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看了眼:“成。” 是家卖银饰的铺子,就一间门面,进去后左右两面玻璃柜子,摆放着手镯戒指等小玩意,中间的稍微高端点,下面铺了黑绒布,多了些彩宝和玉器。 最后面的桌子上,老板娘正在啃煎饼果子,听见动静也没抬头:“随便看哈。” 佟怀青没乱看,目标明确地颔首:“你好,请问可以打耳洞吗?” 他身上始终有股矜贵的气度,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往那儿一站,唇红齿白,眼眸乌润,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格外地拿出尊敬和轻声来应对。 除了池野。 讲真,一开始他没觉得佟怀青有多惊艳。 这人的审美,颇有点“众生平等”的意味。 所以也就互相嫌弃,吵吵闹闹,伴着误会斗嘴,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心动,觉得那人,可爱得要命。 有点迟钝地,彻底沦陷。 老板娘显然不在此列,刚抬头,眼神明显地亮了起来。 “哇,没见过你呢,”她嘴巴上还有点油星,已经从柜台后面站起来,“哪儿的人呀,什么时候来的,帅哥多大岁数哇。” 池野脸一黑,从后面跟上往前:“你……” 小小的银饰品店里,突然安静下来。 “池野!” “莫小晶!” 佟怀青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你们认识?” 那可不,好多年没见过的初中同学呢。 莫小晶激动坏了,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上个月才回来,本想安定下来再给咱都组个局,今天过来替我姐看店,怎么就碰上面了呀,真是缘分!” 说完,唰地一扭头继续看佟怀青:“那帅哥你多大?” 什么多年未见的同学情谊都是狗屁,哪儿比得上从天而降的陌生美人。 莫小晶性格中带点天然的彪悍,已经开始往前凑,却差点撞池野身上,正有些不满地瞪眼睛时,却看到高大的男人轻咳一声,把佟怀青往自己身后拽了下。 第一句话是:“你先洗个手。” 莫小晶忙不迭点头:“哎呀我起来晚了,早饭吃一半,你俩吃没?” 第二句话是:“这是我对象。” 正用湿巾擦嘴巴的老板娘凝固了,半晌,目光才从佟怀青的喉结转移下来,快到平坦的胸部时,又被池野黑着脸挡住了。 紧张到结巴。 “哈哈,真的假的啊,你、你还挺洋气的……” 不愧是大城市打工回来的,喝了半瓶矿泉水后,终于压了惊,对佟怀青的兴趣转移到了俩人身上:“池野你厉害啊,我都没听说过你正谈着呢,真是……” 由衷地举了个大拇指:“好大的福气啊。” “别理她,”池野按着佟怀青的肩膀,凑近耳朵,“她就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弟弟,人还不错,不会干挖我墙脚的事。” 佟怀青在镜子前坐着,刚刚已经说清楚来意了,此时未免有些小小的雀跃,听见池野的玩笑,便扭过头来,在对方脸上戳出个酒窝。 莫小晶拿着耳钉枪出来了,还是有那么点恍惚。 先拿酒精给耳垂消毒,佟怀青侧眸:“你们还挺熟的?” “那可不,当年早恋赖我头上,她爷爷举着拐杖撵我两条街。” 佟怀青笑得肩膀都在抖:“为什么赖你呀?” 莫小晶把棉签扔垃圾桶,像是想起了不少埋藏已久的回忆,表情有些温柔:“是啊,当时为啥让你背锅来着?” 池野面无表情地在一边坐着:“因为你只谈弟弟,怕被对方家长闹事,拿我出来顶着。” “我想起来了!” 莫小晶猛一扭头:“那是因为你当时都不上学了,又那么凶,我以为爷爷不敢找你这种小混混的事……” 话说一半,噤声。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了个抱歉。 佟怀青眨着眼睛,刻意忽略了前半句的信息,而是专注于后半句:“小混混?” 外面冷,屋里算是暖和,刚刚坐凳子上准备的时候就脱了衣裳,佟怀青里面穿了蓝灰色的粗针织毛衣,高领,一张桃心小脸仰起来,眼神里满是笑意。 池野在旁边靠墙站着,抱着胳膊,吞咽了下。 不好意思,没听清佟怀青刚刚问的啥。 注意力全在红润的嘴唇上了。 莫小晶猛地一拍额头:“哎呀,也不算,主要池野他那时候比较猛,弟妹你放心啊,大哥绝对不是那种在外面混,乱搞的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池野还没纠正呢,佟怀青笑笑,应了声“嗯”。 消完毒,要用记号笔在耳垂上打点定位,莫小晶刚把笔拿起来,池野在旁边问了句:“这个能我来吗?” “当然可以啊,特简单。” 佟怀青坐着没动,感觉身边传来浅淡的香皂味,和男人微热的气息。 池野的左手揽着他的后颈,端详着,用记号笔在他的耳垂上,轻轻点了下。 佟怀青闭上眼睛:“打耳洞……也你来吧。” 池野没吭声,只是手指往上插入发间,安抚似的揉了揉。 怕过敏,提前挑选好了纯银的耳钉,没啥特殊的,几毫米的小圆珠子,睡觉不会扯着衣服挂头发,转动的时候也方便,此时已经安置在固定器里。 微凉的枪头对准耳朵,夹好,池野调整了下角度:“疼了说。” 佟怀青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没那么矫情。” “咔哒——” 扳机被扣动,耳垂上似乎被小蚂蚁叮了一口,轻微的刺痛感,明明只是打了个耳洞,佟怀青却不由得脸颊发烫,刚还说自己不矫情呢,这会就扯对方的衣角:“疼。” 池野取出枪杆,装入剩下一枚耳钉:“忍着。” 佟怀青扁着嘴:“你都不会轻点……” 第二次更加熟练,对准耳垂扣动扳机,洁白的耳垂上就增加了抹亮色。 全程也就用了不到一分钟。 真的挺快,挺简单的。 佟怀青伸手,轻轻碰了下:“啊,这就结束了?” 池野把耳钉枪放桌上,低头亲了下他的眼皮:“嗯,打好了,平平安安。” 小小的迷信,值得认真对待。 旁边的莫小晶再也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叫了个停。 “你俩注意点啊,我还没有男朋友呢,怎么就抱上了,啊?” 老板娘被闪到眼睛,老板娘委屈。 连同学情谊都顾不上了,铆足了劲儿开始推销卖货,一会儿说弟妹皮肤白戴这个肯定好看,一会说要时常换呀才不容易过敏,反正看到池野的神态她就明白了了,这家伙现在就是个昏君,眼睛都长人家身上了,不宰白不宰! 就是讲得口干舌燥,也没见人有啥表示。 池野揽着佟怀青的腰:“有想要的吗?” 佟怀青趴在玻璃柜台上,摇摇头:“感觉都差不多。” “那不着急,回去我给你打首饰,”池野的笑声很轻,“随便你喜欢什么样子,都可以。” 冬日的阳光斜照下来,映在那短密的睫毛上,显示出一种很温柔的质地。 佟怀青突然,很想吻他。 心里痒,表面还要不动声色:“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随便学的,就是个入门级。” 池野轻描淡写,付了钱,跟气哄哄的莫小晶打了招呼,用围巾在人脖子上缠了两圈,才带着出门。 得回去。 他家的小狐狸,想要个亲亲了。 下台阶的时候,莫小晶还是没憋住,追出来趴在门上招手:“池野你重色轻友——不行我实在忍不了,能给朋友们说不,你跟弟妹现在公开没啊!” 池野回头,宽肩窄腰,不说话的时候就很凶。 莫小晶没来由呼吸一滞。 想起了十几岁的池野,已经开始扛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顶天立地般站在脚手架上的模样,明明脸上有灰尘胳膊上是疤痕,但眼睛明亮,气势迫人,时常会受伤,额角带着血,风尘仆仆地骑着摩托飞驰,同学们怕他,又敬仰他,那个岁数的孩子,对于能够赚钱的“社会人”,总是不自觉地认为和自己,不再是同龄人,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 市场经济如火如荼,部分年轻人已经不满足于被国家包分配,不想再去考大学或者读个专科,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大家打着呵欠背英语,窃窃私语时,说池野现在混得可厉害啦。 “有人带他吗,听说去了深圳?” “不知道呀,真好,我也不想有父母管着!” 众人先是嬉笑,然后沉默下来,有人撞了下同伴的肩膀:“成了吧,你真愿意过大哥那样的日子啊,受得了吗?” 后来池野回学校收拾东西,班主任追出去,聊了很久。 回来的时候,明显哭过。 池野倒是挺温和,他在熟人面前没那样凶,话不多,腰板是笔直的,看不出脸上有任何眷恋的情绪,也休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自卑或者自负,因为个子高,所以上学那会跑操升国旗,都是站在最后一排,大家也都习惯性地回头看,知道他在那站着。 知道池野永远会在后面,等着大家。 莫小晶有些鼻腔发酸,没好意思再插科打诨。 “先等等,办酒了再叫你们,”池野拨开路边的灌木丛,没什么叶子的枝条横生出来,“不着急。” 接着,就俯身在对方耳朵上说了什么,挨了记轻轻的拳头。 原本还有点沉浸回忆的莫小晶,顿时不笑了。 妈的不害臊,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刚到家关上门,池野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佟怀青拽着进屋,按墙上了。 中途就踢掉了鞋子,个子高的男人鞋码也大,船也似的撑着对方,池野顾不上低头,看不了那穿着白色棉袜的脚是怎么踩在自己鞋上的,就被揪着头发往下拉,与人接吻。 他闭上了眼睛。 把主动权全然交给佟怀青。 只是无意识地用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心里轻飘飘,犹如踩上云端。 好一会,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池野笑声很轻:“好凶。” 佟怀青亲人,倒把自己的嘴唇给亲到微肿,在此刻特像一个风流渣男,用手背拍了下池野的脸:“喜欢吗?” “喜欢。” 渣男当上了瘾,愈加得寸进尺:“那你给我做饭洗衣裳,怎么样,后天陪我出去趟,乖点,路上有点眼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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