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父点头:“有念想总是好的,我不会劝你四大皆空立地成佛,而且,你还有记挂你的人,至少你来这里会有人记得给你打电话。” 叶怀宁一愣,然后笑了:“也许吧。” 傍晚之前,季饶因为手伤需要换药,提前结束录制回酒店休息。 “这个东西,你帮我送去还给叶总吧。” 季饶递了枚袖扣给小张,是昨晚在竹林叶怀宁离开后,他捡到的。 小张迟疑问他:“季哥,你不自己去还给叶总吗?” “算了,别烦他了,你去吧。” 手上的伤口换完药时,小张回来,那枚袖扣没送出去,说叶怀宁不在房间:“但我下楼时正好碰到徐因醒他们,听到徐因醒在和叶哥通电话,叶哥好像上山去了,说晚点会下来。” 季饶拧眉,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天边一片火烧云,冬天天黑得快,只怕最多半小时就得入夜。 叶怀宁这个时候去了山上吗? “……刚下午你是不是跟我说明天可能会变天,会下大雪?” “是啊,”小张明白季饶的意思,提醒他,“很可能今天夜里就会变天。” 虽然大可能在后半夜,但这个谁都说不准。 季饶心神一沉。 他没有多想,起身拎起羽绒服外套就往外走,小张跟上去:“季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季饶一边穿衣服一边叮嘱他:“不用了,你留这里,要是有什么事你还能接应我,我们保持联系。” 小张心中不安,劝阻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劝不住季饶的。 出酒店后,季饶快步往西门那头去。 早上录制节目时去过那边,他知道那里出去有能上后山的路。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然暗下。 佛堂最后一线光影收尽时,叶怀宁才惊觉天黑了。 老师父望向佛堂外:“起风了。” 叶怀宁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只剩最后一点电。 “担心夜路黑不敢下山,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后头有空的房间。” 老师父交代完,起身去了后厨准备晚餐。 叶怀宁走出佛堂外,入夜后气温骤降,寒风一起,刮面而过的都是冷意。 将身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叶怀宁轻出一口气,他今晚估计只能在这里将就了。 于是给徐因醒发了条消息,说了自己在山上留宿的事情,徐因醒打来电话提醒他晚上会变天:“叶哥你小心一些,明早我去山上接你。” 叶怀宁道谢,挂断电话,之后关了机。 寺庙里的饭菜很清淡,两个素菜和一个简单的汤。 老师父吃东西时很安静,不再侃侃而谈,叶怀宁也不再多说话。默不作声地吃完一顿晚餐,老师父提醒他:“房间里没有暖气,但有炭盆,晚上睡觉要是觉得冷可以点上,记得窗户留条缝不要关死了,厨房里有烧水的壶和脸盆,你想要就自己去拿。” 叶怀宁跟他道谢。 老师父回房去,很快熄了灯。 叶怀宁的心神定下,也回了客房。 房间里陈设简单,几乎什么都没有,连被子上都带着股久不用的霉味,叶怀宁却久违的心平气和下来,在这寒冷的冬夜,山上小庙人烟稀少的地方,他点燃炭盆,去烧了一壶热水,简单洗漱后躺上床,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天色暗下后上山的路格外难走,气温越来越低,原本湿滑的道路已经有了结冰的倾向,季饶不得不打开手机电筒,小心注意脚下的路,加快速度往上爬。 几次给叶怀宁打电话,那边始终是关机状态。 电话号码是那晚叶怀宁给他的名片上的。 拿到那张名片后他将叶怀宁的号码存下,还试着搜到了叶怀宁的新微信号,但没有去打扰。他知道叶怀宁烦他,并不想用小号去接近,再次欺骗叶怀宁。 但是现在,他必须得尽快联系到叶怀宁。 他担心叶怀宁出事。 又一次重拨那个号码,回答季饶的依旧是机械声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季饶心神不定,脚下一个打滑,没注意下踏空了。 身体往前栽时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撑住,没受伤的那只手掌蹭到一片带刺的树枝,右脚膝盖也重重磕到了石阶上。吃痛之下他身体没稳住,从石阶上狼狈滚了下去。 后脑勺重重磕到地上,幸好戴了帽子,饶是如此,那一瞬间他眼前也足足黑了好几秒。 半天才勉强缓过劲。 季饶仰头,看向天边惨淡的一轮残月,那点月光映不进他的眼睛里。 闭了闭眼,重新爬起身,擦得鲜血淋漓的手掌在衣服上胡乱蹭了一下,继续往上爬。 手机还剩最后一点电时,小张打来电话,焦急问他:“季哥你找到叶总了吗?我一直在酒店大堂里等,没看到他回来,外头已经在下雪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脸上察觉到一点冰凉寒意,季饶伸手抹了一下,果真下雪了。 “我没事,我去山上那个庙里看看,你去问一下徐因醒他们,叶总有没有联系他们,要是我明早之前还没下山,你直接报警吧。” 电话挂断,手机也跟着没电了,山路彻底暗下来。 季饶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第45章 “我只是希望,他能重新开心一点。” 半夜叶怀宁被冻醒,披上外套起身,掀开窗帘看外头,暴雪已如期而至。 院子里的积雪很厚,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沉重,将一切掩盖。叶怀宁看了一阵,有一点担忧,这么大的雪山路肯定走不了,他怀疑他明天可能都下不了山了。 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盆,让炭火烧得更旺些,再去柜子里多拿了一床被子,叶怀宁重新躺回床上,阖上眼。 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前,他听到外头隐约的敲门声,是从前院那头传来的,断断续续不甚分明。叶怀宁安静听了片刻,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只得又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弯着腰,还在滴血的手撑在门框上,一身都覆着雪,狼狈不堪。羽绒服大帽子下的人缓缓抬头,叶怀宁到嘴边的话滞住,眉心已经蹙起。 季饶见到他眸光乍亮:“怀宁,你果然在这里……” 叶怀宁的神色淡下:“你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季饶的喉咙滚了滚,哑声解释:“我听说你上山了,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你一直没回去,我担心你出事,所以上山来找你。” 叶怀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季饶冻得几乎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叶怀宁冷淡收回目光,转身回去。 季饶追上去,他刚在山路上摔了好几跤,又冻得厉害,浑身都疼,跟不上叶怀宁的步伐,他也有意没有凑叶怀宁太近,免得大半夜让叶怀宁心烦。 叶怀宁关上房门,脱了外套重新躺回床里,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翻过身很快睡去。 季饶停步在门外,沉默站了片刻,直到簌簌而下的雪重新堆满肩头。 一声叹息后,去了隔壁的无人的空房。 那一整晚季饶都没睡好,房间里没有取暖设备,他时睡时醒,后半夜还发了低烧。 后头寺庙里的电停了,季饶撑着身体爬起,去厨房用柴火烧了壶热水,翻箱倒柜摸出了一把蜡烛和火柴,在叶怀宁房间外的窗台上摆开点燃。 叶怀宁怕黑,天亮之前万一又醒了,发现停了电肯定会难受。 怕蜡烛打翻,季饶不敢再回房,搓了搓手,手里捧着杯热开水,在叶怀宁房门外坐下。 凌晨五点,老师父推门出来,季饶依旧坐在屋檐下,一动不动几乎快冻僵了。 听到动静,季饶愣愣回神,拖着冻麻木了的腿起身,过去跟老师父道谢。 叶怀宁走进厨房时,老师父正在帮季饶包扎手上伤口,他一只手前夜被叶怀宁的匕首划伤,一只手昨晚上山时被树枝扎得鲜血淋漓,实在狼狈得很。 包扎完毕,老师父淡声叮嘱他:“把退烧药吃了,先去睡一觉吧,雪不停你们下不了山。” 季饶抬眼看向进门来的叶怀宁,叶怀宁没理他,和老师父招呼了一声,过去烧水。 早上老师父依旧去前面佛堂里念经打坐,叶怀宁过去陪他,等他空下来,再跟他聊天打发时间。 “这里冬天是不是经常会下雪?一旦下雪您这里就是与世隔绝,跟外界完全没法联系,您一个人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面对叶怀宁的疑问,老师父平静反问他:“昨晚要是里面那个人没来,剩下你和我,两个人同样是与世隔绝,你会怕吗?如果害怕,你昨天不该上来。” 叶怀宁摇头:“这里挺安静的,没什么好害怕的,跟其他人没关系。” “昨晚后半夜停了电,那个人在你房间窗台外面点了一排蜡烛,一直守到天亮,但他不是昨天你上山以后给你打电话的人。”老师父说得笃定。 叶怀宁猜到了,他早起发现停了电,又看到窗台外的蜡烛,就已经猜到季饶做过什么。 触动不是没有,昨夜他打开门看到一身风雪而来的季饶,心里确实起过一丝微妙的变化,但也只是一瞬,比起所谓的动摇,他只是难得在心如止水之外生出了一点好奇,这个他仿佛过去三年从未真正认识过的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做这些,又究竟有什么意思? 叶怀宁的眸光动了动,唇角微浮:“何以见得?” 老师父看着他的眼睛:“情绪不一样,你自己应该是最明白的那个人。” 叶怀宁愣了愣,仰头,将那些想笑又觉得没有意义的笑咽回去:“我还以为我已经没有情绪这种东西了呢……” “人活着,总会有七情六欲的。”老师父淡道。 叶怀宁想了想,问他:“那您有吗?您如果有,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怎么过下去的?” “我求安宁,这就是我想要的。” 老师父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必勉强自己,随心就好。” 叶怀宁点头:“我知道,勉强没用,我得让我自己痛快。” 中午,老师父回去后厨做饭,叶怀宁拿了本佛经回房去看。季饶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好了不少,原本想去厨房里帮忙,但他两只手都包着不能沾水,只得作罢,又去捣鼓电路。 昨晚因为暴雪,把电线压断了,所以后半夜停了电。 雪一直没停,他们今晚估计还得留这里,要是一直没电,别的不说,连做饭烧水都是麻烦事。 找到被压断的电线,仔细看过后,季饶松了一口气,他以前一个人生活多年,这种简单的电路维修是做得来的。 且好在寺庙里还有能用的工具。 季饶蹲在雪地里捣鼓电线,不时停下搓一下手。 窗外有风不停从窗户缝里灌进来,叶怀宁起身想把窗户再多带上些,他看到了季饶,那人背对着他蹲在院子角落的地上,脚边是一堆工具,不时弯腰趴下,仔细地检查电线线路,小心翼翼地捣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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