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突击检查门店运营状况,路凛洲其实并不想引人注目,衣服和车都是低调的黑色。 将手臂挂脖子上的护带在出门前拆了,缠着绷带的手臂也藏在袖管里。 他在医院将骨头接好后,手臂差不多就能活动了,但是会疼,将手臂吊在胸前则是为了减轻手臂受力加快恢复。 裴煜瞥一眼没事人似的路凛洲。 垂在身侧的右臂明显不能随着步伐自然摆动,托在手里的文件大概是为了用来掩饰这一点。 路凛洲随意在沙发上落座,摆出一副潇洒的主人作态,裴煜便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店内用于展示的高级西服。 这样的高奢店铺里往往门客寥寥,一个顾客带来的收益能顶普通小店上百个,店员永远比客人多。 三楼是接待私人定制业务的会员区,只有他们三人和几个端茶送水的店员,店铺经理得知消息,正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 “挑你喜欢的。” 裴煜闻声回头,见路凛洲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份宣传册,正低头看着。 他答了声“好”,想着需要扮演的身份是保镖,那和他之前见过的保镖以及余勤一样,穿最简单的黑西装配白衬衫应该就行。 裴煜直接略过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独一无二的款式,走到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黑色西装前,他又陷入了踌躇,冲着不远处的女店员望过去一眼。 店员善于察言观色,感受到客户的需要才迎上来,热情道:“先生,您想要什么样的款式?” “和余勤身上那种差不多的就行。”裴煜说。 面对友善不挑剔的顾客,店员却面露难色:“呃,余先生那种……” 路氏旗下就有西装品牌,路凛洲不至于在工服上苛待常年跟在身边的下属,反而需要他们穿着打扮得体面,免得落了自己面子。 余勤身上的正装看似简单,但质地上乘,少说也是上万的价格。但那种流水线产物,并不够格登上NOVINS总店的三楼。 解释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店员眨眨眼,最后机灵地转移话题道:“先生,您看这件怎么样?” 裴煜没有异议,任由店员为自己选了一整套正装,只在最后拒绝她的陪同,独自拿着衣服前去试衣间。 余光里,路凛洲正在和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经理交谈。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时不时拿出手帕擦拭额上冷汗,端坐的青年则双腿交叠气定神闲。 右臂放松地搁在沙发的扶手上,指腹不紧不慢摩挲右腕上表盘,神色淡淡,却给周遭一圈施以无形的威压。 裴煜默默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走开了,心想。 他应该更希望拖着右臂的是U型护具,而不是硬邦邦的木质扶手。 真爱逞能。 裴煜慢条斯理地换上修身款式的白衬衫,再披上硬挺有型的高级西服。 从里到外将扣子一颗颗扣好,对着试衣间里的镜子将领子几番调整。规矩的正装带给他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他不太习惯,又多逗留了一会儿,良久才不紧不慢地出去。 试衣间外面很安静。 几个店员和经理都不在了,余勤负手站立,路凛洲懒恹恹瘫在沙发上,仰头阖眼,突起的喉结随着呼吸小幅度地滚动着。 闻声才缓缓坐直身子,同时送出一声不悦的“磨叽什么呢”。余勤则简单抬眼,先他一步将视线投向走来的裴煜。 余勤跟在路凛洲身边,见得最多的就是西装革履的上流人士。经典的黑西装白衬衫,不挑人,但很多普通人穿上,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卖保险的或房产中介,再好的质地也耐不住人寒碜。 但眼前这位……说是保镖,拉出去能有谁信? 路凛洲却不怎么满意,静静看了几秒后环顾店内一圈,吩咐余勤道:“衬衫给他换成那件酒红的。” “至于西装…”路凛洲上下打量裴煜,“给他找一件深藏蓝的,配同色系条纹领带。” 余勤:“……” 路总,您是嫌您家的保镖还不够惹眼吗? 裴煜也默了默,说好的让他挑自己喜欢的呢? 虽然身上这件他也没有很喜欢就是了。 余勤接下任务,大手一挥,直接取下单独挂在木质展示隔间里,由四五盏打光灯特别关照的西服,交到裴煜手上。 明明是来店里视察运营状况顺便给裴煜买衣服,等过一轮后,路凛洲继续坐在沙发上等待,这回裴煜出来得倒是很快。 剪裁精良的高定西服上身,将男人肩宽腿长的优越身材展露无遗。 高贵的服装与过人的外貌浑然天成,温润气质中不易察觉的矜贵被凸显出来。他薄唇轻抿,眉眼微垂,却不带任何畏缩的小家子气,只有荡在前胸的两条缎带透出几分局促与不安。 裴煜看向姿态散漫懒洋洋支着下颌的路凛洲,斟酌片刻,苦恼地开了口:“抱歉,我不会打领带。” 路凛洲清楚他底细,随口接话:“想你也不会。” 根据之前的调查,裴煜从中学起就在外打零工,但他很少从事过于抛头露面的工作,比如侍应生、接待员、酒保之类,更高端的模特艺人来钱快,仍然屡屡被他拒之门外。 或许是清楚自己的容貌容易惹祸上身。要是不小心被哪个有特殊癖好的大佬盯上了,也没人能保得住他。 路凛洲看了几秒,蓦然松开交错的腿,利落起身,几步走到裴煜跟前。 步步逼近的平视,意外地极富侵略感和压迫感。 在来人带来的阴影里,裴煜睫毛轻颤,脚跟仍紧紧贴在原处,并未后退。 路凛洲换了种目光睨他,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高高抬手为他人打领带,对骨折的手臂来说是巨大的负担。然而路凛洲不慌不忙,眉头都没皱一下,透出一种凡事尽在掌握之中的闲适感。 裴煜不禁出声提醒道:“小心手……” “手怎么了?”路凛洲不悦抬眸,拉着领带两端的手一用力,硬生生把近在咫尺的裴煜再拽过来几厘米,身体力行证明自己没残疾。 裴煜:“……” 他不再多说,低下头观看打领带的过程,正好学一学。 两条长带在胸前交错,食指勾出里面的带子,横着绕一圈形成结,再将从结里穿过。 对于经常出席于各种正式场合的路凛洲来说再简单不过。 几下将领带打成标准漂亮的结,空下来的手闲来无事,顺势轻拍两下,抚平不存在的褶皱,又自然而然地拍了拍肩膀,顺着手臂滑下,极致亲昵。 裴煜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透出些许惊讶。 路凛洲愣了一下。 旋即转身走开,重新落回柔软的沙发上,再翘起生人勿近的二郎腿,隔着几米欣赏自己的杰作。 挑剔的人连夸赞都吝啬:“还行。” 这张脸果然不太适合黑白灰那些单调乏味的颜色。 - 这段时间的努力第一次有了回应,裴煜心情很好。 尽管还得过几周才能穿上这套新衣服,晚上睡前,他忍不住把衣服从精美的包装盒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用衣架撑好,挂到床边的衣帽架上。 他左右看了几圈,怕把熨帖的西服弄皱了,便只将那条缎面领带拿到手里,躺在床上举着领带,好奇又珍重地翻来覆去。 如今的他每天在努力地认识这个新世界,充分运用自己的各个感官。领带手感丝滑,冰冰凉凉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坐起身,抻开领带,环过自己空荡荡的脖颈。那种冰凉滑腻的触感在碰到敏感的颈部肌肤后,变得格外鲜明强烈。 令他想起那晚在医院的抚摸。 不,还是挺不一样的,领带柔软无害,而光滑的手部皮肤下藏着坚硬的骨骼。 裴煜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上。 “怎么打的…?” 他的学习能力从来不差,但给别人打领带和给自己打领带的方向角度都有所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他穿的是衬衫式睡衣,为了睡觉舒适没将扣子扣到顶,脖子下方敞开一个略深的V。手里滑溜的领带不怎么听他使唤,一不留神钻进他的领口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 屏幕后的路凛洲呼吸一滞。 无端感觉,捻着那条领带末端的是自己的手。况且他的确拿过,那丝滑的触感就如后颈的皮肤般,此时还萦绕在他的掌心里。 裴煜多试了两次,成功将领带打好,从床上起来去对照镜子检查。 领带打得很端正,然而除却了衣领的遮挡,就这样直接挂在脖颈上,深蓝的上下左右皆是莹润的小麦色肌肤。 怎么看都不太端正,没记忆的人也能看出来。 裴煜急忙拆开好不容易打好的领带。 这晚,路凛洲早早关闭显示屏。光线一黯下去,粗重的低喘就分外鲜明。 作者有话说: 上章红包已发~七夕快乐哟0v0
第17章 chapter 17 医生所说的最低期限一个月刚满,路凛洲迫不及待地扔掉严重限制自由的固定吊带,拆掉让人窒息的绷带。 最新的定制西服正好赶在晚会前几天送过来,是他去年向海外高奢品牌下的私人订单,纯手工制作,用料做工无不讲究精细,等了足足一年,此时却被他无情扔到一边。 他在衣柜里翻找,找出一件大概穿过一两次的西装,远不如新的这件新的质感好。 路凛洲偏看中了他的颜色。 是火焰一般的红,炽烈耀眼。 和蓝色很相称,却要远远压过低调的藏蓝一头。 他没来由心情愉悦,忍不住提前试穿了一遍。 - 慈善晚会在高耸入云的酒店顶层举行,坐在车里仰头远远望去,宛如一颗缀在夜空中的星。 优雅的爵士乐回荡在舞池里,衣香鬓影,暗香浮动。名流忙于通过交换讯息,攀谈关系,舞蹈和碰撞的酒杯是快速拉近距离的最佳媒介。 男宾携带女眷而来,或端庄或美艳,同样不乏时常出现于银幕里的艺人。熟识的女客亲昵地挽着手臂,优雅地推杯换盏。 在这样的场合,保镖和助理没有贴身陪伴的道理,路凛洲朝着人群汇集处而去,跟在他身后的属下则沿着墙根走向另一边,在昏暗的角落守候等待吩咐。 裴煜目送那道火红身影堂皇地迈入舞池,轻而易举地抢夺众人视线。又见他嘴唇翕动,随口与上前攀谈的人耳语几句。 “路总。”一道刺耳的尖细男声从身后传来。 路凛洲充耳不闻,等他走到自己面前来,轻挑眉尾,算是打了招呼。 路远道作为他爸的野|种之一,说来可笑,比他还要大一岁,想恭恭敬敬叫声大哥都不行,也没那个胆子叫一声弟,于是只能扭曲着一张白脸如同外人那样尊称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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