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行啊卫凛冬,”段文涛义正严辞,把脸又扭回来:“这不把咱们小狗狗都带坏了嘛,人家就是你房里的一个租客,又不是你通房大丫鬟,影响多不好!” 说着,挤眉弄眼地往边野手上瞟,告诫卫凛冬检点一些。 边野撩起眼皮,看卫凛冬。 段文涛满满的长辈口吻,对边野说:“好孩子咱不学他,哈。” 边野再次垂下眼,单薄的眼皮一跳一挑,在看不到的碎发阴影下稍稍勾动唇边,荡起一层浅浅笑意。 “别看他看我,”见他哥在看边野,段文涛拽着这人领子一通乱晃:“你到底去哪个地方浪了?老老实实交代,不许瞒我。” 药的成分尚在检测中,初步化验结果并不乐观,需要送往设备更加精良,等级更高的实验室继续分析,在此期间,卫凛冬将停止一切医疗活动,无薪无限期停职,医师资格证也需要上交暂扣,即便不涉嫌违法,也要等待院方的处理意见。 这是段文涛穷尽了所有关系得到的最理想的局面。 这类东西一直是在黑市或是地下交易,见不得光,一旦真走到调查这一步,他需要提前知晓到底在哪里吃的,好提前运作应对。 “家。” 段文涛瞪突了眼。 “你…没事吃这狗几把……”像是恍悟到什么,这人表情古怪,跟着一声花腔:“呦呵,夫妻情趣是吧?” 卫凛冬没说话。 声音下一秒直飙上去:“你是疯了么卫凛冬?!怎么也不想想能不能吃?!你还是个医生!” “我根本不知道。” 卫大夫被下药的传言一晚上在急诊科迅速发酵蔓延,最终传进沾亲带故的段主任耳中,彼时忙得焦头烂额的段主任无暇跟这群人闲磕牙,只给他们留下一个冷冷的哂笑。 他根本不信,也不认为成少泽有这个胆子,且如此无底线。 此时完全颠覆,怒火就这样直冲头顶,仿佛头皮都在熊熊燃烧,段文涛噌的一下站起来:“王八蛋哪儿呢?!我这就去把他几把剁了下酒,你别护着他,快说!我去哪里找他?!你倒是说啊!!” “我俩离了。” “我不管!”段文涛仍旧高叫着:“爱离不……” 话戛然止于嘴中。 像是信息终于传输到了大脑,这人张着嘴使劲眨眼睛,没怎么听懂又或是一时接受不来,完全卡壳了。 卫凛冬站起来,过去把不知什么时候被边野拿走,在手里搓得噼啪作响的打火机没收掉,此时机身已经异常火烫,他把它扔进茶几隔层。 边野没有过多反应,被卫凛冬带着一起坐到沙发上。 “明天他来收拾他东西。” 如同什么在段文涛身上炸开,他双膝一沉,夸张地跪在他哥脚下,眼睛晶晶亮:“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哥?离了?分了?房子呢?” 自从上次从成少泽嘴里听来房子的所有权,段文涛就一直耿耿于怀,他不止一次想跟卫凛冬说道说道,都被莫名其妙地转移话题,堵了嘴。 “可不能归他啊!” 音量控制不住地飙至最高。 “我一半他一半。” 卫凛冬说给段文涛听,眼睛始终看着男孩,边野静得过分,垂下头,是冷硬而凌厉的一条颈线。 “明天你走了,”卫凛冬继续这样不给目光地跟段文涛说话:“就别再回来,我也搬家。” 手触碰到这条脖颈,感受到的是薄薄一层皮下温热的,流淌着的血管,以及他说完这句话后明显的一个抖动。 男孩扭过头,看他。 “……不是,你搬什么?”段文涛觉得他哥真不是个容易沟通的人,越来越难理解。 卫凛冬只是专注地跟边野对视,多一句话也没有。 段文涛像是恍悟到了什么: “呃,我明白了,伤情是吧?看着跟那表子一起居住过的房子,猝不及防的,回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像一条一直抽打在心间的鞭子,落下一鞭就疼一下,连呼吸都难以为继……我懂我懂,都是过来人过来人。” 男孩一瞬地猛眨了下眼,看着卫凛冬的眼睛蓦地红一下,他迅速低头,喘气都变得粗重,像是在克制什么,把自己裤边揪得要开线那样,指节在用力下泛出一种脆弱的苍白。 卫凛冬拿了个苹果,往段文涛嘴里一塞。 “这样哪行啊,你要逼自己走出……唔唔唔!”段文涛反射似的张嘴接,先是愣住,随后指着自己冲他哥直叫。 “别睡我家了,你今晚就走。” 段文涛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满脸惊异,叫声更大了,像是在问:为什么?! “嘴太碎。” ** 最终,段文涛也没听卫凛冬的。 从像要把他电话干穿的邱然那边得知他哥出事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着手安排狗舍,一切妥当后,背起行囊星夜兼程地赶来医院。 来,就不会轻易走。 这件事必须被以最小代价处理掉。 在段文涛看来,离婚,分手,吃违禁药……不过从他那边短短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卫凛冬的世界便如同发生一场地表最强地震,事业家庭双重震荡。 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踏实地回乡下养狗的。 “要搬家那事可就多去了,我得帮你收拾打包,你一个人哪行?”说着他往上撸袖子,一抬眼傻了,边野不知从哪里拖来厚厚一叠纸箱,行动不比他慢:“……呃,两人搬也够呛啊,你什么时候走?” 一般来说,搬家耗时巨大的是整理东西,至少提前打出两三天的量来。 “明天一早。” “……” 段文涛叉腰垂头,好一会儿仰天叹出一口大气。 好想…… 给老婆烧纸告状,嘤嘤嘤。 “你要干就干,不干现在开车走,”卫凛冬把茶几隔断的零散杂物推了满地,拣几个丢进纸箱:“别在这添乱。” “……得嘞。” 段文涛一溜烟地跑去找小狗狗。 小狗狗今晚静得有些出奇,本来边野也不是那种热乎人,这一点段文涛是知道的,可他却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断层感觉—— 起初洗水果倒茶水,对他还有些待客的正常社交礼仪,就是没正眼看过他,也不存在抵触或是嫌恶一类的负面情绪,不知从什么开始,偶尔碰触上他的眼神,就会被瞪得心下一凛。 小狗狗好像真挺讨厌他的。 段文涛内心一边委屈地‘老婆老婆嘤嘤嘤,他们欺负我嘤嘤嘤’,一边给边野赔着笑脸往上凑,来到长柜这边帮边野搬,对方没拒绝也没同意,做出向上抬高的动作。 段文涛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用力气,只听那边很短促的一声闷叫,他心底咯噔一下,慌忙往下放柜子。 这是碾着手了。 他赶忙抬头看,视线中边野侧身背对他,被卫凛冬拉着,进了地下室。 作者有话说: 嘴巴有毒且招人嫌的老段不服:嘤嘤嘤,我一个直男逗着玩行,来真的我看得出来么我,老婆我好想你呜呜。
第57章 不知什么时候雨声变得淋漓而细密,不像方才那么凶猛,半窗外的水帘成了覆着的粘稠湿雾,一滴滴蜿蜒坠落。 边野盯在上面,开口说话:“为什么搬家?” 他是不小心碾到手了,但手指上的痛远没有被抓握,触碰,扳动关节时来得更让他有感觉,边野把目光挪到卫凛冬脸上,看着他的眼睛。 卫凛冬没在看他,眼皮下垂,看的是摆弄在自己手中边野的那根手指,他不放下,扭身从旁侧摊开的医疗箱中拣出一罐喷雾和一些纱布。 手指肿得像短了一截,卫凛冬带力一捏,马上抬眼专注男孩的反应,他需要从疼痛程度判断有没有伤到骨头—— 无动于衷。 哪怕面孔最细微的变化,又或是手上反射式的抽动都没有。 边野对于疼痛忍耐的阈值很高,加上刻意控制完全可以达到对身体百分百的掌握,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卫凛冬语气听不出什么:“不想我搬?那我可以不搬。” 边野一怔,眨了下眼。 “你看起来完全不想跟我一起搬。” 当然不是。 这间像小窝似的地下室曾几何时就是边野心中最柔软的那个部分,他污浊又昏暗的人生从这里发生改变,他深爱着这个被卫凛冬打造的小天地,最眷恋不舍的也是它。 可有一天,他居然能够把它捏成魔方那样大小,揣在身上,塞进口袋,揪着这个人的衣角跟他一起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描摹的一种奢侈肖想。 “我怎么会不…” 边野一下咬住嘴,也没怎么样他却发现自己声音都在抖,马上不说了。 卫凛冬看了边野一眼,继续去检查他的那根手指。 明明只要出声叫一叫,或者及时抽走错开手指,都不会碾成这样,这就是神走得太彻底,这男孩估计都没注意谁在帮他搬—— 满脑子都是自己,以及搬家的理由。 “你不是不走么?” 剪了些硬纸板,卫凛冬用纱布一圈圈缠在手指上。 “我走你总会走,是你说你是我的狗。” 就是这样,很简单——是为了带着自己,躲避日益逼近的危险。 答案太意外,大脑一时空了,边野怔怔地望着卫凛冬。 颌尖被故意一捏,边野微微睁大了眼,男人平静地看着他,跟他说: “只会是这一个理由。” 就是这么神奇,像瞬间打通了痛觉神经,痛感密密麻麻地涌上,手指变得极度敏感,包扎时边野几乎喘不上来气,哪怕轻轻碰一下他都会发出粘粘糊糊的低叫,偶尔还“啊…啊啊…”地叫出声。 卫凛冬停下来看他,最后给出建议,医院给开的药就先别吃了,他解着裤扣表示,可能得需要一次‘物理’治疗。 边野低低笑着,等纱布打好了结,男孩拉着卫凛冬上楼,已经打开一条细缝的门又莫名关上,很清脆的一道撞击声。 门被人抵上,卫凛冬刚把视线从那条消失的门缝移到倚着门男孩的脸上,面颊就猝不及防地烫了下,还发出“啵”的一声。 男孩仰着脖子,稍稍垫起些脚尖,亲在他嘴角的地方。 地下室楼梯的照明灯十分简易,布置也粗糙,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没人会精心,光稀疏寡淡,带着陈旧的暖黄光晕。 也正因为如此,男孩眼中透满喜悦和快乐的光芒才能如此生动,好像拥有了全世界,那种欢愉,兴奋,窃喜,开心……全都在这片几乎把瞳孔都照亮的东西里。 卫凛冬看着男孩,指腹抹过他的眼尾。 ** 在段文涛看来,搬家不但没有提前安排,还仓促得毫无节奏,简直是对意志力的一种严酷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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