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个……”终于走到了,尤因立定在包厢斜侧面,颇滑稽地探了个头,在两双惊讶看过来的眼睛注视下摘下口罩和帽子。
随意捋了下被帽子压塌的棕色头发,他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是南老板吗?”他学网友们,喊南少虔的花名,试图显得亲近些,“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我是华创的艺人尤蓝,一个歌手,有个合作想找您谈一下。”
尤因摆明身份,边说,边忐忑地观察分坐餐桌两边的人。
何箴是个瘦高个男人,三十岁上下,戴副黑框眼镜,穿得文质彬彬,不像经纪人,反而像个文秀的历史老师。
尤因觉得自己肯定是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何箴瞳孔都放大了,但除了惊讶,对于他突然的出现,这位大神经纪人就没有其他反应了,比如站起来把他拦到外边,或者高呼服务员赶人。
尤因其实很怕发生这种场面,为此还特地在来之前戴了口罩,又捂了个帽子,这样万一被赶出去了至少不至于被人认出来。
可什么糟糕的冲突都没有发生,何箴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看什么珍稀动物的眼神盯着他看,看完他,又扭头看南少虔。
尤因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南少虔。
一转眼,正好与南少虔漆黑的眼珠对视上。
漠然的表情,审视的目光,尤因惴惴不已,马上垂下眼皮。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南少虔,比电影幕布里更英俊,气势更凌人,穿的明明是宽松T恤,可窥一斑而知全豹,单瞟一眼那漂亮的肱三头肌,尤因就知道他的身材一定俊极了。
哪个男人不想要一副高挑强壮又漂亮的身材。
尤其尤因不久前才在机场被人骂了娘炮,陡然与这样一个体型与自己差很多的男人见面,心底里羡慕不已。他依旧畏惧,但忍不住抬眼又多看了两眼。
南少虔仍注视着他,一双眼睛漆黑而精亮,辨不出心情否泰。
何箴的目光也没挪开。
两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却都沉默着,没一个人搭理他。
尤因感到尴尬,但他不想浪费机会,万一他们回过神来了要赶他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慌乱从身上背的老花信封包里掏出一份装订的A4纸,他双手奉上,继续自说自话:“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准备一个MV,男主角的人选还空着……”
事实是原定男主角跑路了,但要真如实告知,不免让人多想,其他人不要的东西要我接,那人咖位还没我高,你当我接盘侠啊,跌份!
换一种说法,显得他这个MV的男主角位置比较炙手可热,不至于寒碜到南少虔。
毛洽总是对他恨铁不成钢,尤因每次都懒得解释,他只是不爱应付讨厌的人,并不是真的没脑子,要真要碰上要紧的事儿,他的姿态可以摆得比谁都低。
南少虔的目光晦暗不明,有点光在里头闪动,说生气吧,倒也不像,尤因看不懂,只觉得头顶沉甸甸,压迫感很重。
他硬着头皮和南少虔对视,努力展示善意,上半身微微往前探,把剧本轻轻搁在桌子上,细长的食指推啊推,努力推到南少虔眼皮子底下,言辞恳切:“您看看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加入我的创作队伍。”
南少虔不发一言,只是盯着他,瞳孔点漆,深邃的眼睛沉静得像汪冰潭,里头是悄无声息的打量,像要把他从头发丝儿到内裤颜色透视个底儿掉。
尤因嘴角尴尬地扬着,天儿很热,但背后发凉,额头渗出几滴冷汗。
何箴一直安静旁观,偶然瞥了眼南少虔的表情,适时打破僵局:“啊,尤……蓝是吗?”
尤因的注意力迅速被转开,头一扭,几乎是感激的点点头:“对,是我。”
何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说:“别紧张,他就这样,怕生,内向,没恶意。”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能和以上形容词产生联系,南少虔的眉头几不可闻攒动了一下。
何箴余光瞟到,料定他不敢当面反驳,心情愈加和煦,继续和尤因寒暄:“我听过你的歌,很好听。”
在尤因背后,南少虔神色微霁,微不可查点头。
“是吗?”尤因受宠若惊,露出了一个微微惊讶的笑容,顿了顿,又忍不住自卑地想,肯定是客套话,我现在要是问他一句我有什么歌,保准他一个字儿也答不上来。
“你刚才说得太快了,什么合作,坐下来仔细说说。”
何箴信手往南少虔旁边一指,语气慈祥:“就坐南老板边上吧,戏上的事儿我做不了他的主,你跟他讲。”
南少虔默不作声,下意识微微直起腰身。
尤因没注意到南少虔细微的动作,他一门心思想着快快地把事情办成,何箴的态度让他看到了希望,事情的走向如此顺利,是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完全没预料到的。
他赶紧一屁股在南少虔边上坐下来,扭头,和南少虔相隔一只手臂,期期艾艾打招呼:“南老板。”
这时坐他们对面的何箴突然站了起来,笑着说了句:“喝多了水有点想上厕所。”
然后离开了包厢。
尤因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何箴是在给他留说话的空间。当然不胜感激,可是单独面对南少虔,对方至今一言不发,压力不可谓不大。
尤因瞟了眼南少虔,对方像株喂哑药长大的高岭之花,不看他,只静静偏头看窗外风景。
大概是瞧不上他吧,都不愿意搭理他。
尤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里觉得难办,但想到教堂的租金,又觉得这点问题完全可以克服。
鼓起勇气,他动手拿起那本薄剧本,边翻,边试探着开口:“南老板,你是想先看一下剧本,还是我跟你说一下我的概念?或者我口述一下大概故事呢,情节很简单的,我的角色是个画家,你呢,是座雕像……”
话没说完,南少虔转过了头看他。
尤因顿时闭了嘴。
注视尤因一秒钟,南少虔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点住剧本,下压到桌面上,说:“我有问题要问你。”
随便打断别人说实话挺没礼貌的,但南少虔做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还挺自然,可能是因为他虽然语气傲慢,威势又重,但动作其实很轻柔。
尤因没有生气,只是略感紧张与害怕,因为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缩得有点近,南少虔体型高大,这么突然靠过来让他特别无所适从,很艰难才忍住了没往后缩。
他问:“什么?”
“为什么找我,我们之前并没有打过交道。”
好直接。
南少虔长驱直入而强势的说话风格让尤因顿时感到有些棘手,就好像自己已经被看穿,此刻他不禁想起何箴的话,心里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南少虔,怕生,内向?
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是,确实……”南少虔这种顶级艺人,哪是他能打交道的人物。
南少虔惜字如金,但仅有的几句话看得出是个爽快人,不爱弄虚作假,尤因本来也不喜欢打官腔,干脆诚实地说:“我也没想过能有一天能来找你合作,按理来说再过八辈子我也够不着你,今天之前,你大概都不知道圈里有我这号人吧。”
南少虔的目光沉了沉。
“但缘分嘛就是说不准的,我来拍MV,你正好来旅游。”尤因开玩笑似的掸了掸剧本,“我刚才没说实话,我来找你其实是因为我的男主角把我鸽了,挺丢人的这事儿,他这一撂挑子,我找的场地和团队直接停摆,我是实在没辙了,刚好翻朋友圈看到你们在同城……”
说到这里暂时打住,深呼吸一口气。
偷偷跟来这事儿,他做得不地道,但话真是掏心窝子的话。
他抬眼,从进来到坐下,第一次主动直视南少虔的眼睛,眼里些许无奈,还有一丝不甘:“兄弟,我知道我这么冒昧上门你肯定不高兴。打扰了你的假期,我先跟你道个歉……”
第二次被南少虔打断:“我没有不高兴。”
挺突兀的,尤因一下卡了壳,没听懂似的,傻傻张了张嘴,然后:“啊?”
打断他,就为了澄清这个?
南少虔说:“你继续说。”
还真就为这个啊,尤因讪讪然,早知道不说那句,他只是想着礼貌性地提前道个歉,没想到会冒犯到南少虔。
他道:“虽然咱们分工不同,但总归是一个行当的。发了这首歌我就打算回老家不干这行了,所以这首歌相当于就是留个纪念,我很看重,才特别着急要找人帮忙。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南少虔面无表情的脸色松动了一点,透露出一丝惊讶。
尤因把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里苦笑,怎么能不惊讶呢,南少虔肯定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对他这么交浅言深。
说实话,尤因自己也没想到能对着一个不认识的人说这么多。
关于退圈的意图,他谁也没告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或许是觉得丢脸吧,进来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一圈,除了虚长年纪,他什么成绩都没有,性格,脾气,甚至外表都跟以前读书的时候差不多,真是没什么长进,离开堪称败北而逃,说出来太不光彩。
也或许是因为心里还存有妄想,他其实并没真正下定离开的决心,舍不得是一个,没有完全死心也是一个。他还想试试,妄图想要背水一战,万一呢,万一这首歌就火了呢,虽然历史证明他没这个命。可做人留一线嘛,提前把转行的心思公之于众,到时候如果要反悔那可就太难看了。
第7章 南少虔沉默几秒,说:“我不太理解。”
尤因喉头有一瞬间梗阻了,南少虔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顿时,他有些坐立难安,好没面子,可一看南少虔的表情,特别坦然,并无半分嘲讽,于是想:或许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是真的不理解我为什么说想退圈。
南少虔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冷漠,只随着自己心意问话:“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转行?”
“是啊,我都快二十七了,看不出来吧哈哈。”尤因忍耐住尴尬,干笑几声,接着,声音突然变小,“年纪越来越大了,死活熬不出头,不得另寻出路么。”
“你不满意现状么?”
“什么现状?”
尤因茫然看向他。
这也太像领导问话了,那格木都不曾征询过他对目前状态的满意与否。尤因心里有点疑惑,觉得这样的一问一答有点诡异,像被南少虔牵着鼻子走。
他不太喜欢,但南少虔直盯着他,他很紧张,实在没空思索,一板一眼说:“你是说我目前的工作情况吗?”
南少虔点头。
尤因略微放松下来,垂下眼皮遮住眼里的落寞,嘴角牵起来笑了笑:“其实挺好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稳定,清闲……”
南少虔没作声,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真没意思。”尤因果然有未尽之言,他抬起头,目光投向南少虔,眼底一片无奈。
“我以前从没这么想过,最近突然觉得很没劲,特别没劲。我原来总要能够唱歌写歌就很开心,但其实就连我写的歌也不属于我,版权全在公司手里呢,他们说让谁唱就让谁唱,说卖给谁才能卖给谁,我什么都决定不了。干一件事儿没成就感就该换条路走对吧,正好我合同也要到期了,娱乐圈也压根我不缺我这号人……”
梦想半道崩殂的苦楚,对扬名立万的渴望,被在意的人指责虚度青春的焦虑,太多的心事,太多的不可说,很难说是不是中了邪,一个阳光晴朗的下午,他居然在这里朝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男人大吐苦水。
对方竟然也能安静的倾听。
“而且我爸生病了,不是大病,但他想我回老家,想我离近点儿尽孝……反正我现在的工作也可有可无。”
南少虔的目光闪烁,面色比之前黯淡些,右手悄悄从桌上移到腿侧,拳头攥了攥。
尤因看不懂那么微妙的表情变化,他只瞥见南少虔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立马戒备地说:“算了,我知道你不懂。”
他真是怕死了南少虔再说“我不理解”,真的能把人噎死,不如他自己先说。
“你说了这么多,”南少虔半晌没搭茬,一开口话锋就转了个大弯,对话直接被扭回他们原本的主题,“我没从里头听出来这个拍摄对我有什么好处。”
尤因:“……”
南少虔的心脏一定是铁做的,尤因想,他卖惨都卖到这份儿上了,竟然依旧打动不了他。
可奇怪的是,虽然没表露出同情,他倒也没看出南少虔有多反感厌恶他,他要是讨厌一段合作,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听完别人的唠叨的。
这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态度若即若离不咸不淡的,尤因说不上来,只觉得不像在谈合作,倒像是漫无目的的聊天。
琢磨一阵,他想明白了,南少虔可能确实只是在打发时间。
他的到来对于南少虔来说,大概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路上突然遇见只冲他摇尾巴的流浪狗,因为一直甩不开,就干脆随便逗着玩玩儿。
小狗希望他给点好处,但这个无聊的人完全没有要带它回家的意思,纯粹只是拿小狗解闷。
南少虔问,对他有什么好处。
废话,尤因面无表情地想,他一个十八线小艺人的歌,对南少虔当然屁好处和加成都没有,这件事从头到尾只对他有好处,他承认自己就是在耍无赖,耍流氓,道德绑架。
可那又怎么啦?
他像一个乞丐嫉妒亿万富翁似的扭曲地想着:你这么厉害,帮帮我怎么了?
“这对你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的意义真的很重很重。”
时间就是金钱,尤因感到焦心,南少虔的不为所动反而激起他的征服欲,这小子油盐不进,他还非得拿下不可。
宏愿一发,之前他恨不得离南少虔八丈远,此刻却恨不得贴上去。
“南老板!”尤因挪动屁股靠近南少虔,手指也挨上南少虔的手,指尖微微地搭在他的小臂上,眼神哀求。
“你要是愿意帮我完成我最后的梦想,拍摄顶了天就两三四天时间,我一辈子记你这份好。真的,逢年过节我放烟花,烧香,我为你祈福!”
南少虔垂眼,微微侧过脸,目光在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几根白皙瘦长的手指上停滞半秒,喉结难耐地滑动了一下。
他的眼神微微动容,嘴唇张开,终于要答应,却不经意瞟见尤因手里的剧本。
翻到的那页,主角的名字,尤蓝陈辛郃两个名字赫然挨在一起。
这场拍摄,果然如尤因所说,很紧急,急到连剧本上原定男主角人选的名字都来不及抹掉就跑来找他。
午后阳光越来越刺眼,酒店大堂有用以会客或等待办理入住的客人暂时休息的沙发,尤因呆若木鸡地坐在中央空调的风口下,帽子下的刘海被冷风吹得在眼前乱晃,他手里捧着一杯星巴克的冰拿铁,时不时机械地低头啜饮两口。
“我看不到你的诚意,你可以离开了。”
十几分钟前被南少虔不客气“请”出来的画面历历在目,尤因的脑子里不断闪回当时南少虔的表情,眉头紧蹙,眼睛直直盯着他的手,恼怒,郁闷,不耐烦,一堆的负面情绪,非要总结,就仨字:不痛快。
除了这些,好像还有一点儿——
委屈?
这个词儿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尤因心里一阵古怪。
他一定是无计可施太过焦虑,否则怎么会试图去从南少虔那张表情匮乏的脸上解读出自己失败的原因。
南少虔明确地拒绝了他,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拔腿就走赶紧再去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男艺人救场,可他就是走不动,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自己还有戏。
虽然他是个很烂的演员,但他以他仅有的演戏经验保证,在他最后一次求助,就是没脸没皮凑上去贴住南少虔的时候,南少虔的眉头突然就舒展开来,那绝对是有点想答应他的。
可是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误差?
尤因纠结地皱着脸,嘴巴微微打开,皓白的牙齿和灵活的舌头把纸质吸管反复咬扁再搓圆。
再说了,就算不想跟他合作,也不必赶人吧,一想到这个尤因就觉得脸上发热,这么大的人了,再不出名,好歹是个小明星,竟然那样丢脸的被扫地出门。
之前和南少虔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么尴尬,可一离开那个狭窄的包厢,越回想,尤因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倒不是怨恨南少虔驳他面子,而是羞耻,他从来没发现原来他的脸皮这么厚!
南少虔是谁,剧本雪花似的往面前递的电影大咖,大导演捧在手心的票房灵药,手握三金的年轻影帝,他居然跑来跟人家哭诉自己的职业生涯,还给人家讲什么狗屁小画家和画中人的爱恨情仇,跟人家推销一个破MV!
什么好剧本好资源南少虔挑不到啊,要来演他这小片段!
大概是面对面真的会让人失去分寸感吧。
尤因怅然想起,前年吧,还是大前年呢,鲜愈在贺岁档的电影里客串了一个角色,他则在某个直播平台有个和四五个小艺人一起合作的跨年节目,没能回家过年。
俩人都在北京,就约了个年夜饭,吃完饭过了零点,他们商量着去看电影,鲜愈问他想看什么,他笑说选什么选,捧你的场去。
一到楼上,鲜愈仰头看着印着南少虔单人形象的巨幅海报,突然说,要不我们先看这个吧。当时吧,说不上来是什么要命的吸引力,他也觉得南少虔的电影一定错不了,肯定好看,就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圈内的看见南少虔都迷糊成这样,南少虔此人的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本来,南少虔也是他只能仰望的人。
随着记忆的复苏,南少虔身上的光环一道一道开始叠加,而他一点点变得渺小而卑微,再回想起南少虔最后那个表情,尤因后背一阵发麻,偷窥美女洗澡的羞愧感后知后觉又找上来。
他瞬间变得如坐针毡,是啊,南少虔又不欠他,他有什么可愤愤不平的,打扰人家一次就算了,待在这儿不走是想怎么样呢,不死心的再去求一次吗?
冰拿铁的杯壁被他的体温溶出一线淅沥的水珠,尤因抽了张纸擦手,挨个手指吸净水滴后,盯着手里黏糊糊的纸,觉得有点恶心。
他这么扒着人家不放,也有点恶心,很没自知之明。
尤因站了起来,把冰拿铁和纸巾丢进垃圾桶,抱着那几页皱巴巴的破剧本,叹了口气走出了酒店大门。
大概是命该如此。
命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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