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想着原臣泽对她,还有对原家做的事,不可遏制地涌出恨意。 一面又看着那些礼物,回想起视频里孩子受苦的模样,又开始动摇,心疼、自责、还有愧疚。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在客厅里站了半晌,最后回了房间。 看着那些礼物,她打开了其中的一个录音盒。 里面是原臣泽很久前对她说的话。 那是个笨拙、又不太会表露自己情绪的孩子。 他反反复复,说的也不过是什么,想回家,周婶对他不好,想看看正常的家庭是怎样的,想知道是不是父母也会打孩子。 还不断地问她,什么时候来接自己。 原夫人听着听着,就哭了出来。 她徒然感知到了这十几年来,原臣泽一个人在那暗无天日的绝境里的绝望。 那个孩子,心里一直在向他们求助。 但他们却故意对原臣泽的苦难视而不见。 原夫人终于明白了,那漫长的等待岁月中,原臣泽的痛苦,听到了他难过又寂静无声的嘶吼。 她哭了一夜。 哭自己这辈子的无能,始终没办法得到想要的东西。 哭自己可怜,父母不爱她,丈夫不爱她,最后连孩子们也不爱她。 也哭自己犯下的错,两个养在身边的孩子,最后都被她教养得不好。 一个那么小就心机深沉,算计父母和兄弟。 一个表面乖巧,实则对她满心怨怼。 没养在身边的孩子,对她怀着期待和爱意而来,却被她亲手摧毁,对她恨之入骨。 她这辈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原夫人哭到了天亮,太阳升起后,她虚弱地在床边睡着了。 等醒来,她就像大梦了一场般,无法形容心里的空虚和愧疚。 也无法去面对自己的孩子们。 今天再见到原臣泽,原夫人也是很意外。 只是她却不敢同原臣泽说话,她知道这个儿子也不想看见她。 于是放下果篮就出去了。 反而是原桦,在病床前站了很久。 直到原臣泽起身离开,他才跟着原臣泽走了。 两人穿过医院的长廊,原臣泽见原桦跟着,就没回放监视器的房间。 而是转身朝花园里去。 等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原臣泽停下来,回头同原桦对视:“有事?” 原桦低着头眼神闪烁:“没,就想跟你聊聊。” 原臣泽也想听听,他这个大哥能跟他聊什么,就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原桦见他还愿意同自己说话,有点欣喜,跟他并排坐在了一起。 他想点一根烟,但打火机刚冒火,瞥见原臣泽皱了下眉,他就讪讪地把烟收了回去。 现在他终于学会了照顾别人的感受,却是在失去了所有以后。 原桦:“家里破产后欠了很多钱,现在父亲每天都在外面奔波,一边重新创业,一边给别人打工,累得头发都花白了好多。” “母亲以前娇生惯养,现在也开始做些脏活累活,她连家里的衣服都没洗过的人,跑到餐厅给别人洗盘子,就为了她自己都看不上的一两千工资。” 原桦想到此前他在餐厅找到原夫人时,原夫人狼狈、落寞又尴尬的样子,不禁觉得心口一阵酸涩。 好好的一家人,变成了这样。 原臣泽听着他的话,却丝毫不为所动:“所以呢?你想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原桦怔了下,皱起眉头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想让原臣泽知道,他们都已经受到了惩罚。 因为辜负了他,而落到了这个下场。 那天晚上之后,原桦已经不怪原臣泽了。 这段日子,他始终想起视频里那个可怜的少年,又记起那些年每回原臣泽同他打电话,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什么时候来接自己回家。 而那时原桦却是各种敷衍,甚至为了逃避原臣泽的追问,而晾着他,消息也不回。 他明明可以打些钱给弟弟的,那时不是没想到过,只是他潜意识不走心,不想花费这么多心思在这个弟弟身上。 这段时间,原桦想了很多。 在家庭真正破碎后,他终于愿意去直面那些曾经他故意忽视的东西了。 这个家变成这样,并不是原臣泽的错。 而是因为这个家,每个人都无比自私。 母亲一门心思想要荣耀,父亲则是想要地位和财富,而他对所有人的苦难视而不见,想要家庭和谐,哪怕是虚伪的和平。 原臣泽只是让这个家,加速了腐化。 同时也逼着父母和他醒悟了过来。 现在原桦对原臣泽,只是有些愧疚,还有些心疼。 原桦又说:“看得出来,爸妈也开始后悔,我们都……对不起你。” 原臣泽觉得好笑,又有点奇怪,这家子人是吃错药了吗,突然间就醒悟悔过了? 原桦看着他不相信的神情,心里又刺痛了下。 也不怪弟弟,是他们先做了那么多事,失去了原臣泽对他们的信任。 原桦:“你结婚那天晚上,原寻回了家一趟。他给我们看了一些视频。” 原臣泽挑了下眉。 原桦:“是很多你以前生活的视频,我们都……都知道你在周婶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原臣泽猛然皱眉,原桦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些事。 以前他还在周婶家时,不知从几岁开始,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 那一抹若有若无的视线,像是监视一样。 后来时间长了,发觉并无危险,原臣泽也就算了,横竖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没有能力抓住对方。 原来真的有人在暗中看着他。 原臣泽:“视频是谁拍的。” 原桦啊了声,没想到原臣泽的关注点在这里:“是小寻……他在你十五岁那年,偷偷去看过你,应该是那时候拍的。” 原臣泽得到答案后反而松了口气,他能感受到原寻对自己无恶意。 他十五岁时,原寻才十二岁,一个孩子,想必也只是出于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和情绪。 原桦又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们,也不是为了指责你。”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真的,已经在悔过了,是我们对不住你。” 原臣泽淡漠:“然后呢?” 原桦:“啊?” 原臣泽:“然后要我原谅你们?” 他觉得好笑,轻嗤了一声。 原桦也怔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要得到原谅,他只是心里的愧疚无处安放,所以才对原臣泽说的这些。 或许他潜意识里,是想要求一个原谅的吧。 原臣泽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管你们悔不悔过,都跟我没关系了。” 他转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你们如果真心悔过,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原桦坐在原地,又是好久没回神。 回到房间,原臣泽小睡了一会儿,晚饭本来打算简单吃点,但晏渔跟他说,让他等自己一起吃。 外面的雪大了,绵绵密密的。 原臣泽站在窗边,开始担忧晏渔在路上会不会冷,又担心路上雪铺厚了车子打滑。 他拿着手机正要给对方发‘注意安全’,门就开了。 晏渔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东西,肩头落了细碎的雪,还没来得及化。 男人一身风衣,笑容明媚:“宝贝,快来帮忙。” 原臣泽因为他的笑怔神了瞬,赶忙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两人进了屋,原臣泽才发觉晏渔身后还跟着助理。 助理手里也提着东西,进门后帮着他们把桌子拼凑在一起,又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 原来提了一桌子吃的。 助理做完这些,就离开了,临走前贴心地帮他们关好了门。 原臣泽看着这么多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想着晏渔在下班的路上抽空帮他去餐厅订,又怕菜在半路忙了,着急慌忙地赶回来的样子,他心里又是一软。 原臣泽:“怎么买了这么多,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晏渔把大衣脱了,屋里有暖气,他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 抬手把扣子松了两颗,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这才凑上来抱原臣泽。 晏渔:“今天是哄我宝贝开心的日子。” 原臣泽被他弄得脸一红,心跳都变了节奏。 把人推了推,在桌旁坐下:“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晏渔不甘心地又凑过去亲了下他,才得逞地笑着坐回来。 他拿出一瓶酒,开了后给原臣泽倒了半杯。 原臣泽:“我不想喝酒,会头疼。” 晏渔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哄道:“这是果酒,小孩子都能喝的,就是想给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他费了老大劲儿去找的。 市面上的那些果酒,质量都一般,而且不纯正。 这是前阵子晏渔托朋友找的酿酒师,专门酿的,其中酒的比例含量比较低,水果的清甜味儿要更浓一些。 原臣泽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就浅浅抿了一口。 那味道在嘴里散开,他瞬时眼睛亮了下。 晏渔:“怎么样?不喜欢就别喝了。” 原臣泽浅笑:“喜欢。很好喝。” 晏渔:“真的吗?我也尝尝。” 原臣泽正要把杯子递给他,晏渔就凑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肆无忌惮地把舌头探进他嘴里,疯狂地扫荡,还缠着他的软舌不断纠缠。 这样赤.裸的吻法,简直像是在耍流氓。 原臣泽僵了瞬,整个人都开始烧红。 晏渔尝够了,才满足地退回去,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笑:“确实好喝,真甜。” 原臣泽不自在地红着脸轻咳:“吃饭。” 晏渔却并不着急,似乎在等什么。 过了会儿,半空突然嘭的一声,炸开了绚烂的烟花,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点亮了半个夜空。 外面的人群一下就躁动了起来,各个病房的人都挤在窗口看烟花。 原臣泽也被吸引了。 他从小在那个贫穷偏远的村子里长大,每年过年都很少看到过烟花。 那种东西是家里有点小钱的人家,才会买的。 像周婶那样的家庭,根本就不会把钱浪费在这种地方。 一时间,他也看得有些入神。 晏渔见他喜欢,眼里柔软一片。 他牵着原臣泽的手,拉着他站到窗边。 从后面抱住原臣泽的腰,同他一起看:“宝贝,好看吗,喜不喜欢。” 原臣泽心情愉悦了许多:“好看,喜欢。” 他在看烟花,晏渔却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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