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颂今嗯了一声。 宁初:“可是工作了自由时间应该比念书那时自由很多吧?” 临颂今淡淡:“我不喜欢一个人来电影院。” 宁初:“那可以约朋友一起啊。” 这话他是在正常逻辑下说出口,说完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今今生活里太冷清了,总需要一些热闹。 所以他对今今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感到困惑:“怎么了?” 临颂今移开脸:“宁初,我不会跟别人来电影院。” 宁初下意识:“为什——” 问题戛然止于一半,同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一段蒙尘的对话: ——帅哥看好啊,取票要点这里,然后这里,刷新一次,输手机号,验证,然后这里。 ——我的老天爷,怎么选了最前排?屏幕太大最前排不好看的。 ——抱歉,下次我选后排。 ——后排也不行,后排太远了看不清字幕,选中间最好。 ——完了帅哥,你不会选座又不会取票,以后怎么带别人看电影啊。 ——不会带别人。 ——啊? ——宁初,我只会跟你一起看电影。 不会带别人。 我只会跟你一起看电影。 两道少年的声音朗朗萦绕一圈,褪色远去。 检票员提醒场次检票开始,从检票进去,到坐下,再到电影开场,宁初没有再开口。 当电影画面里明亮的白光映在他脸上时,他忽然很想知道那个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来过? 是因为如承诺的那样只会跟他一起来,还是因为恨他,连带曾经和他一起来过的地方都不屑再来? 他忽然很想问今今,还喜不喜欢他。 其实没有很突然,他一直想问,一直不敢问。 就算曾经有人斩钉截铁告诉他,可局外人始终是局外人,不会理解剧中人的重重顾虑,一念之下百转千回。 可就算知道答案了又怎么样?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后者无能为力,前者……哪有糖还混着沙砾就要往下咽的。 电影里播放着有情人的爱恨纠葛,而宁初又一次陷在自己和自己的纠葛中难以自拔,完全没有注意到临颂今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他身上。 后坐是个不安分的小孩儿,在靠背又一次被踢到时,他回了神,才发现可乐杯外面凝出的水珠已经淌了一手。 坐直想找卫生纸时,旁边有人率先从他手里接过可乐放在扶手杯槽,又握住他的手,一言不发替他擦着手上的水渍。 他的手被可乐浸得冰凉,可今今的手是暖的,热的,温度源源不断传递给他,让他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原来可以的话,他还是贪心自私地想要今今喜欢他,别说混着沙砾,就是沾了火星,火烧火燎他也能咽下去。 他无意识蜷了蜷手指,指腹轻轻蹭过临颂今掌根,顿时如梦初醒。 在对方抬头之前,他慌乱扭头转开,想要躲开对视。 可当目光触及屏幕一瞬间,他身体猛然僵住,脸上血色迅速褪尽。 下一秒飞快抽手捂住嘴,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冲出播放厅,在厕所哇地将刚喝下去的半瓶可乐吐了个干净。
第30章 这个时间是电影开场高峰, 候场大厅没有多少人,卫生间也是。 宁初吐得泪眼模糊,能感觉有人匆忙来到自己身边, 搂着他,抚着他的后背, 什么也没问, 但他知道是今今。 他没力气直起身,甚至没力气抬头,胃部一直在痉挛作呕,挤压出的呕吐感不断漫上喉咙。 他吐了饮料,吐了晚饭,一直吐到没什么可吐, 干呕还是持续了好久。 感应水箱冲出一阵水流,将他的呕吐物都冲走, 他似乎能感觉到喉管的蠕动还在继续, 那股莫名的恶心感在他身体里经久不散。 身边的人在他停止干呕后慢慢松开他, 低声留下要出去给他买瓶水的话。 而宁初只听出他要离开的意思, 连忙拉住他的衣服, 艰难直起身,在泪眼朦胧中锁住他模糊的轮廓。 “今今, 你别走……” 他声音发虚,断断续续,从指节到尾音无不透着快要碎掉的脆弱:“你别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离不开人,那种奇怪的心情又出现了,他只是觉得整个人空空落落的, 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别的。 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只是无比强烈地需要今今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 临颂今几乎没有犹豫地停下脚步回到他身边:“我不走。” 他半扶半搂地将宁初带离卫生间, 离开电影院,上车前从后备箱拿出一瓶水给宁初漱了口,随后以最快的速度驱车回家。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闹市区人声鼎沸,直到进了小区,浮躁的空气才算安静下来。 宁初好像一下变得很疲惫,走不动路,临颂今抱着他上楼,帮他换好衣服让他躺在床上,抬头时,对上他写满失落委屈和歉意的一双眼睛。 “对不起今今。” 宁初很困,而这份困意好像故意使坏,把他的难过放得很大:“你好不容易出门看次电影,被我搞砸了。” 他们好不容易出门看次电影,他很期待的,结果就这样被搞砸了。 “没有。” 临颂今看着宁初眼尾潮红表面还没有消退的湿润,指节动了动,最后也只是将他粘在侧额的一缕碎发拂开。 “没什么搞砸不搞砸的。” 他声音很淡,平稳熨贴,有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想看的话,以后随时都能去,不急这一次。” “宁初,困了就睡吧。” 宁初渺茫的目光始终粘在他脸上,直到被侵蚀而来的困倦压下眼皮,阖上眼沉沉睡去。 始终攥着他袖口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临颂今静默许久,反手拢进掌心,终于用指腹很轻将宁初眼角的潮湿擦去,摩挲着那一角微红的皮肤,很快收手,起身离开。 间隔时间太短了,宁初的身体经不起再去医院被全身检查折腾一次。 临颂今回到客厅,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周南笙的电话,正要拨通时,肖潇的来电率先一步跳出来。 “临总,现在有时间吗?” 肖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速比平时稍快。 临颂今低声应有,肖潇几乎瞬间听出他状态不太对。 那天临颂今和宁初约好看电影时她也在,回想时间就在今天,她立刻问:“是不是小初那边又出了什么状况?” 临颂今说是,面对医生,毫不隐瞒地将电影院发生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她。 “他现在睡着了,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但我不放心,如果可以,还是想让周南笙过来看看。” “等下,临总。” 肖潇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小初这个反应并不是因为单纯的身体不适导致,而是有外界的诱因。” “外界的诱因?” 临颂今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神色微变:“肖医生有其他发现?” “不算发现,只是猜测,但经过我和几个专业上朋友的深入探讨,我们都觉得可能性很大。” 肖潇将自己这两天对比所有资料得出的结果一五一十告诉临颂今:“小初很多项精神测试反应都显示他曾经受到过持续性的精神刺激,时间至少在半年以上。” “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时常突然低落乃至崩溃,很大可能都是那些精神刺激残留在他脑海在作祟。” “记忆里衰退也是重要佐证之一,这是一种很典型的受到大脑刺激的后遗症,而会影响记忆的刺激必然来源于生理而非心理。” “但你说过小初身上没有受到过重大伤害的痕迹,所以我们对比很多情况得出,小初很有可能是遭受了电击。” 说到这里,肖潇顿了顿,叹息:“也许我该早点往这边猜测,还记得小初被狗吓到的那次吗? 喃風 也许我们潜意识的认知就出了错,当时的情景下,小初害怕的不一定就是那只狗。” “不知道临总有没有发现,前日早晨,小初听到我们谈话的反应和遇上流浪狗那晚的反应一模一样。” “我仔细思量过,发现两桩事件唯一的重合点就是‘电’,保安驱逐野狗的电棍,和我提出的电休克,或者思维再扩散一些,小初受惊情绪严重失控那一晚下了大雨,一夜雷电交加。” “还有就是你刚刚说的,小初在电影院的突发状况,我觉得罪魁祸首是当时播放的□□片段,即使被艺术手法拍摄得十分朦胧隐晦,依旧引起了小初强烈的不适反应。” “长时间的控制,禁闭,精神控制,电击,记忆紊乱,对□□的强烈抵触反应,都可以串联成一条线,作为我们猜测的证据。” “所以我们一致觉得有很大可能,小初曾经被关进戒同所,并且时间不短。” …… 挂了电话很久,临颂今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大脑停转的状态,后面肖潇还说了什么,他没有听进去。 就这样过了许久,久到窗外霓虹落幕一半,久到笼罩萱城的云换了一批,他在降温的环境里开始找回自己的身体,温度,心跳,还有呼吸。 戒同所? 戒同所…… 这个地方他知道。 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 但他的知道也仅限于一个名字,一个笼统的病态戒同性质,别的……别的东西还有什么? 他僵硬地走到阳台桌边坐下,打开电脑,在搜索栏输入戒同所三个字,动作缓慢地点击搜索。 跳出来的结果很多,文字很长,图片很丰富,一拉刷新不到底。 他在电脑前一坐就是许久,除了手指机械的滑动,像是入定的老僧,被风霜雪雨凝固的肢体,一动,或许就要从哪个部位断裂来。 宁初醒过来,肚子空得厉害,时不时发出咕噜一阵空响。 晚饭都被他吐光了,睡醒一觉起来好饿。 房子里很安静,没有声音,看外面天色,应该已经很晚了。 今今应该睡了吧? 他轻脚下床拉开房门,穿过走廊一侧头,就看见他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就坐在阳台,两只手肘撑在桌面,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原本走向厨房的脚步立刻终止。 随后拐了个方向,朝阳台走过去。 他以为今今是工作间隙小憩睡着了,但客厅没有开空调,早秋入夜的温度有些凉,这样睡着很可能感冒。 他想叫醒今今回房间去睡,想伸手拍他肩膀,又怕吓着他,就在他身边蹲下来,手臂趴在桌上,轻声喊他:“今今,今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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