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明明只是弯腰从地上捧了堆沙子,却有人惊喜又特别欣赏地跟他说——你真有眼光,捞到了这么多金子。 无论如何,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在唐辰眼里,值得让人心动的,应该是刚才戚泽那样,想出法子帮他扭转乾坤,卖掉了那些烂了的菜,那种成熟的处变不惊的样子,以及新颖灵活、让人难以企及的商业头脑。 那样的惊艳的光芒,才是能让人心动的理由。 戚泽眉头微蹙,有些无奈:“你为什么,总是不能正视自己的优点?” 唐辰摇摇头:“因为在我眼里,它们算不得优点。是你,对我太高看了。” 他突然扭头望向戚泽:“戚老师,你对我,是有什么滤镜吗?” 戚泽一顿,简直要气笑了,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他真想掰开来看看。 戚泽:“我没有滤镜,是你对我有滤镜。” “你说我喜欢你这件事,让你觉得没有实感,于是我说出我喜欢你的理由,结果你又瞧不上这些理由,认为我在胡说。” “你到底是在跟什么较劲儿呢?” 戚泽越说,语速越快,他也有点烦躁了。 这种烦躁,不是来源于唐辰,而是来源于,他找不到卡住两人感情进展的那个症结点。 他们,似乎进入了一种,比较磨人的拉扯期。 有一个无形的问题,横在他们之间,让他无法前进,而唐辰也似乎被什么影响了,变得迷茫和反常。 唐辰咬紧牙帮子,半垂着眼皮:“你是烦我了吗。” 他闷闷的:“我不跟你说了。” 丢下这句话,他就飞快地往前走了。 戚泽怔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唐辰已经走出老远了,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快步追上去。 两人是坐出租车回去的。 路上,戚泽解释了下,说自己没烦他,不是在烦他。 唐辰只是点点头,便扭开头看向一边去了,似乎答案对他来说,很无关紧要。 戚泽有种无力感,但也没办法。 等车子停在村口,两人下了车,心里都揣着事儿,情绪也不好。 不想影响对方,也就不怎么跟对方说话。 走了一段路后,在一个拐角处,唐辰突然脚步顿下,盯着前方的一个背影,缓缓眯起了眼。 戚泽:“怎么了。” 唐辰拧眉:“那个人,好像是筒子。” 筒子就是上回他跟戚泽去厂区,回来时,在路上遇到的那个二流子,还调笑说戚泽是唐辰捡的金疙瘩。 唐辰:“鬼鬼祟祟的,他是在跟着谁吗?” 两人都放轻了脚步,快速跟上去,结果看见,筒子正尾随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唐辰也认识,就是麻婶儿千方百计想让唐辰娶的傻子婆娘,刘玉。 唐辰直觉这里面有鬼,压低声同戚泽说:“跟上去看看,他别是祸害人家去了。” 这一路,刘玉在前面蹦跶地走着,筒子就在她后面猥琐地跟着,唐辰和戚泽就悄摸地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刘玉终于到家了,她进了屋,但忘了关大门。 筒子紧随其后,闪进了刘玉的家,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圈,确认附近没人,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唐辰脸色很不好:“他肯定是干坏事儿去了。” 戚泽:“要进去看看吗?” 唐辰犹豫,总感觉不太好,刘表叔也没在家,他们就这么闯进人家里去,说不过去。 但筒子是个啥德行,村里大家都知道,谁晓得他会对脑子有问题的刘玉干点什么。 院子里的鸡叫了几声,唐辰权衡之下,攥紧了手说:“不管了,进去看看!” 怕惊动小院里的那些畜生,发出叫声会引起屋里的人警惕,两人只能放缓了手脚,轻轻的,一步一步地往里面挪。 等到了门口时,两人相视一眼。 唐辰心跳都加快了,小声说:“我给撞开,然后你第一时间冲进去,不要让人跑了。” 戚泽比了个OK的姿势。 唐辰深吸一口气,开始蓄力,随后退开几步,又猛地往前冲,一脚踹开了大门。 戚泽几乎是瞬间就冲进了屋。 唐辰腿有点疼,抱着揉了几下,听见屋里筒子骂骂咧咧着什么,他才赶忙进去。 结果就看到,戚泽正一只手把筒子摁在地上,脚踩着他的背,眼神冷淡。 那样子,特别帅气,唐辰都愣了下。 戚老师,武力值这么高的吗? 要晓得,筒子这种人,成天无所事事,就到处惹是生非,打架他可是一把好手。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戚泽制服了? 一扭头,又看见旁边,刘玉外衣和外裤都被扒了,穿着小衣小裤,白花花地躺在床上,她认出唐辰还傻笑:“辰子哥,你怎么来了,俺爹不在。” 唐辰又愤怒又心疼,赶忙把旁边的棉被扯过来,给她盖住身体。 随后拎起筒子的头,照着他的脸,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头:“畜生!” 筒子被揍得嘴角出血,他呸了一口唾沫,吊儿郎当地笑起来:“你俩管啥闲事儿,吃饱了撑的吧。” “我跟刘玉你情我愿的,你们有病啊,非得掺和一脚?” 唐辰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狗屁你情我愿!她脑子有问题,明明就是你强迫她!” 唐辰说完看向刘玉:“刘玉,跟哥说,是不是他逼你?!” 刘玉咯咯地笑起来:“啊,没有啊,他说给俺们买糖,让俺们陪他玩会儿……” 唐辰倒抽一口冷气,没忍住又朝筒子脸上来了下:“狗东西!” 这分明就是诱……! 筒子被他打得一偏头,啧了声,鄙夷道:“差不多行了啊,装啥好人。” 他话音刚落,肚子就被狠狠踹了脚,踹得他差点把肠子呕吐出来。 戚泽利落地收回脚,淡声道:“闭嘴。” 筒子忍着剧痛,摆摆手:“成,我惹不起,你俩想干啥吧,要杀要剐赶紧的,我还赶着回家吃饭。” 他就是拿准了,法治社会,这两人不能拿他怎么办。 唐辰:“你别想走!” 他看向戚泽:“戚老师,你看着他,我出去找刘表叔回来,让他来说说这事儿,怎么解决。” 戚泽点点头,随后唐辰飞快地跑了出去。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屋外脚步声响起,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苍老男人,扛着锄头走了进来,唐辰跟在他身后。 刘表叔脸色沉得吓人,他进屋直接就踹了筒子一脚。 再看看缩在炕上的刘玉,顿时血液直冲脑门,拎起锄头,就要给筒子爆头。 唐辰赶忙抓住他的锄头杆,安抚道:“别别别,使不得啊叔,你要把他弄死了,还得坐牢,那刘玉一个人怎么办。” 刘表叔气急,胸膛急剧起伏,他捂着心口,颤抖着手指着筒子:“天杀的狗东西!她是个傻子啊,你也下得去手!” “你有没有点做人的良知?!你还是个人吗!” 筒子在刘玉的亲爸面前,在真正的受害者面前,可能也自知理亏,低着头看向一边,没有吭声。 他不过就是跟刘玉玩儿玩儿,那个傻子,又不会说出去,好哄得很。 谁想到,今天被抓了个正着,真他妈倒霉!出门没看黄历。 唐辰怕刘表叔气晕,扶着他坐下:“叔,现在最要紧的,是看看这事儿怎么解决,您想怎么解决?” 刘表叔还气着,分了一部分理智思考。 结果越想越气,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唐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在旁边傻站着。 戚泽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儿,他知道农村里,难免有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没想到会龌龊到这个地步。 哪怕他为人处世都有一套,念过很多书,知晓很多道理,是在场最通透的人,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也有些束手无措。 想说报警,但在这种偏僻的山村里,把姑娘家的名声看得那么重,被人说个闲话都觉得羞愤欲死。 报警的话,恐怕刘表叔第一个要被气死。 好半晌,刘表叔才冷静下来,别开头,忍着痛摆摆手:“让他走……让他赶紧滚……” “以后俺再见他,俺往死里打!” 唐辰着急道:“叔,怎么能把他这么放了!那刘玉受的委屈怎么办!” 刘表叔抹了把脸,颤抖着声:“那俺能怎么着他?!” “俺是打死他,然后给他偿命? 还是报警把他抓起来,以后俺的刘玉一辈子被村里人嘲笑,门都出不了,更嫁不了人?” 筒子当初也是看中了这点,谅着刘表叔拿不着他怎么办,所以才大着胆子,干这种事儿。 唐辰喉咙堵得很,他就是觉得,任何加害者,都不该被如此轻易地被放过。 受害者的委屈,应该得到弥补和宣泄。 得有公道存在。 不然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得烂成什么样啊,多让人绝望。 刘表叔越想越气不过,站起什么对筒子一通乱揍,揍得他眼冒金星,脸上全是乌青。 刘表叔力气用尽,坐在床边歇气:“你但凡还有点人性,就不要把今天的事儿,你跟刘玉之间的事儿,说出去……” “要是俺哪天,听到点风声,俺也不活了!直接提把刀,咱俩同归于尽,一起死了干净!” 从刘表叔进屋后,就默不作声的筒子,摸了摸疼痛的嘴角:“成,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从刘表叔家里出去了。 唐辰看得心梗,眼睛闭了闭,又睁开,拳头都握紧了。 戚泽知道他心里憋屈,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背。 事后刘表叔还要盘问刘玉一些事儿,他们不方便在场,就离开了。 从刘表叔家里出来,两人都默契地不说话,心情难以描述的沉重。 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他们想管也有心无力。 等到了家门口,唐辰犹豫着,跟戚泽说了声再见。 他想到今天两人差点发生争执,那种隐隐的矛盾感,还从心里没有消去,所以说的时候,有点别扭。 戚泽倒是大大方方地回应了他。 回到家,脚刚迈进堂屋,就看见麻婶儿坐在屋里,铁青着一张脸。 瞧见他回来了,麻婶儿拎起旁边的扫帚,对着他就是一通揍。 唐辰脑子还沉浸在刘玉的事情里,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还傻愣着问了句:“咋了婶儿?” 麻婶儿扯着嗓子,劈头盖脸骂他:“你还敢问俺咋了!?” “俺一大早起来,看见地里的菜都不见了!光秃秃的一片,还以为遭了贼,又惊吓又怄气!”
88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