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担心……” “担心也没用,而且说实话,”宋启文回头看眼站在门廊下抽烟的顾修文,捂着嘴小声说:“你现在过来,我更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行了,先不说了,如果有新消息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宋启文挂断电话,站在花园里抬头看了眼顾修远的卧室窗口,窗帘紧闭着,灯也没开,像在关小黑屋一样。 “启文。”门廊下抽烟的Alpha有把冷冽的嗓音,冻得宋启文一个机灵。 “诶!修文哥!”宋启文夹着尾巴跑过去,“有事你说。” 顾修文冲他微抬下颌,冷沉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把Beta的电话给我。” 宋启文想装傻充愣,不过从小到大,他跟顾修远无论耍什么小把戏黑从来没能逃过顾修文那双锐利的眼,于是他乖乖把程羽的联系方式交了出来。 “哥,程羽挺担心的,刚才都急哭了……你别为难他。” 宋启文小心翼翼观察顾修文的脸色,但Alpha的脸庞依旧清俊无波,令人难以捉摸。 虽然宋启文的劝告在理,但程羽心慌得厉害。 他想见顾修远一面,哪怕远远看一眼也行。 他想亲眼确认顾修远是好好的。 于是半夜三更,程羽拿上车钥匙出了门,来到顾修远家所在的别墅区。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跟顾修远道歉,第二次来是送分手喝醉的顾修远回家,而今天是他第三次登门。 这么一想,好像顾修远总是在被他刺伤。 程羽在雕花大门外徘徊。 夜色已深,远处的白色洋楼只有门廊上常亮的几盏照明灯,其余窗口都是漆黑一片。他不知道顾修远睡在哪扇窗后,也没办法在半夜三更按响门铃。 他只能静静蹲在大门外的绿化带旁,守了一夜。 天色微亮时,一抹身穿白色运动服的身影跑了过来。 程羽恍惚以为是顾修远,等对方来到近前时,他才认出这人是顾修文。 “回去吧,”顾修文淡淡扫了一眼程羽凌乱的头发和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你现在状态不太好。” “我想见见他。”程羽的嗓子又干又哑,加上吹了一夜冷风,鼻音有点浓。 “没理清个人情感之前,你们不要再见了。”顾修文直截了当地说。 “……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程羽搓把脸,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与自责,“我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强烈,以为顶多像之前一样……” 顾修文不为所动:“既然决定分手,那他好不好就再跟你无关。如果你还关心他好或是坏,就该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 “回去好好想想,等我联系你,期间别再来了。” 顾修文说完,将运动服外套拉链拉到最顶,晨跑去了。 程羽钉在原地出神半晌,深深看了眼顾家的小白楼后,转身离开。 回到苏晓乐家,程羽便发烧了。 每年秋天他都要生场病,这次拖拖拉拉几天才好。他躺在床上养病时,没什么事做,有大把的时间好好反省内心。 顾修文那天的提醒犹在耳边,程羽不住叹气,他根本做不到那么洒脱。 哪怕在去年他一走了之的时候,在删除顾修远的联系方式前,他还是将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全部截图保存了下来。 程羽重新翻看了一遍那些聊天记录,吵架、撒娇、日常琐事……还有成人话题,种种情境,依然历历在目、鲜活清晰。 这是他斩不断的眷恋。 接到顾修文电话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 当时程羽正在和池淼连线通话,娇娇在背景里和池淼的小柯基抢飞盘,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屏幕上突然跳出的陌生来电,程羽的嗓子眼都在发紧。 “我是顾修文,”对方开门见山,“你在哪,我来接你。” 程羽立即道:“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过去……” 顾修文的口吻却不容商榷:“我要先带你去个地方,地址发我这个号码。”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程羽只能让顾修文来接,当车子驶入熟悉的街区时,程羽不禁胸口微痛,这是以前他居住的小区,是他和顾修远住了半年多的家。 “来这做什么?”程羽问,“小远在这吗?” 顾修文熄火停车,不答反问:“这几天你想清楚了吗?” 程羽抿紧苍白的唇,顾修文也并不急于得到回答,他冲程羽歪下头:“先跟我上去看一眼。” 程羽上了楼,但他已经没了这间公寓的钥匙。 顾修文拧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程羽先行进门,看到玄关处的鞋柜下摆着两双拖鞋,和他惯常穿的一模一样。 客餐厅内的家居摆设也和记忆中一样,没有任何变动。 他养的多肉在阳台上摆着,如顾修远曾告诉他的,养死了几盆,已买来新盆替代。小小的几棵放在那,在一众元老盆栽的行列中很显眼。 “他一直住在这,尤其是易感期,就把自己关在那间卧室里,任凭家里给他找好医生可以帮他减轻一下痛苦,他也不肯出门。” 顾修文站在阳台边,回眸递给程羽一个眼神。 “他不准外人进入那间卧室,你自己去看吧。” 程羽的心怦怦跳得很快。 拧开卧室门的时候,手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以前他很喜欢这间卧室,因为采光好,每个晴天上午都能沐浴到柔和明亮的阳光。今天天气不错,只是投到房间的光线却因地板上摆放的许多白色瓶子而有些刺眼。 程羽走近,发现那些整整齐齐摆放在床边地板上的都是一瓶瓶、一罐罐沐浴露和洗衣液。 ——是他喜欢用的那个品牌、那款香味。 程羽脱力般坐在床边。 床上堆叠着几件他的旧衣服,褶皱不已,显然被人用力拥抱过许多遍。 他拿起一件,放在面前细细地闻。想起以前他经常不解地问顾修远:“你总拿我衣服做什么?跟小狗一样闻来闻去的。” “好闻啊,”顾修远抱着他,把头埋进他颈间或胸前,“你特别香,我好喜欢。” 程羽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呢? 他记得自己嗤笑一声,调侃道:“我看你是喜欢我用的沐浴露跟洗衣液,你直接去超市货架子前蹲着闻就行了,那个更香。” …… 程羽把头埋进衣服里,不敢想象顾修远是如何在这间卧室里守着他的几件旧衣服度过难捱的时期,更不敢去想顾修远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床边摆了这些瓶瓶罐罐。 几声压抑的呜咽从衣服里逸出来。 直到天际一朵厚重的云彩飘过,暂时遮蔽了太阳光,程羽才缓慢走出这间卧室。 他的眼圈揉得通红,脸上泪痕未干。 可眸底的神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请你带我去见他。”
第64章 第四次告白 去顾家的路上,程羽紧张地攥着安全带。 “你先告诉我他情况怎么样,我听小宋说是在医院把人找到的,怎么会去了医院……” 他得有个心理准备。 顾修文说:“他去找了一位我以前的主治医生,说要把腺体摘除,再移植给我。”他降下车窗,单手把着方向盘,向来冷肃的一张脸终于有了些许的情绪波澜,“笨蛋一个。” 程羽问:“然后呢?” “我自然不同意,”顾修文说,“他闹起来,把腺体划伤了。” 程羽心里咯噔一下:“要紧吗!怎么没住院直接回家了?!” “伤口有点深,但我怕他住院会趁机逃跑,不如放在家里看管。”顾修文眼角余光捕捉到程羽毫无血色的脸,难得开口安慰人:“放心,有顶尖的医生在跟进他的身体情况。” 程羽依然放心不下。 单是想象,都觉得胆战心惊。 导致上楼时,他的双腿发颤虚软,必须得扶着楼梯才勉强撑住身体。 顾修文叮嘱:“他现在精神不太好,不能太激动,希望你能注意分寸。” 程羽点点头,靠在卧室外的墙上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手搭在门把上,深吸口气,再缓缓按下去。 卧室里因为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而漆黑一片,程羽借由身后门外的光线,勉强看清楚床的位置。 他将门关好,一步步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安静侧卧着,被子隆起一条单薄的弧线。 应该是察觉到床边有人,但又不想理会,于是蜷起双腿把自己缩到被子里,只余一头凌乱的黑发露在外面。 程羽摸索到窗边,将帘子拉开一条手掌宽的缝隙,阳光刺破黑暗的一瞬,他听见被窝里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走开。” 程羽走过去,掀开被窝一角,率先看到顾修远紧皱的眉,然后是被泪浸湿的浓密眼睫。 他的拇指抚过Alpha的眼尾,几乎在皮肤相触的一瞬间,顾修远便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一声“滚”硬生生卡在喉间。 程羽在床沿坐下来。 他把被子一点点拽开,顾修远的脸色在阳光下透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继续往下拽,看到Alpha颈间缠了几圈白色绷带。 “傻不傻啊。”程羽叹口气。 顾修远眼睛紧闭着,睫毛却不住地颤抖,赶在热泪溢出之前,他倔强地翻过身,把后背朝向程羽。 程羽指尖掠过Alpha的后颈,落在微微发颤的后背。他一下下轻轻抚摸着,像在哄小孩。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开口了。 “18岁以前我觉得自己很幸福,直到那个夏天,我爸没了,我妈也紧跟着没了,本来仅存的一点幸福回忆,也被发现不过都是装出来的。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程羽吸了吸鼻子,唇角牵起抹苦笑。 “就像是一碗你爱吃的冰淇淋,挖到深处才发现下面全是苍蝇。我恶心了很久,很久……直到大学毕业,我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贷款买了新房子,认识了更多的人,我以为自己终于摆脱阴影可以重新开始拥抱美好新生活了,可实际并不是这样。” “我对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存有疑虑,因为我害怕再吃到一碗都是虫子的冰淇淋。小远,你懂我的心情吗?” 顾修远闭着眼,泪水无声滑落,没入枕头。 他将双手枕在脸颊下,尽量控制自己不发出一丝哭音。 然后他听见程羽继续说:“我不相信还会有纯粹的爱意降落在我身上,我怕它们终将消失。” 程羽仰头眨眨眼,试图将泪水憋回去,“你说得没错,我是欠缺一点勇气。苏晓乐也说我没有那股豁出去的劲儿,我认真想了想,的确是这样的。” “以前我是挺乐天派的一个人,但是父母走之后,我会习惯性地设想一件事的最坏结果,我怕所有的幸福快乐不过是一场空。与其到最后还是要失去,那我宁愿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过。所以我才会那么多次地推开你,我希望长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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