉对方说的每一句,化作一把利剑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都剥开。 过了很久,齐惟的说话声停了。他转头,见高琅犹如被定住的石头般,呵呵道:“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啊,跟我妈打声招呼。” 高琅僵直着立在原地,用力拽紧拳头,脚下宛如被强力胶水黏在地上,半点都动弹不了。 “齐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还在做着挣扎,可齐惟不想再听他说了,嘴边虚假的笑容一收,脸上满是复杂。 坐到台阶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下,跟你说个故事,知道婉婷为什么姓魏不姓齐么。” “从某种程度来说,跟齐茂华一个姓还挺恶心的,所以我给她改了,跟我妈姓。” 故事很短,也很狗血,齐惟没有在意高琅究竟想不想听,眸光沉沉,盯着不知名的野草缓缓道出往事。 十三年前,魏婉婷出生的第二天,齐惟的母亲在医院跳楼自杀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他母亲坐在窗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沐浴在清晨的日暮下,耳边泛着亮光的剪刀。苍白如雪的脸庞一扫以往高傲的冷意,带着如释负重地解脱,令人触目惊心。 魏蔓从小就是魏家的骄傲,才貌双全,耀眼的跟天边遥不可及的皎月一般,让年轻时的齐茂华一眼就沦陷,随着他展开疯狂地追求,一场悲剧开始了。 两人门当户对,接下来的发展很顺利,从订婚到结婚整套流程下来总共就半年的时间,他们结婚了。 貌似完美的婚姻持续到第四年,齐茂华婚内出轨,在瞒着魏蔓的情况下,跟当时还是自己秘书的宋梦佳生下一对龙凤胎。出生日期正好是齐惟四岁生日当天,他被迫多了双同父异母的弟妹。 齐茂华瞒得很好,在魏蔓面前和宋梦佳是上下级关系,一直到齐惟看见她裸着身体躺在齐茂华身下,两人在他母亲给尚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房间内,像畜生一样苟合。 齐惟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房内,一双男女全身赤裸地交缠,他抓着门把手,下一秒弯腰吐了。 当时齐惟虚岁十五,当然清楚父亲跟秘书滚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怒火焚烧,他火爆脾气被父亲出轨、背叛他母亲的事实点燃,抓起手边的台灯用力打在那对狗男女身上,完全忘了齐茂华是自己的父亲。 混乱中齐茂华挡在宋梦佳面前扬手给了他一巴掌:“逆子!” 耳光的力道很大,齐惟白净的脸颊很快落下五指印,贴着眼尾的部分甚至发青了,然而他眼底的怒气值仍然没有消散,倔强又厌恶地瞪着他们。 齐茂华一看他跟妻子相似的眼睛,立马想到魏蔓冷傲不屑的姿态。 有宋梦佳在场,被亲生儿子落面子的屈辱,他火气瞬间大了。 拿起皮带狠狠抽在齐惟身上,边打边骂:“小畜生!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生你养你,不懂得感恩还跟我动手,反了你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撞破出轨的当天,天气极差,骤雨冷风惊雷,连续好几天的降雨,把空气中的湿度上升到四季中最润的阶段。 皮带划破空气不留情面地甩到肉上,齐惟的手臂跟后背,甚至连脖子都没有落下。 一道道红痕留在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疼痛,齐惟的表情却无半点改变,仍旧凶狠地瞪着他所谓父亲,以及他后面的女人,直到魏蔓的声音响起。 “齐茂华!你在做什么——” 齐惟心惊地回头,母亲抱着肚子踩在楼梯上,愤怒地指责丈夫责罚儿子的举动,然而看到宋梦佳,女人裸露的皮肤上的红点跟儿子眼底的惊恐,她明白了。 眼前一黑,撑着扶手堪堪稳住摇晃的身体,胸口宛如被人生生撕开两瓣。 “妈!”齐惟焦急地扶住母亲。 魏蔓不愿在儿子面前显露脆弱的一面,却在看到齐惟额角的血迹,她怒了。 “齐茂华,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长时间的隐瞒早就湮灭齐茂华心底唯有的愧疚,也不想瞒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真相全说了出来。 “全赖你教的好儿子,我是他爸都敢跟我动手,跟宋梦佳教的比差多了!要不是你姓魏,我根本不会娶一个冰块回家!” 直到现在他们这才知道宋源和宋钰婷的存在,和当年两人结婚,齐茂华真正的目的。一切都是谎言,接触魏蔓是因为她背后的家族跟身份,能够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 揭露事实的一刻最痛苦的不是真相,而是明明是背叛者,反倒把所有的过错全数归到受害者身上。 用尽所有羞辱的词汇,用胜利者的不屑,竭尽所有地打压跟指责。 魏蔓的骄傲受不了多年的欺骗与羞辱,极致地争吵中,一脚踩空摔在楼梯上。 齐惟从喉咙里发出声嘶吼,跪在地上搂着紧闭双眸的母亲,发愣地看着手掌上的鲜血,倏地抬头,眼底迸发出仇恨的光芒死死看向台阶上的男女。 急救车的鸣笛声,连续十多个小时的抢救,不足月的魏婉婷降生了,然而所有人都没有半点喜色,胆战心悸地看着坐在窗户上的魏蔓。 她目光冷漠地扫过众人,穿过人群看到齐惟,突然展开笑容,轻轻招手唤儿子把女儿报过来。 小心翼翼摸了摸睡梦中的魏婉婷,小家伙许是察觉到什么,皱了皱鼻子细声细语地哭了。 魏蔓心疼地在女儿脸上亲了两口,双臂展开用力把兄妹两抱在怀中,压低声音说:“惟惟,你要记住,齐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不能让其他人夺走属于你的东西!听着——妈妈保险柜里的文件找个时机交给舅舅,剩下来的他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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