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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后劲

时间:2023-10-18 01:00:06  状态:完结  作者:何暮楚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岑谙坦然自若地目视前路,实则双手把方向盘抓得很紧,大拇指在上面轻轻剐蹭着,“如果应筵当你的另一个爸爸,你愿意吗?就跟邢小陶一样,有一个小a爸爸……哦,应筵是大a。”

  “那以后我跟别人聊家里的事情时怎么区分两个爸爸?把你喊成小b爸爸吗?”岑愉语速很急,根本没意识到这不是称呼上如何区分或多一个爸爸少一个爸爸的问题,而是岑谙嘴里的“另一个爸爸”,就是遗传学上的跟他关联的另一个父亲,“我不要,小b爸爸像在骂人,难听!”

  “那你可以喊他老爸、老爹、爹地,或者严肃点,像语文课本上教的,喊父亲。”岑谙边讲边乐,“也可以继续喊他名字,我看他挺喜欢的,这不是改称呼的问题呀宝贝儿。”

  实际上这些话岑谙是想找个更正式的时候把岑愉揽到怀里说的,而不是在一通电话之后随口说出来,可他突然就觉得前者的方式有点凝重,未免会给岑愉造成一些心理负担,这会儿说说笑笑倒是正好:“你就想想能不能接受好了,能不能接受或许有一天家里除了你和我、除了小叔,还会多一个他,跟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去旅游,做很多别人家里都会做的事。”

  岑愉小声问:“我要是不乐意呢。”

  “那他就继续给爸爸当男朋友,偶尔看个电影吃个饭什么的。”路灯投入岑谙眼眸,像圆月安静沉潭,“你不愿意,他也不会剥夺我对你的爱,你要是愿意,就会多一个人来爱你,小愉从不会有任何损失。”

  他暂时并不打算跟岑愉托出他和应筵的那段旧事——也可能永远都不会说,如果岑愉长大后也还没猜出来的话。

  毕竟真正的承认不是光用血缘联结,而是打心底的离不开。

  四十分钟后,车子抵达西下俱乐部门外,岑谙找了个空位倒进车去,牵起岑愉的手时触到小孩儿掌心的潮湿,他捏了把:“紧张呢。”

  门廊下立了道修长的身影,毛呢长款西装,领间别着细钻领针,一头黑发大概捯饬过,却被风吹乱了额发。

  他向来人伸出手,全身高定,原来腕上藏着一只小刺猬。

  这个是给我做椰蓉球的alpha呢,岑愉偷偷打量他,因岑谙刚才在车上的那番话而忽然心生羞怯。

  岑谙将自己左手置入对方掌中,问:“在等谁?”

  纵使明知故问也会有人耐心回答,应筵抓牢岑谙的手,说:“等我今晚的两位贵宾啊。”

  “贵宾是狗狗!”岑愉大喊,喊完又缩回脑袋,拿岑谙的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应筵伸过手去揉他的头发:“今晚有自助餐,小愉喜欢吃什么就自己拿,够不到就喊你爸爸帮忙,知道么。”

  岑愉本来想问是哪个爸爸,看了看这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又把话吞了回去。

  他有观察过,平时他跟岑谙牵手走在一起,往往是岑谙的手在前,他在后,在前的更像是保护方。

  可现在目睹应筵和岑谙牵手,岑愉发现是应筵的手在前,岑谙的在后,就像是……他的爸爸被这个大alpha保护着。

  俱乐部的沙龙举办形式跟以前大差不差,葡萄酒文化讲演与问答互动放在最开头,岑愉悬着腿坐在前排,他听不懂应筵说的专业名词,什么收敛性、什么酒体酒脚,还有梅里蒂奇……要不是大屏上有文字介绍,岑愉以为应筵在说一只没有力气的帝企鹅。

  他轻扯岑谙的衣袖,等岑谙低头,他小声说:“爸爸,应筵这么厉害吗?”

  岑谙问:“怎么个厉害?”

  岑愉盯着应筵领针上的细钻,里面像盛着光:“我感觉光都追着他转。”

  岑谙记起自己从景仰到爱慕,就是因为看了一场应筵的讲演:“是啊……他以前是我的老师。”

  岑愉:“啊?”

  物换星移,很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而依然如故的大概是每次他在场的讲演结束,应筵放下话筒下台,总是将第一束目光投向他,脚步也迈向他。

  冷餐环节最为轻松,应筵夹一盘酱香凉面铺上牛肉粒端到岑愉面前蹲下,说:“嫌不嫌食物太凉?嫌的话我给你去后厨做别的。”

  岑愉看着这个被光追着走的alpha又变成普通的应筵,磨磨蹭蹭接过盘子,问:“今晚没有椰蓉球吗?”

  上星期明明才做好拎了一盒送岑谙家里,应筵搭着膝盖,说:“今晚的食物不是我做的,你还想吃的话下次继续给你做。”

  岑愉思维跳脱:“那没力帝企鹅是什么意思?”

  应筵靠读音猜字儿:“梅里蒂奇?就是一种独特的葡萄酒品种标识,等你长大点,我详细讲给你听。”

  岑愉没再说话,戳了戳应筵领针上的钻石,扭头跑去找严若炤吃东西去了。

  贵人事忙,严若炤是文化讲演快结束才姗姗来迟的,刚刚坐在靠后的位置,这会儿已经跟俱乐部某会员闲聊上了。

  应筵望着岑愉奔过去挨上严若炤手臂的熟络模样,叹了声:“难搞。”

  岑谙捧着盘乳酪欧姆蛋,以前在这里当侍应时要忙着端盘补餐,还要及时更换和清洗吐酒桶,现在倒是成了享用的那个。他问:“你吃哪门子醋。”

  “没吃醋。”应筵给他拿刀叉,“待会的盲品局你要参加么,要不我直接告诉你新品的盲袋号,你去尝尝。”

  “盲品局还是在二楼的天幕包房举办吗?”

  “对,每年都同样的安排。”

  “为什么要告诉我答案,”岑谙冲桌上的玉米杯扬下巴,示意应筵帮他拿一份,“我又不是不会玩。”

  应筵拿了两杯,言语踌躇间台上的威风荡然无存:“因为七年前那一场,你呛着了,还为了沙龙不出差池自罚了三杯,我不想你落阴影。”

  “我那次是孕吐了,不是真呛着。”岑谙指了指角落的位置,“坐那边。”

  应筵如遭闷拳,理应被成簇目光追逐的alpha,他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一个beta身后,攥着刀叉帮他切欧姆蛋,淋上均匀的酱汁推到岑谙面前。

  刀叉就拿了一对,岑谙叉起一块举到应筵嘴边:“吃不吃,今晚的主角?”

  应筵垂眸盯着送到嘴边的事物不语,小腿忽被轻踹,他突然抓住岑谙的手,倾过上半身啄了岑谙的嘴角。

  在一起之后他总是向岑谙讨吻,征求主动的,或是直截了当的,在私密空间的,或是人群之外的,他热衷于做这件曾经没发现美妙之处甚至是不屑于做的事情,好像这么做,即使岑谙的心始终有一小块是因他而变得冷硬,他也占有着岑谙最柔软的地方。

  尝过失去,如今的他比曾经的岑谙更没安全感,既然这种现象挥散不去,那他就一千一万遍地确认赐予他这种不安全感的人会一直存在,他的担忧就会相对减轻一些。

  “今晚的主角不是我。”应筵咬下那块食物,说。

  岑谙笑了笑:“我知道,酒庄新品嘛。”

  冷餐会将近尾声,大家随指引上二楼包房参加自由式的全盲局,各色扎着葡萄酒瓶的盲袋整齐排列,桌上已为宾客准备好品鉴表格。

  岑愉不知从哪又蹿了回来牵紧岑谙的手,岑谙说:“吃饱肚子跑那么快,小心肚子疼。”

  包房里的葡萄酒香比楼下浓郁许多,岑愉说:“这里都是应筵的味儿。”

  葡萄酒和苦艾酒哪能一样,岑谙挑了支盲袋序号为18的葡萄酒给自己斟上,说:“那你还觉得怪怪的吗?”

  岑愉摇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岑谙捏他鼻子:“宝贝儿,你长大点儿才能喝,不然会尿床。”

  胡扯的歪理岑愉也信了,他没再用眼神讨要,时而看看周围的陌生面孔,时而又收回眼看岑谙品酒。

  应筵被人缠完走回来,问:“18号盲袋,能品出来吗?”

  “深宝石红,红浆果香气浓郁,带有焦糖、咖啡和烟熏风味,单宁细致圆润。”岑谙顿了会儿,从鼻息间细品余味,“有些许青椒的生青感,中国巴格斯酒庄一级赤霞珠?”

  应筵抚掌而笑,像赞扬自己最得意的门生:“聪明。”

  岑谙搁下酒杯,又转了几处,这时人群骚乱,有侍应跑过来低声道:“应先生,那边有瓶酒上着木塞,拎起来是轻的,有宾客问是不是恶作剧。”

  与岑谙一起挤入人群聚集处,应筵当众拿起那只套着28号盲袋的葡萄酒在耳边轻晃,人人屏息时,有什么东西随着应筵的动作撞上酒瓶,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块碎冰。

  “我亲自布置的场,不可能出岔子。”应筵保持从容,转身朝侍应伸手,“拿开瓶器来。”

  侍应动作很快,掏出随身携带的开瓶器递过去。

  螺旋锥旋入木塞,应筵握着把手灵敏操作,手背因用力而青筋毕露,衣袖纵上去一小截,露出手腕深绿色的手绳。

  岑愉抱紧岑谙的腰身,将大半张脸埋进岑谙的衣服上,有些害怕。

  只听“卟”的轻响,木塞拔了出来,应筵用指腹轻拭瓶口,拿过一只浅碟香槟杯,众目睽睽下倾斜瓶身往杯中一倒。

  一枚镶嵌细钻的戒指叮铃坠落,四下登时哗然。

  人声鼎沸中,应筵拈起这枚戒指,如将远星握于指间,他转过身,在岑谙面前单膝跪地。

  而岑谙早已瞠目,料想的种种皆成浆糊,他看着举到眼底下的戒指,难得结巴起来:“你……你干嘛啊。”

  在此之前,应筵酝酿过无数,却不成想在所有情绪之前,眼眶先一步灼热,紧接着他感到鼻酸。

  “我——”原来喉头也发紧,怎么好像身为高级讲师该有的沉着都离他远去,是因为眼前是他此生最大的难题吗。

  “岑谙,”应筵仰望着眼前人,先念这个在心里盘根的名,“我本是一截朽坏的枯木,是你在我枝头结出一颗最甜美的葡萄,为我此生酿一口无价的酒。”

  岑谙眼见应筵眼尾泛红,却不防自己也落了泪。

  应筵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愿永远把你珍藏,永远把你捧在掌上,听你所诉,伴你所喜,解你所忧。所以你愿意带着小愉,和我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吗?”

  岑谙鼻腔堵塞,他微张着嘴,答案明明呼之欲出,他垂眼看了看在他手臂后悄悄露出眼睛的岑愉。

  岑愉似有感应,迟疑着,试探着,微微托高岑谙的手臂往应筵那边递了递。

  于是岑谙再无顾虑,点头答应:“好……”

  应筵摘下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迫不及待推向岑谙的指根,随即起身,将他亦永不熄灭的灯紧紧揽入怀中。

  倘无天灾病痛,余生再不分离。


第77章

  继小熊手绳和檀香手串之后,岑谙手上又多了一件有意义的物品。

  沙龙尚未落幕,讲师已先离场,应筵开岑谙的车,途中在电话里对负责主持沙龙的员工叮嘱了几句,挂断后禁不住地朝后视镜里瞄,心绪依旧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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