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睡了足够久,久到从无边阴霾的午间一直到夜幕垂落。 根本就不是他认为的刚过中午,而是真正的夜晚,他们并没上环城高速,只需要一个来小时的路却开到了晚上。 他们,一直在市中心打转。 天边又一颗爆裂般的炸雷,随后闷雷翻滚,整个车体嗡嗡地震颤,雨水像要把这座城市淹没那么凶猛…… 边野坐直了,眼神跟着沉了沉。 天太重了,城市一片混沌,街灯,广告灯,缓慢挪动着的,一条条在雨夜拖出长烟的汽车尾灯构成了所有的光亮来源,混合着诸多长鸣的喇叭声,落下车窗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边野盯着前方一辆辆排着的车尾,他有印象,这条路尽头就是高速,过了收费站,他们就出城了。 而现在,只需要通过一截贯穿城区的地下隧道,出来就能看见“XXX收费站”这几个大字。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才会一直兜圈,边野不自觉地蜷起手,死死捻着裤边。 手背被人轻拍,随后挤进来两根手指,做怪似的挠他手心,等软得不像有骨头支撑才抽出去,边野顺着卫凛冬的手看到他拿起手机,扣入车前吸盘夹,插上充电线。 屏幕亮起,开的是微信定位—— 两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挨得不远,并且一点点地相互靠近。 一个当然是这辆车,边野往前探身,他想看看另一个是谁,卫凛冬在跟谁共享位置,微信名没有备注,不清楚。 “要进隧道了,”卫凛冬顺了下边野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跟他说:“你准备一下,我说过,需要你动。” 作者有话说: 因为有的宝子只看新章,这里再次提醒,上章大改过,加了很多内容,可以的话重新看一下,我明天加更,还中午~
第62章 火机咔地甩上,被扔得叮咣直响,喷出来的烟气根本看不出深浅,车内太呛,人手一支都坐在那里吞云吐雾。 开车的大毛回身就骂,说他开车犯困,来两根醒醒神得了,他们抽屁啊抽,快把窗打开,再把毅哥给呛着。 向毅皱起眉刚要开口,大毛一脚跺上刹车,几个人前仰后合地剧烈一晃,就回头这几秒差点吻了前车的屁股。 在他们车后是绵延的车海,像一条流淌不息的长河穿行在这座城市,这样走走停停不仅是在这条进入隧道的主路上。事实上,中午从万嘉跟着卫凛冬出来就没顺过,大多时候都在永无止境的车流中缓慢移动,看着前一辆的尾灯一亮一灭,这路况简直把人逼疯—— 堵车时搞事情,绝对是对人性最严酷的考验。 “1,2,3,5,6……操他妈还往里挤,7个了!!”大毛哔哔地按喇叭,想吓走打着前轮硬要加塞的车,旁边副驾一脸淡定地告诉他,少数一个,是八辆,下次掰手指头数。 这就是他们和目标之间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距离。 真他妈憋屈啊啊啊啊。 大毛蹭地一下回头问向毅:“毅老大,这咋回事啊?!不会是那逼遛咱们玩吧!就在市中心打转转,哪儿人多往哪儿扎,他不会是……”本来一双天生小眯眼愣是睁得滚圆:“发现咱们了?” 曾经,他们最好的机会是卫凛冬停在街心花园那个时候,可好死不死正对辖区派出所,大门敞开在他们眼前,总不能在公安干警们眼皮子底下“干活”吧。 “是啊毅哥,不能让他这么开,”副驾搭腔道:“全是车咱没法下手啊!得想辙给他挤到没人的地方……” “别说这些没用的,”后面传来向毅的声音:“过隧道就这么一条路你动一个我看看,小军通了么?让他就近再找一辆,出了就一起包抄,把车堵路边。” “啊??” 大毛眼睛瞪得快掉了。 “那么多人就开干啊……”出隧道口的那一块最拥挤。 “不然呢?!”向毅掐了烟头狠狠扔过去:“还他妈跟他堵到过年啊?!有年夜饭吃?!” 一车无声。 * “操——” “可算过了,屁股坐两瓣了都。” “我去!”靠谁身上睡得口水直流的兄弟迷迷瞪瞪抬起头,被当场一通狂抽:“你妈的还睡上了?!你个猪……” “困!堵得脑袋都不转了我不睡?” “你就这么干活的?!” “都给我闭嘴!” 向毅一声高叫,可以说这是他迄今为止职业生涯接到最艰苦的任务,内容本身其实很简单—— 跟着这个姓卫的把边野弄到手。 就在他们到达万嘉前,边慎修发来足够多的资料:住宅地址,楼栋方位,车牌照号,以及整辆车的照片,甚至还有卫凛冬详尽的个人信息,目标不但确定,且情报准确无误,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根本就是垂手可得。 向毅长长出了口气,他冷哼了声,沉沉坐向座椅,好在不过耽误些时间,一切尽在掌握。 眼看出了隧道,视野变得明亮起来,十分幸运,车辆逐渐分散后,道路旁有一处开阔的绿化带。 拨开窗前的雨帘,黑色奥迪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前方,向毅轻蔑一笑。 他塞上耳线,说了句:“动手吧。” 摘掉耳塞的一瞬,车猛地打轮挤向黑色奥迪,雨天地滑,车速不但快,力度也猛,两车擦着火星相交而过,商务车像是被改装过,制动性能出奇得好,在冲上便道前刹停,接着后面超出来一辆白车,在雨中紧咬前面黑车车尾,车体猛地向前一窜,奥迪车承受不住撞击,在边道上熄火了。 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为本就不平静的道路更添了把“堵”,声嘶力竭维持交通的交警眼睛都看直了。 没等他向这边跑,下来的几个人已经钻进奥迪车,从上面拉出来个唾沫星子横飞的男人,约莫三十大几的模样,长相挺俊,他一抹脸上的水: “喝大了吧哥几个?!这他妈才刚过晚上八点,现在嗑药都兴这时候上劲儿了?溜冰溜到大马路上??没控制好量跑出来满大街抽疯?!” 大毛马上叫毅哥,说后面没人啊。 前前后后把车翻过,除了这个跳脚的,再没别人—— 两个人全部消失。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抢劫截道,你看把我车撞得!!走走走走,都他妈跟我走!咱去交警队,不……我打110!懆你妈的…看给你们嘚瑟的!戒毒所公安局就是你们的归路,不把你们挨个送进去我邱字倒着写,等着啊!都给我等着!我这就拨号,幺,幺,零……” 男人的嘴像机关枪,说了这么多字向毅却怔怔的:“……跑,跑了?”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 “哎,说来就来了,这不警察叔叔么!”男人收起手机,面色欢喜地向穿着协管字样的交警走去。 大毛哎哎地叫着自家呆若木鸡的老大,见那边俩人快凑到一起,忙拽了人就钻进车里,顷刻轰鸣四起,两车从绿化带的一侧小路逃窜而去。 “我靠!!” 男人这就要冲向自己这辆奥迪,被交警一把拉住,找他要行驶证和驾驶本,这人先是做出掏裤兜的动作,随后身子一晃跳上车。 车嗡的一声,从这条唯一不堵的小路逃离。 邱然的车技一向邪乎,差的时候连电线杆子都能撞,状态来时可以精湛到万车之中灵动漂移,加上对路况熟悉,钻在小道里,不消多时便上了高速。 不过高速封了,他把亮过几次的电话取消静音,打开车载,沉厚的声音响在车里: “上高速了?” 这边像在点烟,那边明显有松口气的迹象。 “为什么耽搁?”对方问。 “我嘴欠,”邱然笑:“不过也不如卫大夫社会关系有特点,真是让我‘哇哦~~’。”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卫医生还是先把欠我的那顿饭补一下再说。” 给男孩看片子的承诺被下药事件冲得七零八落,邱然不得不认为他跟卫凛冬在某些方面确实犯冲,他的车因为一些故障要开去4S店修,想借卫凛冬的用一段时间,毕竟一个在家坐牢的人交通工具就变得没那么重要,卫大夫答应了他,却也告诉他,他的车没那么好开,让他再想想。 彼时邱然拍着胸脯,说他是秋名山车神。 不过卫凛冬之后又给了另一种‘难开’的定义,那是在俩人约定换车后的不久,卫凛冬从一条新号发来微信,说他被跟踪了。 “你家当可都在我这里,”车停在加油站,邱然站在车尾,掀开后备箱:“天气太差,你定不到旅店,高速封了也没办法出城,带那男孩去狗舍吧,刚离婚就这么野咱们卫大夫好凶猛的喔。” “……” 听到对方沉默,邱然哈哈大笑:“难道你不知道段文涛的真身是喇叭精?” 听筒那边叹了口气,说:“别跟他说咱俩换车的事。” “放心吧,”邱然答道:“我一定会说。” “……” “你现在太不乖了,一出事他能把我薅过来扒下一层皮,下药这事我一夜没合眼,为了我以后的睡眠质量,我要跟他一起出手拯救你,把你捧在手心好好‘爱护’。” “就从今晚开始,我一会儿叫他来我家,商量一下怎么疼你,你放心大胆地跟你的小朋友住救助站,我好吧?” 是很排忧解难的一句话了。 段文涛驶离万嘉就直奔乡下,会比他俩更早到,此时该睡下了,确实不太好解释。 “谢谢。”卫凛冬道。 ** 不像市区暴雨连连,郊外的天只是沉得喘不过气,乌云层层叠叠堆下,不见月亮,望不到星星,举目之下,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边野不喜欢空气中的咸腥和潮湿,像是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把目光拉回这扇大铁门,救助站外面有了响动,惹得门内传出成片的犬吠,边野垂下头,踢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 男人暗色行装融入整片夜色中,像深夜下高山的一棵冷杉树,挺拔而高耸,他推门而入,先是进侧房安抚那些狗子们不让他们再叫,边野就那么站在院子中央,深暗得看不清轮廓。 车钥匙放到炕桌,低闷的一声响,卫凛冬脱掉外衣,头顶的大灯没开,只是一捧枕边微光。 再没有杂乱难忍的喇叭鸣笛,穿插其间不耐烦的吵闹人声,也没有车内无休止发动机的运转声,所有的一切都静下来,包括跳了一晚上,惴惴不安的那颗心脏。 ——他们把人甩开了。 男人解掉袖扣,接着是手表的表带,好像这些都太过沉重,束缚得难受,他要让这条胳膊放松一下。 该卸下的何止一条胳膊上的东西。 边野垂下眼,静静地站在门旁,那么厚的帘子却挡不住早春夜间那点冷意,冻得人直发颤,比深冬那个雪夜还要低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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