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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我错了，外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 “好孩子，不哭了，咱们回家，回家啊。” 外婆用袖子慢慢地，温柔地擦着陈星杰脸上的泪水，孩子高高肿起来的脸颊看的她心疼得无以复加：“怎么这么傻，打得这么重？” 陈星杰也用袖子给外婆擦眼泪：“我该，我该！” 他们平复了一下心情，外婆说想回家，陈星杰从地上站起来，一只手里拎着东西，一手搀扶着外婆，外婆心疼的弯腰拍了拍他腿上的灰，两人慢慢朝着医院的大门走。 他们走啊走，走出了花园，外婆忽然停下了脚步，陈星杰瞬间紧张，他偏头望着外婆：“怎么了外婆？” 外婆的脸上有些哀伤，她站着，忽然伸手慈爱的摸了摸陈星杰的额头，把上面的汗水擦掉。 “孩子，星杰，以后，一定要做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人，外婆不求你有多大成就，只要踏踏实实，健健康康的就好，你一定记住，做人是这样，谈恋爱，有了家庭也应该这样，找个你喜欢TA，TA也喜欢你的，男人女人都好，但记住，一定是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过日子的人才行。” 陈星杰抿着唇，正色的点头：“好。” 外婆笑着摸摸孩子的脸蛋，陈星杰看外婆脸上有了笑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忐忑痛苦的内心有了一些些放松。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到自己的外婆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陈星杰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惊恐，他扔掉手上的东西，伸手去拉外婆，却只能半抱住外婆和她一起往地上倒。 “外婆—————！” “医生！医生————！”
第50章 “快！担架车！” “颈动脉搏动消失！马上进行心肺复苏！” “家属让开一点！别堵在这里！” “让一让！让一让！” “刘主任呢？！快去找刘主任过来！” “不行！病人没有瞳孔反应了！刘主任呢？！来了吗？！” “除颤仪！马上准备除颤仪！” 陈星杰恐惧无措的站在抢救室的门口，他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他自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不知道自己浑身冰凉，站在那里犹如一尊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刘柏强主任站在门后，他戴着口罩，陈星杰看不到他整个脸上的表情，可刘柏强主任眼睛里的遗憾和抱歉陈星杰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它在陈星杰此后的人生中变成了梦魇。 “抱歉，”刘柏强的声音低沉而失落：“老人家年纪大了，突然受到刺激，心肌梗塞，我们没能抢救过来，你……进去看看你外婆吧。” 瞬间，耳边和脑海里响起巨大的嗡鸣声，陈星杰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所有感知觉，他变得呆愣愣的，他看见刘柏强医生的嘴巴开开合合，他好像知道刘柏强医生在说话，刘柏强医生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陈星杰一抬手就能碰到刘柏强医生的肩膀，但是他听不到刘柏强医生的声音，怎么回事啊？他怎么听不到他说话啊？！ 忽然，有护士和医生从走廊里推着车快速经过陈星杰，另一个病人的抢救让急症抢救室的走廊上兵荒马乱起来，一个年轻医生推着车跑得太急从身后撞到了陈星杰，陈星杰踉跄着被撞到了门边的墙壁上，刘柏强伸手扶了一把他的手臂，陈星杰茫然的回头，从他身边飞驰而过的担架车上躺着的病人身上不断流出的血液红的刺眼，陈星杰的思维和情感在这一刻慢慢的回笼，他推开刘柏强医生扶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往抢救室里走。 刘柏强医生打开抢救室的门之前，他们已经宣告抢救失败，抢救的医生和护士们摘下了老人家身上的仪器，给她扣好了衣服。 抢救室里很安静，陈星杰走进去的时候，医生和护士们已经离开了，陈星杰站在抢救床前面，映入眼帘的是盖着白色床单的外婆。 陈星杰像是傻了一样，他走进抢救室，却只是走进抢救室，呆呆的，站在病床前，一动不动。 急诊的抢救室很紧张，很快，有几个医院内部的工作人员和急诊科护士走了过来，他们把手放在担架床上，推着外婆往抢救室外走。 陈星杰急步走了上去，他问他们：“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把我外婆送到哪儿去！” “家属，家属不好意思，”护士和穿着医院浅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们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他们大约是看多了死亡，处理多了死亡，他们的脸上也更多的是平淡：“抢救室要用，我们先把你亲人推到太平间，你可以去那里看看她。” 太平间？ 哦，太平间。 太平间…… 就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陈星杰陡然间崩溃了，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忽然站不住就要朝身后倒，失重的感觉让他两只手下意识的朝身边乱抓，他没有抓住能够阻止他摔倒的东西，却在往后摔的时候带到了一大片抢救室旁边架子上的细小的器械。 乒铃乓啷的声音让门口的医生和护士们跑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家属不对劲！快，来两个人把他扶起来！刘医生呢？请刘医生过来帮忙看一下！” 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但陈星杰的耳朵边却似乎被什么隔着，不知名的东西蒙住了他的耳朵，阻碍了他的听力，他听不清楚，瞪大的眼睛里除了白色床单下上躺着的外婆之外他好像看不见其他的一切。 有两个男护士冲过来想伸手架住陈星杰，他们的手刚碰上陈星杰的胳膊上的一瞬间，陈星杰忽然猛烈的挣扎起来，紧接着一声痛苦的嘶吼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啊———” “啊————” “外婆！！！外婆！！！” 陈星杰爬不起来，他双脚像是不是自己的，他像个失去长辈的小兽一样在地上爬着往外婆身边靠近。 “外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我们出院！！！我们出院——啊！！！！！” 陈星杰极致的哀伤和骤然失去亲人的痛苦让见惯了生死的急诊室医生护士们也不免为之动容，他们中有些人纷纷红了眼眶，他们想开口安慰，但在这个急诊室里，他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柏强匆匆赶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视线落在陈星杰已经慢慢流出血来的唇角，果断冷静的开口：“给他打镇静剂！快！” 很快，镇静剂被推入陈星杰的手臂上，恸哭哀鸣的年轻人在注射镇静剂之后眼皮逐渐往下沉，最终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床边冰凉的地板上。 他睡了几个小时，再醒过来，恍若做梦，陈星杰睁开眼睛，眼珠子缓慢的转动，他躺在病床上，周围人影晃动，他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很疼，浑身无力，声音更是哑得厉害。 见他醒了过来，护士急忙去把医生找了过来，还是刘柏强主任，他走到陈星杰的病床边，陈星杰尚处在镇静剂效果的恍惚和无力中，他的思维在所难免的迟钝，可当刘柏强和另外一个医生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的时候，刘柏强主任那双眼睛犹如记忆的开关被打开，白色床单下躯体的起伏形状如潮水一样涌入陈星杰的脑海里。 陈星杰几乎是下意识想要从床上弹起来，他嘴唇翕动，发出痛苦的哀嚎：“外婆......外婆......我要去见我外婆......” 刚撑起来又摔倒下去，哀痛难以抵抗药物所带来的松弛，陈星杰趴在床边，后颈和额头的青筋暴起。 护士医生们连忙伸手去扶住：“别乱动，你刚醒！” 不听话的病人会让医生和护士们头疼，可是面前这个失去亲人的年轻人却只会让人感到心疼和难过。 刘柏强医生和身边一起叫过来看情况的精神科医生对视一眼，对站在陈星杰身边的年轻医生开口道：“去拿个轮椅来，让他去见见他外婆。” 陈星杰坐在轮椅上，被他们推着来到太平间。 他睡过去有多长时间他不知道，可是当他伸手掀开白色床单，伸手握住外婆已经冰凉、僵硬得手掌时......陈星杰无法去描述那一刻的感受。 他的心脏仿佛被人挖空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眼泪，哭不出来，太平间很冷，冷得让人忍不住哆嗦。 陈星杰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外婆身边坐了很久，最终却只能喃喃自语，语气平静没起伏，就像是一个旁白在念着戏里主角的内心活动：“外婆，你不是想回家吗？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了？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听话，所以，所以以后都不想理我了啊？几个小时前你还牵着我的手，现在手怎么这么凉，太平间真冷啊，我不想在这里呆了，你还记得不，你刚才说，你说你没有把我教育好，你对不起我爸妈，不不不，外婆，是我错了，是我愚蠢，贪婪，是我没听话。” 三天后。 陈星杰从殡仪馆出来，怀里抱着外婆的骨灰盒，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大街上。 刘柏强主任解释过外婆的突然离世——情绪激动下的心肌梗塞导致的猝死。 猝死—— 只有陈星杰自己知道，她的外婆是被自己气死的，是他，他气死了自己的外婆。 陈星杰回到了出租房里面，把外婆的骨灰放在了她平时很喜欢坐的沙发上，自己靠在沙发边也跟着坐了下来，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地有些吓人，陈星杰用发红的眼睛看了眼骨灰盒，伸手打开了电视，调到了外婆喜欢去看得频道上。 上面正播着好多年前已经播放过的肥皂剧，陈星杰死气沉沉的目光落在电视画面上，电视画面倒映在陈星杰空洞的瞳孔上，似乎他们从彩色变成了黑白。 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两天，窗外下起了秋雨。 咚咚咚！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从外面响了起来，不太隔音的老式居民楼突然变得非常吵闹，声音大到将陈星杰从恍惚中吵醒。 他睁开眼睛，看了眼几乎要被拍碎的木门。 “开门！快开门！” 门外传来粗鲁的男人声音，他们的语气里有怒火：“陈星杰！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陈星杰撑着没有怎么吃饭的身体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已经有历史的木门就从外面被一脚踢开，门板歪歪扭扭的倒在一边，三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了进来。 “你在家啊！”为首的光头男人吐了口口水，语气不耐烦：“在家老子喊破嗓子了还不开门？！” 陈星杰不认识他们，他冷漠的看着这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语气平静：“你们是谁？来我家干嘛？” “哟哟哟，这什么语气啊？这高高在上的表情，你什么意思啊？还当自己是大明星？”光头男人轻蔑的笑了声：“我们，来要债的，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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