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即走近饭厅,而是在卫生间门口掉了个头。晋邺知道他是进去洗漱,什么也没说径直去餐桌旁坐着等他。 少年落座,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微不可察的咽了咽口水,但却没有动筷。 “开动吧。”晋邺拿起筷子,想要礼貌的等他先动。良久,蒸鱼的热气都要冒完了,少年还是无动于衷。 “你先吃。”半晌,温遗开口了。 晋邺也不跟他客气了,兀自夹了一块牛腩放进嘴里,肉质紧实Q弹,味道咸香正好,手艺进步了,他默默给自己点了赞。 少年看着他将嘴里的食物咽下,终于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牛腩。 晋邺看着他连续吃了三四块,但也未曾动过其他菜,忍不住腹诽——这人是在拿自己试毒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又夹了一块红烧肉,看见少年果真在他之后也去吃了。他再挑了块鱼放嘴里,接着少年就像在模仿他的动作一样,也吃了鱼。 “你不会心眼小到以为我在饭菜里下毒报复你吧?”晋邺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温遗手中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摇摇头。 最好是!晋邺不信。 “说来惭愧,我都给你做两回饭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晋邺咽下嘴里的一块肉,找着话题。 “温遗。”少年声音依旧清冷。 “yi?淡妆浓抹总相宜?还是怀柔万国夷?”晋邺本是没那么好奇,只是聊到这儿了就顺口问了一句。 “遗弃的遗。”少年吃下最后一口米,才缓缓抬起了头。 晋邺突然有些食不遑味,他没想到这么多个遗,居然是最不容易找个好寓意的那个。 他抬眼对上少年的视线,许是专业使然,他没有展露出太多表情,而是接过他手里的空碗,“再给你添一点。” “我姓晋,和一个朝代同字,单名一个邺,是个地名。”他见温遗没有问他,便自报家门。 温遗依旧没有反应,专心吃着面前的饭菜。 饭后,晋邺将桌上的空盘子和碗都叠在一起,本想问温遗上次的碗洗没洗,他好一并拿回去,可回头看见那人正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小憩,他便没有出声。 他走进厨房,果然在水池旁发现了自家的碗,碗里还有水迹,应该是今天那个刚上岗的妇女洗的。他拿上碗,和一摞脏盘子堆在一起。 走到大门口刚想去开门,屋里闭目假寐的人说话了。 “为什么请我吃饭?” 晋邺收回正要开门的手,将视线放在沙发那处人影上,缓缓重复之前的理由,“我很寂寞,需要一个——饭搭子。” 他开始鬼扯。其实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没有人能毫无芥蒂的接受一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人突然闯进家门要求一起吃饭,这种行为一般在别人看来,无非就是精神病。但是他不一样,他可是个心理学导师。 通过钟点工跟他说那些关于温遗零碎的习惯,他猜测少年是个十分寂寞的个体,没有交际圈,没有业余生活,甚至是个生活废物。所以他喧宾夺主,将那些症状化身为他的人格,寂寞,缺乏陪伴,更缺一个需要解决他生活难题的——饭搭子。 果然,沙发上的人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他略带惊讶的看向门口,想从他的皮囊,看穿他的内心。 “我是独居,现在正是待业时间,私下也没什么休闲娱乐。我不喜欢一个人,房子里的回声比我的心跳还清晰,所以我想找一个能跟我一起吃饭,最好是能成为——朋友的人。”晋邺说话的语速很快,吐字却极清晰,他的声质凌冽,又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温遗还是看着他,一语不发。 “如果你不能接受,恕我唐突了。”晋邺以退为进,佯装失望,在少年开口前再次摸上那冰冷的门把手。 “做饭——多少钱?”少顷,温遗听见自己低哑的声音响起。 “是朋友就不需要这么见外,”晋邺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笑意再也藏不住,高高的挂在脸上,“况且,一个人也需要吃饭,我只是顺手而已。” 回到家后的晋邺再也不隐藏自己计谋得逞的狂喜,他哼着小曲儿将手里的碗筷放进自动洗碗机里,为自己以后即将到来的安稳睡眠提前喝彩。
第7章 Chapter 7 “恶心。” 随着计划初始的成功,紧接着就是第一步正儿八经的实施了。晋邺需要先调整温遗的作息时差。 他趁着温遗还没有消食不会打算去补觉的间隙,换上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衣和休闲裤,再一次敲响这位新朋友的门。 如他所料,但却又有些意外。猜对了温遗会开门,却没想到他会裸着上半身。 少年的神情不再是寒若冰霜,或许知道这会儿会来敲门的也不会是别人,眉眼间仍是波澜不惊,“有事?” 晋邺打量了他一番,他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与他头发同色系的浴巾,上半身八块分明的腹肌排列得整整齐齐,人鱼线若隐若现性感撩拨,有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狭长的眉眼滴落在他锁骨上,继而滑过腹部。 这么一个宅男,身材居然比他强加保持下练得还好?晋邺虽无法接受,但毕竟眼见为实。 “你这是打算洗澡?”晋邺发问。 “刚洗完。”温遗在他毫无收敛之意的目光下有些愠恼,但没有表露出来。 “那正好,”晋邺推开门站进去,顺手又关上,“去换衣服,我们去趟超市。” 温遗眼底闪过一缕诧异,“去做什么?” “买菜。” “为什么?” 晋邺有些无语眼前这个与撰写十万个为什么没差别的少年,“你家里什么都没有,我们不买菜怎么做饭?我家里的菜只够这两天,况且你家冰箱这么大,能存放的食材更多。” 温遗虽然不想,但不由分说被晋邺强制的推进卧室他根本来不及拒绝。 片刻,他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径直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咖啡打开,仰头一口饮尽。 “少喝。”晋邺善意的提醒道。 温遗扔掉手里的易拉罐,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看起来崭新的钩子鞋,口气懒洋洋的,“不喝会困。” 晋邺自知是自己破坏了他的补觉计划,便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 两人出了电梯抵达停车场,温遗随着他走到一辆四个圈的黑色轿车前,等人开了锁,兀自进了后座。 “怎么不坐前面?”晋邺系上安全带,从后视镜看着气色十分不好的少年。 温遗慵懒的靠在座椅靠背上,头倚在半开的玻璃窗上,闭目,“习惯了。” 从家到超市其实并不远,开车就十分钟。但晋邺瞧着少年状态似乎很不好,大发慈悲的决定让他多睡会儿。他在手机上定了一个需要半个小时才能抵达的目的地,缓缓发动油门。 一路上车子都驾驶得很平稳,但不代表温遗就会因此睡得很好。从始至终他的眉头都紧紧蹙着,偶尔会从他嘴里溢出一句不耐烦的冷哼,又或者是带着烦躁的喘息。 晋邺几次都以为他醒了,但是从镜子看过去,他依然是紧闭着双眼。 车子停在车位上,还未等晋邺出声叫他,温遗就自己醒了。 他眼神清明,不像是陷入过睡眠。可是说的话,却不十分清醒。 “这是哪儿?” 晋邺替他开了门,“超市。” “来做什么?”他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变回了以往的神情,眉眼间尽是冰冷。 “买菜!”晋邺耐着想打人的性子,加重了语气。 给了他一分钟的时间,温遗似乎是回想起来了,慢吞吞的从车里出来,随手揉了揉本就蓬乱的银发。 在入口处,晋邺顺手推了一个中号的购物车,独自走在前面。他先一步抵达饮料区,挑选了几瓶适合温遗的牛奶放进去,然后在温遗后一步抵达时,他又抬步前往了蔬菜区。 “你有什么蔬菜是不吃的吗?”晋邺拿起一颗大白菜,询问一旁面若寒霜的人。 温遗抬了抬眼皮,似乎是在思考,须臾,他摇头。 晋邺挑选了几样应季的蔬菜,又拿了一些不易坏适合存放的,接着又带着身后那座冰山去了肉禽区。 “我看你也不像挑食的样子,要不你看看最喜欢吃的是什么?”今天端到他家的菜,不论荤素都被他一扫而光,就连一粒葱花都没剩下,所以晋邺不知道投其所好从何下手,或许温遗根本就没有最喜欢的,只有平等喜欢的。 温遗的目光落在工作人员手里的那块肉上,刚宰好,还有丝丝血迹从肉的缝隙里滴落。 “恶心。”暮地,他幽幽道。 晋邺以为自己听错了,偏过头看他,“也不知道是谁今天吃得渣都没剩。” 温遗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似乎是无法接受自己吃的居然是那血淋淋的肉块。 “放心,做好了就是个美味。”晋邺怕他以后不吃了破坏他的计划,转而安慰到。 他走近选购区,挑选了几块猪肉,又拿了一些牛肉。羊肉膻味太重了,他不喜欢处理,还是不要了。 选购得差不多了,两人并肩走去收银台,在生活用品区温遗停下了脚。 “怎么了?家里缺什么?”晋邺退回两步站在他身边。 “没有你的拖鞋。”说着便拿了一双纯色的棉质拖鞋扔进购物车。 晋邺赞同,在他之后也拿了一双同个款式不同颜色的扔进去,“我家也没有多余的。” 说这话时,晋邺并没想过会让别人进他家,但为了预防以后会有突发的情况,避免到时候真去了家里没鞋穿,他还是选择未雨绸缪。毕竟家里除了他的拖鞋,剩下一双就是上次白澜来的时候她自己在楼下顺手买的女士拖鞋。 车上,晋邺播放着一曲富有节奏感的慢摇,指尖若有似无地敲击着节奏。他抬眼,镜子里的人似乎没有了睡意,半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出神。 “你多大了?方便说吗?”晋邺看他年龄不大,但是却出来单独住,让他难免有些好奇。 温遗手掌中的脑袋微微侧过来,视线与后视镜里的晋邺相交,嘴唇一张一合,“二十三。” 果不其然,晋邺微微颔首,“这么年轻就独居,家里人也不担心?” 温遗收回视线,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我比你年长,”晋邺见他不想说,便又起了个话茬,“再过两个月我就三十了。” “其实咱俩还挺像,我是十七八岁就从家里出来独居了,不过那时是因为家离学校远,不得不那么做。”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自那以后,一晃,已经很多年没和父母住过了。” 温遗似乎是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撤回托着腮的手,又懒散地半躺在座椅靠背上,继续闭眼小憩。 晋邺也不会自讨没趣,他的计划是一步步走近他心里让他对自己卸防。眼下或许是因为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亦可能是少年比他想的还要孤僻,他不能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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