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被绑架这件事成为了白潇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有一天,白潇再次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他的第一件事是将手往身旁探去,但这一次,他摸了个空。 他登时睡意全无,全身的血液凉了一半。 他匆匆翻身下床,去找寻宋怀的身影。 宋怀原先的房间,客厅、厨房、卫生间、院子……都不见宋怀踪影,宋怀就好似从这人间蒸发了一般。 白潇的腿直发软,他一下子站不住,跌坐在了地板上。 “宋怀,宋怀……你在哪?”白潇带着哭腔喃喃自语,不断地呼唤着他的恋人,好像只要他一直唤下去,宋怀就会出现。 今夜的天空一丝月光也无,屋子里一片漆黑,黑到白潇产生了一股错觉:是这黑夜中有一个魔鬼,带走了宋怀。 一瞬间,白潇被无尽的恐慌吞噬,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心脏砰砰直跳,他几次想尝试站起来去开灯,可是他的腿软得没有力气。 片刻后,他倏地想到了什么,眼睛恢复了些光彩。 他踉踉跄跄地从地板上爬起来,飞步往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个小房间奔去。 刚刚他几乎把整个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但唯独漏了这个地方。 正当他捏着门把准备打开门时,里头忽然传出了钢琴声,白潇的动作顿住。 从低音到高音,里头的人摁下琴键,一下,再一下,不厌其烦,将钢琴的八十八个琴键从左到右逐一按了个遍,宛若在跟他的老朋友们一个一个地打招呼。 之后,一段熟悉的旋律想了起来——梁祝,这大概是全国人民都耳熟能详的曲子。 白潇捏着门把的手缩了回来,他静静地倚在墙边,倾听着墙另一边传来的琴声。 琴声宛转悠扬,温柔到了极致,就如同母亲轻哼着摇篮曲哄自己的宝宝入睡那般温柔,听得出来,里头的人每一次摁下琴键,一定都无比小心翼翼。 只是,仅用一只手弹出的琴声,难免孤寂了些。 听着听着,泪水逐渐糊满了白潇的视线,一时间,心里所迸发出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 白潇这段时间一直在有意识地瞒着宋怀,没有告诉他他右手真正的伤情,只同他说,他的手一定会恢复如初,而宋怀也没有对此流露出质疑。 白潇还以为自己真的瞒得很好,可笑。 宋怀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怕自己为他担心,才将内心的伤口隐藏了起来,只敢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来到这里,用琴声来宣泄他的悲痛。 白潇之前一直觉得,只要自己从今往后全心全意地待宋怀好,总有一天,他能弥补上宋怀对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感情。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宋怀平日里所展现出来的对他的爱意,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而实际上,宋怀对他的爱,他恐怕终其一生,都无以为报。 白潇再也抑制不住,他冲进房间,从身后紧紧拥住了站在钢琴旁的宋怀。 宋怀偏头看了白潇一眼,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就任由白潇抱着,不再有其他反应,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下的钢琴中。 单手弹完一段,宋怀停了下来。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手底下钢琴,眼神恍惚,就像在透过黑白琴键,看向更远的地方。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这是他从前最爱的曲子。”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白潇却在顷刻间明白过来宋怀在说谁。 宋怀的嘴角扬起笑意,看着钢琴,继续道:“但是他的脑子里就是缺了根弦,这曲子他怎么弹都弹不好。” 白潇愣愣看着眼前人,这似乎是宋怀第一次在自己跟前提起宋泊瑜。 “我只好一遍一遍地教他,他也一遍一遍地跟着我学。”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首曲子学会……” “他还说过要陪我过生日的,可是他的礼物到了,人却没到……” 剩下的话,宋怀再无法说出口,他已经泣不成声。 “宋怀……宋怀……”白潇将宋怀搂得更紧了些,他想安慰宋怀,让他别哭,可是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怀一抽一抽地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可耐不住这眼泪跟个坏掉的水龙头一般,怎么止也止不住,刚擦掉一点,另一些立马又紧接着流到了脸颊上。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停止流泪。 他一根一根手指头掰开了白潇死死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过身来正对着白潇。 他伸出手,帮白潇也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又理了理白潇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这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而后轻轻道:“白潇,我已经和霍华德导演商量好了,我过两个月就要去Y国了。” “什么?”这话过于,白潇一时反应不过来,语无伦次道,“那……那我提前安排一下工作……到时候和你一起过去。” “你大概多久回来,公司这边事情很多,我……我可能不能离开太久……” 宋怀定定地看着白潇,半晌,才艰难开口:“我去Y国之后,大概就不回来了。” 白潇以为自己睡觉睡懵了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白潇。”宋怀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说,我们分手吧。” 白潇顿时有些生气,宋怀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乱开玩笑啊,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么? 他压着怒意,拉上宋怀的手就要回卧室,“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白潇!”宋怀费了好大的劲才甩开白潇,“我是认真的,我们找个时间,去把离婚证办了吧。” 宋怀前段时间在医院时便跟白潇提出过要离婚,但自那之后,宋怀就没有再提起过这事,白潇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一茬就过去了,谁知,宋怀今天竟毫无预兆地旧事重提。 “你如果不喜欢这里的环境,那等我过两年就退休,我们可以一起搬到Y国去定居,可是……”他的声音再次染上哭腔,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你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就跟我离婚吧?” “不是因为这个。”宋怀的泪水再次溢出,他不敢再看白潇,背过身去,抚摸着钢琴,“是宋泊瑜他……” 剩下的话不必多言,白潇什么都懂了。他的眼眶依旧通红,整个人却逐渐冷静下来。 他静默片刻,忽地哼笑一声,“宋怀,你喜欢了我这么多年,就这么离开,你舍得吗?” 听了白潇的话,宋怀浑身一震。 他猛地回过头,睁圆了眼睛:“你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潇的眼神愈发冷淡,没有理会宋怀的问话,而是继续咄咄逼人,“你为什么就是不敢面对你自己的感情,只知道一味逃避?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不过就是个巧合,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被困在这个巧合里,这是你的错吗?还有,宋怀,在你做这个决定时,你有为在意你的人考虑过吗,你有考虑过我吗?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宋怀被白潇逼问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无可辩驳。 是,白潇说得都没错,他就是一个胆小怯懦、自私自利的人。 但是最近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被绑架,猝不及防地知道是白璋杀了宋泊瑜,还有他的右手……这一桩桩事件就仿佛铺天盖地的海啸一般,彻底覆盖住了他的心理防线,宋怀已经要彻底喘不上气来了。 正巧这时,他一直敬仰的导演递来了合作的橄榄枝,让他在幽暗的深海中,窥见一丝光明。 宋怀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忘掉白潇,告别自己的过去,他要当一个全新的宋怀,他要为自己而活。 实在是很抱歉,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第58章 .“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想你。” “你以后,”宋怀艰难地咽了咽嗓子,“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对不起,白潇。”宋怀也知道自己的话语很苍白,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到最后细微得就如蚊子的嗡嗡声一般。 白潇急火攻心,盛怒之下他反而笑了出来,点着头道:“行,好,非常好……” “我……这两天就会搬出去,你找个有空的时间,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每多说一个字,宋怀内心所受的煎熬就要更多一分,但他还是一鼓作气把话一次性说出口。 “随便你。”白潇冷冷丢下一句话,再也无法忍受这个逼仄的小房间,大步离去。 自这次不欢而散之后,二人的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 第二天,宋怀就开始匆匆整理行李,他的右手多有不便,将行李箱从楼上搬到楼下时异常困难,下楼时脚还差点踩空。 从头到尾,白潇都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只是在宋怀差点跌下楼时有些许没坐住。 费了好些功夫才将所有东西都打包收拾好,宋怀气喘吁吁地站在家门口,最后一次打量着这个自己住了近一年的家,擦了擦流到眼角的汗水。 许久,他终于开口,做最后的道别,“白潇,我走啦。”他用尽所有力气弯起嘴角,企图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些。 沙发上的人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回眼前的电脑上,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宋怀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白潇还是没有反应,他露出一抹苦笑,单手拎起行李,转身离去。 来到了院子里,深蓝色的玫瑰花在阳光之下盛开,还是那样耀眼夺目,宋怀的脚步顿住。 他驻足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些花儿。 直到院子门口传来了喇叭声,宋怀才回过神来,拖着行李继续向前走。 一步、一步,走出了他与白潇朝夕相伴的家。 刘惟天急忙接过宋怀左手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随后,载着他离去。 宋怀走后,呆坐在沙发上一早上的白潇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落地窗边。 他看到了在院内停留的宋怀,他看到了来接宋怀的刘惟天,他看到了宋怀上了刘惟天的车,车子发动,向远方驶去。 他也不记得自己在窗边站了多久,他只记得,不久之后,天上的太阳被乌云遮挡住,随即狂风四起,下起了暴雨。 被主人家精心栽种的玫瑰花被雨点砸弯了脑袋,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花瓣凌乱地四散开来,草地上顷刻间成为一片狼藉。 忽地,天空白光一闪,一道惊雷一道惊雷炸响。 白潇的心瞬时揪紧,他下意识地要去寻找某个人的身影,可过了好半天,他才意识到,那个在打雷天会害怕得发抖的人不在了,那人……以后再也不需要他的陪伴了。 他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 外头大雨倾盆,雷声大作,但这一切屋内的人都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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