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谙不解道:“管他俩什么事?” 乌林晚咧嘴一笑:“吃饱了撑的。” 锅刷干净了,乌林晚提溜着跑隔壁完璧归赵,岑谙仍直挺挺地杵在洗手台前,没留神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攥皱了裤腿。 本该适合用来泡在图书馆的周日下午,岑谙把要带的书都收拾好了,犹豫半晌,又全部掏出来放桌上。 东口市的七号线一如既往呈现最拥挤不堪的状态,岑谙抓着扶杆低头看手机里的线网图,他要去的地方还得转一条线坐三站才能到。 近四十分钟后,岑谙迈着微微麻痹的双腿从地铁口出来,冷风扑面,一下子吹散了好不容易攒起的暖意。 直走过了十字路口便是他要找的那家甜品店,店家颇有心意地在门外的小黑板手绘了近期新品,岑谙视若无睹,推开玻璃门后环顾一周,走向靠墙偏离的位置。 小圆桌旁已坐了个女性beta,四十五上下的年纪,淡妆短发,打扮素雅。 岑谙与她对视一眼就拉开椅子坐下了,任由对方如何端详,他招手喊店员上了杯热白开捧在手心,这才呼了口气,说:“我不能坐太久,回去还有个作业要赶。” “好,没事的,”汤婕连忙点头,将桌上丝毫未动的小蛋糕推过去,“尝尝这家店的新品。” 卖相很精致的蛋糕,出戏的是上面斜插的一片印有“生日快乐”字样的巧克力,令“新品”这个说法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岑谙偏头望向别处,没接汤婕递过来的叉子:“我出门之前已经吃饱了。” 汤婕的手仍举在半空:“尝一小口吧,你小时候看到这种小蛋糕就嘴馋。” 两人坐在一起时岑谙没少听汤婕提起“小时候”,仿佛纵有千言万语可道,可维系母子关系的话题就仅剩一个“小时候”。 他不为所动,说:“今天不是什么特别日子。” “对,可是——”汤婕颓然地把叉子轻放在盘子边沿,“昨天小莓的学校举办亲子活动,我抽不开身。” “其实昨天今天都没差,我已经不在意了。”岑谙无所谓地笑笑,拿掉蛋糕上的巧克力扔盘子里,将蛋糕重新推回去,“你吃吧。” 汤婕再婚怀孕后就没怎么再碰过甜食,但她清楚假如这时她不找点事儿做,岑谙必定会迫不及待起身走人。 她挖去小小一角送嘴里,柔声问:“你和他们的关系有没有融洽一点?” 岑谙回答:“大一下学期的暑假我就搬出来不跟他们住了,去年跟你讲过的。” “我以为……”汤婕找不到理由填补自己的疏漏,她生硬地转移话题,“明年大四就要找实习单位了吧,有需要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找关系。” 岑谙摇头:“不用了,我打算考研。” 汤婕没再说话,囫囵塞进一大口蛋糕。 她还能问什么呢。 她连这个孩子的在读专业是什么都给忘了。 店内轻甜的空气和正播放的曲调明快的外文歌没给这一隅的沉重气氛舒缓多少,岑谙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好汤婕也有来电。 她偏过身轻声接听,半分钟后转回来:“岑谙,我送你回学校吧。” “那还来得及回去陪你女儿吗?”岑谙纹丝不动,“你忙的话先走吧,我等下去别处逛逛。” 桌上的蛋糕还剩着一半,汤婕却仓促地推至一边。 拿起包正欲起身时,她像在等待什么般定定地望着对面的人,最终轻叹一声:“我走了。” 直到汤婕推门离开甜品店,岑谙透过玻璃门目送她远去,都没张嘴喊出她想听的称呼。 店外聚了三四个等位置的女生,岑谙不欲再逗留,挑了个新的蛋糕打包走人。 经过门口那块小黑板时岑谙忍不住侧目,汤婕给他点的蛋糕确实是新品,可装饰上方的分明是一只斜插的蛋筒,哪来什么带字的巧克力。 线上约的车子到了,岑谙开门坐进去,将蛋糕盒平稳地放置在自己腿上。 他降下一线窗缝任由凉风拂向自己的脸,随后拨出应筵的号码,接通后直奔主题:“应老师,现在能见一面吗?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第6章 应筵有两张房卡,一张随身一张备用,备用的那张他一直扔在客厅的茶几抽屉里,岑谙之前帮他找弄丢的钢笔时翻到过。 备用卡放在车上或办公室显然是更保险的做法,岑谙摩挲着房卡上的烫金凸纹问应筵,当时应筵在检查助手送来的文件,回答得心不在焉:“没必要。” 暗藏的心思没有被看穿,岑谙从沙发下来,伏在应筵膝上小声索求:“你刚才夸我夹得舒服,能不能给我这个备用卡作为奖励?” 放低的文件夹上方露出应筵的眼,他双目锐利,问:“要来干嘛?” 岑谙不太有底气地说:“想多见见你。” 应筵又把文件举高了:“我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你过来我给你开门不就行了。” 岑谙懂分寸,就没再问了,可在他心里,他始终认为“应筵要见他”和“他想见应筵”,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光是生理需求和心里渴望就差了一大截。 一年多前的事了,岑谙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他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按响了门铃,等了足有两分钟,应筵才过来给他开了门。 应筵身上还是昨晚洗完澡后穿的那件睡袍,岑谙跟着他进屋,问:“应老师,你今天没出门?” “忙着收拾行李。”应筵端过茶几上的马克杯续上水,“勃艮第那边的酒庄入库了批新的半成品酒,我去盯一盯,下周你别摸上门了。” “哦,好。”岑谙对应筵时不时的远门习以为常,“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上十点登机。”应筵偏了偏头,“手上拿的什么?” 岑谙将东西放到桌上:“红丝绒蛋糕,我一个人吃不完。” 应筵没听懂弦外之音似的,搁下水杯折身回卧室:“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爱吃这些东西了?” “忽然就馋了,昨晚回去经过蛋糕店打了烊,正好今天过来顺路买了。”岑谙随在应筵身后进房间,走了没几步就被摊在地板上的行李箱挡了道,“需要帮忙吗?” 衣柜几扇柜门全敞着,应筵站在领带架前挑选:“床头柜有抑制剂,帮我拿一盒吧,以防万一。” “好。”岑谙应了声,又无端想起中午乌林晚说过的那番话,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上乘的alpha,有什么理由要留他一个毫无用处的beta在身边一辈子? 伸向抽屉拉环的手猛然收住,岑谙分散的目光刹那定焦在柜面的那只白金边高脚杯上。 地位远不够格,阅历尚且浅薄,容貌稍显逊色,除了一副对上应筵胃口的身躯,他还能凭什么? 别说一辈子,他连一张备用房卡都争取不了。 “不是说有事情要问?”应筵将挑好的领带填进分格收纳盒,“有什么话是必须得当面说的?” 岑谙指着内里空无一物的高脚杯回身,问:“你把那个项圈也带上了?” 应筵的动作只停滞一瞬,旋即神色坦然道:“对,反正碍不着行李箱多大空间。” 岑谙如遭冷水浇淋:“那是别的omega用过的东西。” 应筵眉宇微拧,脱手将收纳盒掷入箱子:“你今天过来是为了给我找不痛快?” “我没有,”岑谙背抵着柜子,嗓音甚至没拔高,“应老师,你昨晚说的,别人用剩下的东西,拿它当宝似的做什么?” 应筵隐有几分不耐烦:“我易感期快到了,随便找的omega我嫌脏,借项圈残余的信息素舒缓一下而已,你紧张什么?” 眼看着应筵朝这边步步逼近,岑谙扣紧柜沿,将对方不加掩饰的厌烦瞧得明明白白。 Beta不受alpha一切信息素的影响,然而这一刻,岑谙竟被应筵施加给他的压迫感攥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是我。” “你改变不了alpha的本能需求。”应筵停在他跟前,伸手握住抽屉拉环,“让开。” 岑谙没挪动半步,在近乎绝望的状态下,他居然还能梳理出他今天上门来是为了求证什么。 原本他是打算跟应筵分享那个红丝绒蛋糕的,红酒戚风很符合应筵的口味,他想试探应筵记不记得昨天是他的生日。 他还想问清楚应筵,当初见他的第一眼是否真的有过心动,还是纯粹因为他像谁。 可惜这些在他寻不到应筵眼中的自己时已变得无足轻重,也许他早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在所有人心中都不太重要。 应筵的左手依然握在拉环上,岑谙岿然不动挡在床头柜前面抬头凝视着他,他没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距离过近,他很难忽略岑谙每个眼神的细致变化,那层层如浓云厚重的失落渐渐沉底,坚定与无畏随之漫上。 岑谙将不舍藏得很好:“应老师,我们分手吧。” 这一句比岑谙的前几句轻声质问还要轻,却彷如针锥在应筵心头重重划拉了一下,惹得他瞳孔微缩:“你再说一遍。” 岑谙终于为他让出位置,侧身闪到一旁:“我说,我们分手。” 应筵亲眼见着岑谙抽去了按在柜沿的手,离柜沿不足三寸的地方放着只空杯子,昨晚他喝光了岑谙调的柠檬蜂蜜,随后沾枕睡了个无梦的好觉。 内心也就错乱了一秒,应筵屈指拉开抽屉拿出一盒抑制剂,转身扔进行李箱,直接无视了岑谙眼里的认真:“成熟点行么,别在这跟我耍小性子。” “……行。”岑谙点点头,举步朝门外走,将要踏出卧室时应筵突然喊住他。 垂在腿边的手指微蜷,指甲轻扫手心握住了紧张,岑谙回头,等着应筵开口。 应筵却没看他,屈膝蹲在行李箱旁将固定带抻紧扣上,这才面无表情地抬眸:“把你的蛋糕带走。” 拳心松了,岑谙不发一言,拎起餐桌上的蛋糕盒离开了。 回学校的那班地铁,岑谙总算寻到空位坐下,他环抱着腿上的蛋糕,后仰挨住车厢壁放空思绪。 兜里的手机静悄悄的,昭示着他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无人在意。 坐对面的两个女生凑近了脑袋聊天儿,臂弯托着文件袋,胸前挂着工作证,岑谙从她们的对话内容中依稀捕捉到“展会”的字眼,估计是参完什么展下班的工作人员。 这个词出现频率颇高,岑谙说服自己屏蔽也很难不记起近两年前的那场葡萄酒展会。 应筵拿两张展会入场券哄他,他太好哄,应筵迎着车内的氛围灯噙笑等他的回答,他心一软就答应了。 后来他才知道应筵是展会的特邀讲师,穿一身勾勒身形的定制西装笔挺地伫立在台上受万众瞩目,语速不疾不徐,举手投足间自如又干练,三五次言语停顿的间隙中总会朝他投来遥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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