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宁低垂着双眼,既没挣扎,也无多的反应。 叶怀宁的伤口是匕首划出来的,他好像一直都随身带着这个东西。季饶心里难受得厉害,他不知道一个人没安全感到什么地步,才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叶怀宁本不该这样,他不该过成这样。 季饶的动作放得更轻,在上药膏时叶怀宁的手很小幅度地瑟缩了一下,又不再动。季饶察觉到了,小声说:“这个药膏有点刺激,会有些痛,我之前用过,但是效果挺好,你这个伤最好还是去打个破伤风针,……你不想去医院就算了。” 最后缠上一圈纱布打结,季饶稍稍松了口气:“你这个伤口不浅,这两天要勤换药,万一感染了一定要立刻去医院,你身上全湿了,要去洗个澡吗?” 叶怀宁不出声,季饶只得又说:“我去帮你放水,你去泡个澡吧,要不感冒了。” 叶怀宁依旧不言不语,季饶略一犹豫,决定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儿,起身去了浴室放水,再去厨房烧了壶开水,倒进杯中稍微兑温一点,送去客厅,递到叶怀宁手边。 叶怀宁没接,季饶重新在他身前蹲下,牵起他的手握住水杯,轻叹:“喝口水吧,刚烧的,暖一暖胃,别着凉了。” 被季饶盯着,半晌叶怀宁木愣愣地将杯子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浴室的水已经放好了,你去泡个澡吧,我帮你拿衣服。” 季饶又一次提醒他。 “叶怀安大概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叶怀宁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他的喉咙里滚出干涩的笑,抬起赤红的双目:“我捅了他三刀,还拿花瓶砸了他一头的血,他晕过去了,可惜没来得及割开他的脖子,他死了最好,死了就是他的报应。” 季饶心尖止不住地颤抖,这样疯狂的叶怀宁,他是第二回见到,又是因为叶怀安。叶怀宁对叶怀安的恨,是真正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是真的想杀了叶怀安。 “……原因呢?他到底做过什么?你这么恨他?” 叶怀宁只是笑,目光逐渐冷下,想要将情绪抽离时,季饶忽然又握住他的手,恳切地求他:“怀宁,你告诉我,无论他做过什么,我会帮你,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 “你帮我?” “是,我帮你。”季饶坚定重复。 叶怀宁依旧在笑,目露讽刺,再陡然激动起来,用力将面前人挥开,手中的水杯落地、四分五裂:“你帮我?你能帮我什么?你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会做!当初我给你打电话时,你人在哪里?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是!我是杀了人!那又怎么样?!我早就想杀了他!我不能恨他吗?从小到大他做过多少恶心的事,害过我多少回?我做梦都想杀了他,我恨不能跟他同归于尽!今天我好不容易得手了,我高兴都来不及,我只后悔没多给他两刀!” “我杀了人就杀了,但这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啊?!” 叶怀宁越说情绪越激动,眼泪滑出被他用力抹去,不给季饶开口的机会,他霍然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茶几:“我为什么要跟你回来?你把我带回来就是想质问我这些吗?我需要你这些没有用的承诺做什么?你说的话从来没有一句是真的!我能指望你什么?你说我到底能指望你什么?!” “我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差,为什么偏偏就碰到你?我自认倒霉,我已经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要不断出现在我眼前?你到底想做什么?!到底为什么还要让我心烦?!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不会原谅你!我凭什么要原谅你!凭什么你说几句好话我就要听?!凭什么你想回头了我就要陪你一起回头?!凭什么?!” “你滚啊!滚啊!我不要再看到你!你和叶怀安一样让我讨厌恶心,你能不能滚啊?!” 叶怀宁浑身都在颤抖,血丝泛滥的双眼里不断滑下泪,状若疯狂。 上一次他这样歇斯底里,是在发现季饶和林琛的事情的那个夜晚,但即使是那一次,他尚且还存有理智,不会像现在这样,濒临绝望和崩溃。 季饶被他的眼泪击垮,踩着满地的玻璃茶几和水杯碎片上前,用力将人拥住。 叶怀宁想要挣开,季饶不肯放手,将他拥紧在怀中,一句一句在他耳边说:“对不起,怀宁,对不起。” “以前的事情我不会狡辩,我是个混账是个渣滓,我骗了你,我伤了你的心,你不原谅我没关系,我本来就不值得被原谅,我这样的人更不值得让你生气。” “我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但是从今以后,我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帮你,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你,我求求你,就算要杀了那个人,你让我来做,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怀宁,你不要为难你自己,让谁不好过都别让你自己不好过,……你要好好活着,开心活着,你才是最重要的。” 叶怀宁停下挣扎,闭上眼,眼泪汹涌而下。
第52章 触目惊心的疤痕逐渐展露了它的原貌。 叶怀宁坐进浴缸,热水抚过冻得几乎麻木的身体,身体里的血液活络后理智也跟着回炉。他靠在浴缸里,闭上眼,许久没动。 季饶过来轻敲浴室的门:“怀宁,不要泡太久了,小心头晕,手上注意别沾到水,衣服在架子上,是新的睡衣,可能大了点,你将就穿吧。” 他的声音掩盖在水声之后,听起来有些不真实,叶怀宁没应。 他刚才确实失态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他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心如止水。 这样的认知,让他更加难堪。 季饶在客厅里收拾一地的狼藉,将那些打碎的玻璃全部扫起来,以免之后叶怀宁出来不小心踩到。 心神始终不定,叶怀宁重伤了叶怀安,就算那个人没死,叶怀宁也会有麻烦,……要怎么办? 浴室门猛地拉开,季饶听到声音,赶紧过去。 叶怀宁穿着大了一号的睡衣,湿漉漉的头发耷在额前,衬着他苍白冷淡的面庞:“送我回去。” 季饶没肯,与他提议:“外头下暴雨,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在这睡一晚吧,我帮你收拾了客房。” 叶怀宁还是那句:“我要回家。” 季饶犹豫提醒他:“怀宁,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回去,很可能警察不久就会上门?” 叶怀宁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在你这里难道能躲一辈子?” “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自卫伤人吗?” 叶怀宁没再吭声。 他和叶怀安打斗时现场既无监控也无目击证人,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是自卫,且还存在是否防卫过当的问题,一旦警察上门他进了拘留所,在官司打完之前,他可能都出不来了。 季饶劝他:“不管叶怀安死没死,你因为他搭上自己都划不来。” 叶怀宁的目光落向窗外,只有黑夜和无尽的冷雨。沉默一阵,他平静说:“我觉得划得来。” 叶怀安挖了他的腺体,没有受到应有的法律惩罚,他只能选择自己来,至于这样做明不明智,他不想去思考。 哪怕之后真要坐牢,他也认了。 “……怀宁,你的发情期是不是快到了?” 叶怀宁拧眉,季饶继续说下去:“临近发情期,Alpha信息素的吸入能诱使Omega提前发情,如果你愿意,我们试一试吧。” 叶怀宁在那一瞬间阴沉下脸,但他听明白了季饶的意思。 不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无法自控行为的精神病人和处于彻底发情期的Omega,都可以不用负担刑事责任。他的正常发情期应该就是明后天,确实可以强行提前,且在进行激素水平检测时不会测出太大的波动,因此而逃脱刑罚。 一旦他今晚进入发情期,明天就算被带去警局,进行过激素检测后立刻就可以办保释手续,之后只要法院认可他的检测鉴定结果,无论他是否自卫伤人,都不需要再担刑事责任,这确实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但是…… 叶怀宁冷声道:“我不愿意。” 他不愿意在季饶面前发情,这会让他更加难堪。 季饶试图去拉他的手:“怀宁,你听我说,不会太麻烦的,等你进入了彻底发情期就可以用抑制剂了,激素水平检测一样能过关,我不会碰你,我跟你保证。” 叶怀宁想挣开,季饶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两相僵持不下,叶怀宁死死瞪着面前人,又渐渐红了双眼。 季饶低下声音劝他:“怀宁,你冷静一点,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先把这一关过了,好吗?” 叶怀宁咬牙道:“一旦事情败露,我要坐牢,你也跑不掉。” “不会败露,不可能败露,”季饶看着他认真说,“怀宁,你信我这一次,我会让你平安无事。” 沉默对视,季饶眼中盛满坚定。 叶怀宁移开眼,哑道:“……去房间里,把灯关了。” 客房里一片漆黑,叶怀宁躺上床,紧闭起双眼,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季饶坐在床边,始终握着他一只手不肯放开:“怀宁,太黑了,还是开一盏灯吧,你……” “不用了,就这样。” 叶怀宁声音冷硬:“开始吧。” 季饶一叹,去拿来吹风机,先帮他吹头发。 叶怀宁再次催促:“直接开始吧。” “把头发吹干再说。”季饶坚持。 以前就是这样,叶怀宁洗完澡从来不肯好好吹头发,每次都要他帮忙,如今再做这样的事情,都成了他得来不易的一次机会。 温暖的风拂过发丝,叶怀宁想起那些往事,没再吭声。 头发彻底吹干后,季饶放下吹风机,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安慰道:“你别害怕,放松一些,我不会碰你,也不会离开,等你彻底进入发情期,我就会拆开抑制剂喂给你吃,没事的,很快就能过去,睡一觉就好了。” 叶怀宁听得不耐烦:“别说废话了,赶紧开始吧。” 季饶心下又是一叹,他能感觉到叶怀宁的紧张,他也知道叶怀宁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他只能选择不再说这些。 季饶弯下腰,稍稍靠近叶怀宁,叶怀宁察觉到他的呼吸裹挟着Alpha信息素欺近,停在离自己寸余的地方不再动,分外不适。 这个味道唤起了他太多不想再记起的糟糕回忆,从开始到最后,季饶这个人就像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即便他亲手拔掉了,依旧鲜血淋漓,如鲠在喉。 叶怀宁的眼角又有眼泪溢出,黑暗中季饶看不分明,但他察觉到了叶怀宁呼吸中的滞意,先前叶怀宁歇斯底里的痛苦之态又浮现在眼前,让他格外难受。 叶怀宁的呼吸逐渐不稳,萦绕鼻尖的Alpha信息素味愈加浓郁,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他想要排斥,但本能地抵不住身体里的渴望,热潮和躁动一起在体内流窜,唯独没有信息素,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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