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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妈妈知道了，来，这是这几年咱们家存下来的钱。”唐母歇了一会儿，现在仿佛有点力气了，哆哆嗦嗦支起半个身子，从枕头底下捣鼓半天，弄出来张存折塞给唐锦鸿。“妈妈这病没救了，这钱花了也白花，还不如留给你以后做手术用，到时候好了咱也能结婚生子了。” “妈妈？去了才知道有没有救，爸爸才刚走，你就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吗？”唐锦鸿没有接过那张存折，只是看着唐母，满脸的伤心欲绝。 唐母栽回床上，抬抬眼眸，用着最后一口力气念叨：“这存折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不稀罕就扔了吧。” “妈妈！”唐锦鸿见他妈妈不对劲儿，忙站起身过去叫人，又是拍脸颊又是掐人中，他妈妈却已经眼睑泛白，嘴角发紫一点回应都不给他了。 唐锦鸿慌了，连掉在地上的存折都忘了捡，跳脚就跑出病房去叫医生。半路上有个椅子被他带倒，好大一声响，连陪床打呼噜那人都吵醒了，男人爬起来对着小胖子的背影骂的口不遮拦：“真特么难揍，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一早晨注定兵荒马乱，唐锦鸿不止叫来了医生，还喊来了三个姐姐，他也是从这会儿才得知，大姐和大姐夫真的是医生，经验比县里赤脚大夫还丰富的那种医生，说出来的话一句没听懂，对着唐母的心肺就是一阵输出，终于把人从死神线中拉了回来。 这一时半会儿，县里没什么好医疗器械，用药也不全，抢救回来只是暂时的。唐文静没有办法，更做不到狠心那一步，跟丈夫戚建国商量几句，抱着救人心切的想法，接走昏睡的老太太就上了救护车，往北京赶。 因为救护车只能一名家属陪同，唐锦鸿坐上去也帮不上忙，戚建国走过去，招呼已经没了生气儿的唐锦鸿上了自己那辆车：“你跟我坐这一辆，咱们一会就能到。” 唐父的葬礼不能没人，两个姐姐跟唐锦鸿道了声别，就转道回村守灵了。 等唐锦鸿又来到这辆车，坐进车后座时，后排座椅上，正心无旁骛戴着耳机听音乐磁带的戚铮，见到小胖子再次出现，表情瞬间都凝固了，眉头紧皱，满脸嫌弃：“你怎么又回来了？” “……”唐锦鸿心情低落的好似当场就能哭出声，抿抿嘴角不做言语。 “你姥姥生病，转院去了北京，咱们一道过去。”戚建国系上安全带，难得跟儿子解释一句，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操，为什么要带他。”戚铮无语直接骂了一声。 戚建国拧眉，“戚铮你什么态度，我和你妈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好了。” “……”戚铮最惹不起的就是他爸，索性往旁边挪了挪，靠在车窗旁当哑巴。 戚建国不放过儿子：“跟你舅舅道歉。” 戚铮以为当哑巴就好了，谁知道还有这一出，知道他爸说一不二的脾气，又不想让这小胖子看了笑话，只好张张嘴，小小声的嘟囔一句：“对不起。” “连个称呼都没有吗？你在跟谁道歉。” 戚铮瘪瘪嘴。头一回觉得他爸这么事多，可这声舅舅自己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叫一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小胖子舅舅，还不如杀了他。 “你这孩子。”戚建国不是事多的人，但这孩子不管不行，已经被惯的没边了。当年唐文静生戚铮难产，没精力奶孩子，更别提医院本来就忙呢，加班加点常有的事，所以把戚铮送爷爷奶奶那里一送就送了十二年。 爷爷戚正江是个退伍老司令，常年住在军区大院，平时很严肃的一个人，隔辈亲在那摆着，照样联合老太太一起宠孙子。偌大的军区大院，戚铮满院子跑早野惯了，不服管教是必然的。 “大姐夫不用了吧……”唐锦鸿悄声开口，那声音跟蚊子一样，戚铮忙着听音乐根本没听见，见他爸真生气了，眼一闭心一横，下一秒就叫了出来：“小九，对不起！”完事儿还觉得自己机智。 “？？？”唐锦鸿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忙侧了侧头，看向戚铮。 戚建国点着颗烟，向后视镜的唐锦鸿道：“这孩子叫戚铮，都十三了还不懂事，跟你一对比，害。” 唐锦鸿：“……”十三了？qizheng？哪个戚哪个铮。 戚铮：“！！！”他爸为什么要跟一个小胖子说这么多话，无语死了。 剩下的时间三人一路无言，约莫过了三个小时，戚建国领着两只小的，来到朝阳区一家三甲医院楼前。 “我就不去了吧？”戚铮眼见都快到家门口了，抬脚就想开溜，却被他爸滴溜着脖领子拉了回去，“你也去！” “……”戚铮无语，跟上。 首都的医疗水平是河北小县城没法比的，不论环境还是医生团队都是顶尖儿的，这一眼都望不到顶的医院高楼，都把唐锦鸿看懵了，迷迷糊糊一路跟人上了电梯，都醒不过神。 他妈妈算是得救了吗？会好起来的吧。 此时医院病房里，经过四个小时的用药抢救，唐母终于醒了过来，刚抬起眼皮就要找人。 唐文静穿着白大褂走过来，一边检查她的生命体征，一边问：“妈，你是在找，我那个弟弟吗？”见唐母东张西望的样子，还以为她在找唐锦鸿，暂时还不知道那孩子呢名字，只能叫弟弟。 “妈想找你。”唐母插着氧气管，声音有些模糊。 “啊。”唐文静闻言愣了几秒，看了看围在病床边的几个小护士，先把他们弄了出去。才道：“你想说什么？” “妈对不起你，招娣。但你弟弟是无辜的，你能不能趁我去世，把他接过来照顾照顾。”唐母说的声泪俱下，其实之前就该去了，但心里一直有个念想，怎么能安心，一清醒过来赶紧找人，回光返照似的安排后事。 见唐文静不发一语的表情，唐母抬手就要扒氧气管：“算妈求你了，养到十八岁就行了，我给他留了钱，不花你一分的。他才十四岁，以后让他能怎么活？” “你先安心养病吧，他不只有我一个姐姐。”唐文静又不是圣母，把她拉过来治病是职业操守，让她养弟弟？不可能，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唐母继续求：“你那四个妹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肯定不理大宝的，妈知道你虽然不回家，但钱还是寄的，是个孝顺孩子……” “这事儿不要找我。”唐文静说着就走了出去，不再理会病床上苦苦哀求的唐母。 还没赶上来年的春节，唐母就去了。那段日子，唐锦鸿连学都不上了，整天在医院陪母亲，把之前唐父的活儿全都揽了过来，日日夜夜任劳任怨的伺候着。可惜还是天不遂人愿，连最后的念想也没了，小胖子在1993的寒冬腊月，接连失去了两位亲人。 跟五个姐姐一起，参加完母亲的葬礼，唐锦鸿一蹶不振，想着要不也跟着去了得了，反正自己无家可归又是个小怪物。 谁知道唐文静却满脸哀愁的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觉得你那个外甥怎么样？大姐和你姐夫平时工作忙，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跟我回家吧，以后你们还能彼此做个伴儿。”
第4章 新年 唐锦鸿一开始并不知道，唐文静那句‘给彼此做个伴儿’究竟是什意思，但听到能和戚铮生活在一起，还是多多少少有点期待的，那人长得那么好看，对吧！想到此处不由点头啊点头，应了下来。 在1994年春节来临的前一天，唐锦鸿背上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家当，奔去北京，敲响了戚家的大门。 “笃笃笃”的几声敲门音下去，里面却不见人应声。唐锦鸿把装满尿素袋的行李，从肩上卸下来，胡乱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不厌其烦的又去敲门。 现在是中午左右，怕屋里人听不听见，这次唐锦鸿敲门是上了手劲儿的，谁知这回里面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却把对门给吵醒了。 开门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戴着个老花眼镜，穿着件棉质旗袍，面容很和蔼：“小朋友你找谁？这家人出去上班了，诶呀起早贪黑不容易的。” 唐锦鸿鞠躬连连道歉，问：“戚铮也不在家吗？” 老太太看来对戚铮印象深刻，眉头轻蹙，回：“你说小铮啊，昨儿夜里就野没影了，不知道。” “好吧。”唐锦鸿又到了句歉，见老太太关上房门，才把行李暂时搁置到戚铮家门口，走下楼梯跑了出去，来到小区门口的电话亭打电话。 其实唐锦鸿早一个星期前就应该来了，但那会儿他忙着给唐母过头七，大姐那边工作又挺忙，赶在出殡当天就回去了。还好，大姐临走前给他留下了电话号码还有家庭住址。 他给了电话亭大爷一角钱，就打起了电话。大姐那边过了一会才接，问他怎么了。 唐锦鸿刚才提行李出了一身汗，忽然被寒风这么一吹，瞬间打了个喷嚏，“家里没人啊。” “我知道了，我给小铮打个电话，你先回去等着。”知子莫若母，唐文静一听就知道戚铮这小子又跑哪玩去了，撂下电话就给他发小打过去，紧督促让他赶紧回家给小舅舅开门。 戚铮发小儿名叫梁子尧，两小孩儿是在军区大院光着屁股长大的铁瓷儿，接到唐文静电话时，两人刚熬了个通宵才把游戏通关。 现在困到不行，就想睡觉。见梁子尧挂了电话，戚铮才问：“谁来的电话？” 梁子尧也困，打了个瞌睡，道：“你妈，说你小舅舅来了，让你赶紧回家开门。” “操，不去。”说着，戚铮就躺在梁子尧家的沙发睡了过去。 唐锦鸿打完电话回去，左等右等也瞧不见人回来，迷迷糊糊就坐在楼梯口抱着尿素袋行李睡着了，等到傍晚时分，戚铮才回来。 那时候唐锦鸿已经睡懵了，肩膀忽然被人来了一拐子，吓得他不清，蹭的一下抬起头，一见是戚铮，茫茫然的问：“你回来了？” 楼梯间的灯光，映在唐锦鸿的脸上，戚铮垂眸见了，不由直皱眉，这小胖子在这儿真能睡得着，只见他脸颊红彤彤一片，嘴角边还有那被压出来的口水印子，都不知道擦擦吗？傻乎乎的。 “……”告诉他就邪了门了，戚铮不发一语，打开钥匙进门，想先去洗手间洗把脸，这一个通宵熬的他浑身难受，睡四五个小时怎么能缓过劲儿。 唐锦鸿见门开了，赶紧站起身子，谁知这一睡睡的他头疼，扶着那个尿素袋子好半天才缓过神，幸好大门没被关上，一步一步拖着行李就跟着戚铮进了家门。 戚铮洗脸洗的神速，额角上还滴着水珠，从卫生间出来，转眼就见到了小胖子旁边那满满一麻袋的东西，鼓鼓囊囊的，好奇问：“诶，这什么玩意儿？” 因为北方家家户户都烧着暖气，屋里暖融融的，根本不怕冷，戚铮这边儿问着，身上开始脱羽绒服外套，然后随手扔在沙发上，又弯腰换鞋，想着这人送完东西应该要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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