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伤心啦。 生活中,这样的不小心多正常呀。 池野沉吟片刻,上前用另只胳膊揽住佟怀青的脖子:“咋啦,不得劲?” 佟怀青垂着睫毛,没吭声。 “还是心疼那锅苹果水?”池野不以为意地收回手,准备回卧室换下打湿的衣服,“这玩意挺好做的……” “不是。” 佟怀青还跟在他身后,声音低低的:“是心疼你。” 哎呀,这话说的。 池野都没注意到,自己这会嘴角翘得有多高。 有点想伸手,捏下对方的脸。 他特喜欢这样捏俩小孩,嘴巴嘟起来,多好玩。 手伸一半,停住了。 记得上次被池一诺骂了,说哥你知不知道自己手劲儿有多大呀,这样捏人家嘴巴,疼死了呢,都有指头印! 池野有错就改,改为两只手捧起脸,轻轻往中间挤一下。 小嘴巴嘟起来了。 佟怀青配合地仰头,眨着眼睛没说话。 池野突然噤声,心里朦朦胧胧有点异样。 好乖。 好可爱。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回卧室,门在身后一关,瞬间变了表情,龇牙咧嘴地按着自己心口,脑袋磕在墙上,抵着那点坚硬冰凉。 刚被热水烫的时候,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怎么挨了下人家的脸,就紧张成这样。 纵使池野再怎么木头,也知晓这种感觉有点不对劲,没错,佟怀青昨夜是发酒疯亲了他,可也不至于这样心脏狂跳。 佟怀青可是男的呀。 他也是个大老爷们啊。 池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单手把外套从头顶脱下,扔在床上,赤着上半身,继续抵着墙面壁。 有点想不通。 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地方。 刚跳得太厉害了,甚至都有点钝痛。 这该怎么办呀。 他还发着呆呢,就听见外面敲门,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穿上了,打开一看,佟怀青低着头在外面站呢。 “怎么来了?” 池野盯着那柔顺的头发,突然咳嗽了下,意识到自己正笑得有点傻,忙用手搓了把脸,恢复之前惯常的神色:“我这就出去。” 佟怀青声音很轻:“对不起。” “行了,”池野受不了了,“再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真的,我做错了。” 佟怀青还垂着睫毛,昨晚嘚瑟的劲儿消失,嗓音不再被酒揉得泛哑,没了那个嚣张娇横的泼皮样儿,红毛狐狸收敛起爪牙,成了只红眼圈的小白兔。 小白兔说:“昨晚的事也得道歉,我亲你了,不是故意的,千万别往心里去。” 池野:“哦。” 明明早上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同样的意思从佟怀青嘴里出来,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味。 “我知道,你喝多了。” “嗯,喝多了犯傻呢,哈哈。” 客厅里,池一诺做数学题做得眼泪汪汪,陈向阳给妹妹讲一上午了,这会筋疲力尽地瘫在沙发上,俩人都没把池野刚刚的烫伤当回事,听见脚步声,陈向阳有气无力地招招手:“大哥,我讲题尽力了。” 池野笑着“嗯”了声,去院子里了。 和之前没什么异样。 但陈向阳已经瞬间坐直身子,狐疑地看看大哥的背影,又看看跟着出来的佟怀青。 “佟佟哥哥,你们刚才吵架了吗?” 佟怀青莫名其妙:“没有啊。” 陈向阳有些忧郁地往外看:“可我感觉……大哥生气了。” 小孩心细,当机立断从沙发上跳下来,池一诺傻乎乎地握着笔头,没反应过来,只听见陈向阳和池野的对话。 “大哥,你去哪儿呀?” “去店里看看,有俩单子。” 池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们在家写作业,记得多喝水。” 大门被从外面反拽上了。 差点给佟怀青碰一鼻子灰。 生气了,为什么呀? 是被烫疼了吗,刚才还好好的呢。 胳膊上其实没什么太大感觉了,不怪俩孩子对伤视若无睹,并非是不关心自己大哥,而是这点子小伤,放池野面前,真不够看的。 池野很能忍。 骑着摩托咆哮在林荫小道,改造过的发动机轰鸣出震耳欲聋,两侧的灌木丛被掠起的风擦到点枝条,抖动半天都没听下。 他没停,一口气跑到北郊的工厂仓库。 几个工人正在那整理废弃的钢材,一大堆撂得老高,都是穷苦人,干力气活出身,一些损耗也舍不得扔,收拾收拾,能卖不少钱,正砸着呢,听见后面池野的声音,都回过头看。 池野刚从摩托上下来,脸上表情很温和:“李叔,都在啊。” “老板过来了,”一个年龄大点的忙上前,“怎么不提前说声呀,我好去泡茶……” 池野笑着摇摇头:“不用。” 他个子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仓库门口:“这是等会要卖的?” “嗯,”老李陪着笑,“都记厂里的账上。” 池野掏出个小方盒,给众人散烟:“成,几位叔都辛苦了,歇着去吧。” 工人们都搓着手笑,坚持推让几下,小心地接了。 知道池野心善,给他们活干,让人有口饭吃,但这么凶神恶煞地往这一站,还是未免有点心里犯怵。 更何况池野在外面,话也不算多。 秋天已经很凉了,池野外套脱掉,就剩个背心,露出劲瘦有力的腰身,皮肤被晒成麦色,肌肉饱满而紧实,尤其是高高举起铁锨时,隆起个很漂亮的弧度。 就是胳膊上有一大片红,估计烫着了。 几位工人师傅被赶到仓库里头坐着,都没敢吭声,刚池野让他们休息,说剩下的他来就行,接着就不由分说地接过工具,埋头干了起来。 ……只是,怎么感觉,有点吓人。 金属之间相撞的声音很大,惊得鸟雀都从林间飞起,火星子都在日头下迸溅,池野沉着脸干活,不知疲倦砸着废旧钢材,到最后居然丢了铁锨,直接上手。 砰!砰!砰! 原本五六个人干的活,愣是被他一个人收拾完了,甚至还是徒手操作,端着茶杯的老李水都顾不上喝,惊掉了下巴。 谁惹到这位爷了啊。 那么一大堆的钢材都被面团似的揉捏,搓成扁片,可怜巴巴地散落一地。 作孽啊。 连地上的小草都被殃及,露出大片的黄土飞沙。 最后一块废铁扔到地上,池野拍了拍手,掏出根烟点上,蓝色的火焰闪烁,他眯着眼睛,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跟几位傻眼的工人笑笑:“没事了,我先走一步。” 说完,把剩下的半根烟碾了,潇洒地一拧车把,骑着摩托咆哮离开。 心里舒服多了。 就是出来急,忘记拿手套,颠簸的时候摩得掌心有点疼。 但池野不在意,没啥。 风驰电掣地驰骋在小道上,临着快到家的时候才刻意放下速度,隔着头盔远远地就看到了,修车铺前站着个人。 天凉快了,大爷大妈们都爱在外面溜达,兴许是瞅这人面生,围着打量,笑眯眯地说着话。 佟怀青的双手背在身后,明显有点招架不住了。 池野停好摩托往这走,没两步就被佟怀青看见了,这人估计一直在掂着脚张望呢,招着手:“哥,这里。” “怎么了?” 池野的烦躁劲儿没了,整个人平和极了,街坊跟他熟,哪怕他黑着脸也不害怕,笑眯眯地拎着刚买回来的菜:“小池呀,这孩子是你什么亲戚,生得真好看!” “那可不,我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还有你老王叔什么事呀。” 池野揽着佟怀青的肩,带着往店里走,钥匙插进最下面,卷帘门“哗啦”一声往上掀开,他扭头冲众人笑了笑:“吃醋了哈,怎么净夸人家,不夸我啊。” 哄笑声中脱了身,屋里一直开着窗户,透气,又亮堂,虽然工具零件多又琐碎,但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摆放好,池野直接坐在皮质凳子上,脚蹬着地往后滑了点,才抬头看佟怀青。 “怎么出来了?” 佟怀青在屋里,明显放松多了:“等你呢。” “等我干什么,”池野不由自主想摸根烟,摸一半停住了,胳膊又放了回去,“我不是说了,出来有事。” 心里那股子气来得快,去得也挺快。 走得时候看佟怀青特别不顺眼,这会儿却觉着怎么看,怎么招人待见。 佟怀青靠在柜台上,姿势很放松。 他平日里端着惯了,仗着自己长得好,臭着张脸也无所谓,所以松懈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就很不一样,带些淡淡的慵懒感。 终于嫌冷了,穿的厚了点。 是浅蓝的针织毛衣外套,毛茸茸的,袖子还有点长,只能露出半截指尖。 “想着你生气了,就出来看看。” 池野哑然失笑:“我生什么气啊,怎么,还出来哄哄我?” “嗯,”佟怀青平静地点头,“要是真恼了,就哄你。” 外面还有点热闹的动静,玻璃门挡住了柜台后面的他们,池野不由自主地摸索烟盒,就剩最后一根了,捏在手里,说不上来,心里慌,非得拿着点身东西才成。 “怎么哄?” 心跳得厉害,还装大尾巴狼呢,声音可平稳了。 佟怀青想得可认真,眉头都小小地皱了起来。 “这样?” 他捧着自己的脸看向池野,稍微用点力,嘴巴被挤得撅起来。 是池野逗孩子时,喜欢的动作。 对方没啥反应。 不好玩吗,佟怀青歪了下脑袋。 池野移开目光,嗓音终于有点迟来的哑:“行了,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也不看佟怀青,直愣愣地冲了出去,走得急,不知道忙啥呢,大腿还撞到柜台,发出可大一声响。 一口气走到泡桐树下,不够,又钻进个没人的小巷子里。 才有点手抖地把烟拿出来。 还抽个屁啊。 刚都被他掐断了。 昨天晚上,池一诺的话还仿佛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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