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回答很平淡:“出院了。” “没事就好。”应筵见风使舵,察觉岑谙态度突然冷淡,他便生硬地转了话题,“这个点还不下班,吃饭没有?” 岑谙搭着腿,低头看时间,餐厅应该还没关门:“跟你聊完就去吃了。” “叫了外卖?” “员工餐厅。”岑谙受不了这毫无意义的问答了,他撑着车前盖起身,“我饿了,上去吃饭了。” “等一下,”应筵几步走到副驾外侧,手探进去拎出两袋东西,“用这个应付一下吧。” 其中一个袋子印着门店logo,另一个纯色无图案,岑谙道:“这什么?” “自己做的,按着你喜欢的口味。”说这句的时候应筵不太有把握,他对岑谙口味的了解仅止步于他们以前去高档餐厅吃饭时岑谙点的菜品,学做出来就像复制名厨手法,而普通家常菜却一概不通。 但举起另一只袋子时他有了些底气:“这个是红豆凉粉,上次邹助推荐了我东口市的一家店,我觉得不错,在这边找到了味道差不多的。” 岑谙问:“你怎么就肯定我今晚会加班?” “不肯定,过来碰一下运气,上周你在医院看护小愉,我猜你落下一堆活儿。”应筵指了下大厦顶层,“果然灯还亮着。” 两只袋子提在手中沉甸甸的,岑谙却感觉缺一份实感。 成年人——应该说有过覆车之鉴的成年人,接受所有事物之前都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而不是轻易为平白无故的真心而欢喜。 岑谙抬起眼,夜色晦暗,而他问得直白:“你在追我吗?” 应筵叫岑谙的注视搅乱了心率,他垂眼问:“让吗?” 岑谙反问:“不让的话你会收手吗?” “不会。”应筵说,“我第一次追人,方式可能比较笨拙,但加满油了,不会中途熄火。” 岑谙翻旧账:“起初在俱乐部目标明确点我评酒,这种方式不是挺高超?” 应筵说:“那次不认真,不算。” 岑谙勾着两只袋子的提绳掂了掂:“几点做的饭?” 应筵思考了下:“好像是五点半出的门。” “那我上去了,省得放凉了失去口感,不好做评价。”岑谙拐步就走,走两步又侧目,意有所指道,“车慢慢开,不要加速,毕竟你说的,我晕车。” 两人拉开一截距离了,炤耀大厦门前的活动空地路灯明亮,走在成簇光束下的岑谙不再是迷梦中一抹捉摸不住的虚影,喊他不回头,碰他他会散,醒来一场空。 “岑谙!”应筵叫道。 岑谙回过头,是区别于年少的,一张经过磨炼而成熟的面容,在灯下眉眼分明。 “下次还能劳烦邹助么?”应筵问。 看在一顿晚餐份上,岑谙给点甜头,但不多:“让邹助把我的工作号推给你吧。”
第48章 晚上八点二十,炤耀大厦顶层亮着的最后一盏光熄灭了。 酒店高楼层套房,临窗的小圆桌置放着一台轻薄笔电和一杯放凉的柠檬咖啡,应筵拉回远眺的视线,对电话另一端阿谀的说辞已然失去了耐心:“吴老板,我说了,与其绞尽脑汁思考给我多少数额的补偿,还不如拿去感谢救援队,再或者换条游艇,避免以后重蹈覆辙。” 他挂了电话,通话界面闪回至岑谙的工作号上,想到自己即将和一群备注为“单位名称+职称”的人躺在岑谙的列表里,且不一定能得到及时的回复,他便有些丧气,但起码以后不用再披着自己助手的皮囊和岑谙隔空对话。 好友申请发出去,应筵熄灭屏幕,望着电脑上的项目进展评估走神片刻,再解锁手机,再熄屏,再解锁凝视毫无动静的页面。 他翻出当年和岑谙的聊天记录,即使这些对话早就被他背得滚瓜烂熟。 以往的文字消息里总是岑谙发来的居多—— “应老师,财大南门外的清吧酒单上有苦艾酒,室友说这个店售卖的肯定不是正宗的,其实我只想闻一下是什么味儿……你要来尝尝吗?” “今天陪一个客人玩了半盲,但知识库还很匮乏,玩起来有点力不从心,被人吊打的感觉,以后还是要跟应老师多学点。” “飞机落地了吗?两天没见你,王哥说你飞勃艮第了,我也想到外面看看。” “今天还是有点肿,涂了药膏,不想去上课。” “应老师,我好像有些想你。” “雪天路滑,回去慢点开。” “还要多久回来,聊聊吧。” 这些来自岑谙的、心情起伏越来越平缓的内容输出里,曾经的应筵通常是视而不见,或是回单字,如果需要回复三句以上,他索性选择去一个电话。 岑谙密集的消息原本可以供应筵回忆很久,可在成年累月中,他对着这些字字句句只会不断地叠加着自己的罪行,自责多少遍都无法洗白。 而现在没有期限的等待只不过是天道轮回,他该受着。 电脑屏幕进入待机状态,应筵将手机扣在桌面,打算先去洗个澡。 刚拎出家居服,手机响了,他随手把东西往床上一扔,快步回桌旁拿起手机。 扣过去的屏幕翻回来,是王睿,应筵没好气地接通,拉合窗帘拽掉自己的皮带:“什么事?” “哎哟,你这什么语气,”王睿说,“好歹咱们快俩月没见了吧,我是不是你最想的人?” 应筵朝床尾一坐:“别逼我挂电话。” “忒绝情了你,难怪小岑看着你被酒瓶爆头也无动于衷。”王睿说,“大老板,你跑祜灵市真那么日理万机吗,十五号那天就把俱乐部上月营收发给你了,你就回个收到,倒是给我发个电子签名啊。” 应筵记起那两天恰逢游艇出海,那事儿他没跟东口市那边的朋友说,他自觉理亏,道:“还真忙忘了,等下传给你。” “行吧,”王睿说,“忙得信儿都不回一个,莫非是进展顺利,光顾着跟小岑你侬我侬去了?到哪一步了?摁床上没?” 皮带对折握在手里照着床沿儿一抽,应筵对空气发泄:“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正经的?” “操,你三十好几了哥们,这么纯情啊?”王睿不可思议,“别跟我说嘴儿没啵小手没牵吧,啊?” 应筵想挂电话了,这人跟盛名酒庄那吴老板一样没句中听的话。 王睿听着电话里的沉默抽了口气:“怕不是连好友都没加上。” 应筵噌然起立,将家居服从衣架取下,捞起来朝浴室走:“你有正事儿没?” “真的,我一早就说了,你跟他成不了。”王睿苦口婆心道,“他那孩子不是你的,小孩儿才六岁,无论小岑现在单不单身,他都有过别人了,没你事儿了。” 这种话王睿都劝他数百遍了,站在好友的角度,应筵能理解王睿的心情,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所有事实,岑谙不让他靠近孩子一分一厘,是因为他未尝过岑谙的苦果,还亲手折断了岑谙赖以生存的枝。 “那我也说了,他有没有过别人都跟我和他能不能成无关,反正我不放手了。”应筵合上浴室门,“就这么着吧,哪天成了我再回东口市,期间你看着店就行。” “别啊!”王睿终于讲正题了,“我下个月七号跟曈曈结婚,请柬寄给你了,你记得来啊!” 应筵笑出声儿:“刷到你发朋友圈的照片了。” “也不点个赞!”王睿说,“哎,我还请了俱乐部的一水儿新老员工。” “新老员工有谁?”应筵不管事,“不记得。” “销号那位总记得了吧。”王睿嘴硬心软,“小岑的请柬一并寄你那儿了,给你制造点相处机会,别说哥们不关照你啊。” 应筵说:“谢了啊,回头给你朋友圈点上赞。” 通话结束后机身连同手心都是灼烫的,应筵光着上半身倚在干区置物柜上,先给王睿的朋友圈补个赞,再返回好友申请界面,仍旧没有回音。 隔天应筵出门,经过酒店前台顺便询问了一句,拿到了王睿寄来的包裹,两封婚礼邀请函紧挨在快递信封里,他随手将信封扔进酒店门口的回收箱,上车后拆开自己的那封看,顿时有些无语。 他给王睿发消息:整个东口市是只剩下一个帕尔纳酒店了吗? 王睿不知前因后果:帕尔纳怎么你了?人家婉拒了你家酒庄的合作? 应筵心道,幸亏不是合作关系,否则他那天穿着睡袍将自己反锁房门外的行为会是他商业合作史中最可耻的一笔。 他把两封邀请函往公文包一塞,切换聊天界面给房产中介经纪发了条消息,启动车子给油驶出去。 名下几家酒庄运转正常,俱乐部有王睿看着,机构那边又请了长假,除了偶尔接点感兴趣的活儿,应筵在祜灵市这边相当清闲。 他算不准要在这边待多久,长期住酒店不是办法,所以有了多添一处房产的念头,这些天一直在到处游走,他就给经纪人提了个条件,得离炤耀大厦近一点,最好是高楼层的公寓,能望见大厦顶的。 经纪人是个开朗健谈的姑娘,边领他走进一座去年才开盘的公馆:“巧了,我同事上两周跟我说他有个客也这么说,希望能离炤耀大厦近一点,最好两地车程不多于二十分钟的。” 炤耀企业员工不少,应筵没离谱到往岑谙身上想,没准儿是那位严总要换房子呢,他看着经纪按下楼层,就当是闲聊了:“对方也要望见大厦顶么。” “那倒也没那么……”经纪卡壳儿了,“那么精确。” 公馆这套二居室内部格局不错,可必须要站在厨房窗前才能望得见大厦,不太理想。 找房子不是个轻便活儿,还得多方面比对,应筵走了一天下来没挑中一套契合条件的,瞧着那位穿粗高跟的姑娘话少了,走路也慢下来了,他干脆结束了今天的行程,约定改天再看。 本以为这天毫无收获,结果应筵刚回到酒店,手机响了一下,岑谙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空白的聊天界面仿佛开启了新篇章,应筵一看时间,下午四点半,趁着这会岑谙可能正在看手机,他果断发了个消息过去:今天请假了吗,怎么没用工作号? 岑谙就回了个字:忙。 应筵拉开窗帘,天还没黑,大厦顶层看不出开没开灯,他输入消息:今晚用不用加班? 岑谙:在商言商。 应筵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咎由自取,昔日他回岑谙“哦嗯好行知道了”,今日岑谙待他估计比待列表里其他工作伙伴要敷衍,昨晚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给岑谙当过两年“应老师”,现在轮到他虚心请教:什么意思? 岑谙:工作号只能用来谈工作。 随后发来一份标题为“新产品市场测试、用户体验及反馈”的压缩文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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