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替文安打的。”叶庭说。 推开门,走廊上是皎洁的月光。 叶庭走下楼梯,摘下手套,长出一口气。夜深风寒,白雾在嘴边缭绕。他抬起头,仰望天上的一轮弯月。柔和纯净的光芒洒落下来,让雪山拢上了一层银色纱幕。 他的目光慢慢从夜幕滑落,忽然在眼前停住。 文安正站在不远处的街角,笼罩在轻盈的月色下,静静地看着他。 “你怎么才来啊,”他说,“我等你好久了。”
第81章 格林德瓦 22岁(19) 冬季的夜晚,万籁俱寂,一切都是冷色调的,雪山,屋顶,呼啸的北风。只有面前这个人,是严寒里的唯一一点温暖。 叶庭往前走了几步,紧紧地抱住文安。 所有人都以为,文安依赖他,其实不是这样。 文安是他的亲人,他的挚友,他血肉相融的另一半。他们在最黑暗的角落相拥取暖,一起走出了破败不堪的童年。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呼唤他回来的人。 他是他的。 叶庭往后挺直身子,低头看着文安。 尚未消散的杀意在体内逡巡,如同骤然而至的暴风雨,让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打斗后飙升的肾上腺素四处冲撞,心脏急速跳动,每一下都激起胸腔剧烈的震颤。 呼吸急促,汗毛竖起,皮肤变得异常敏感,仿佛能感受到每一缕风的形状。 脑内因为情绪过载一片轰鸣,身体像一根崩到极致的弓弦,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他马上就要断裂了。 他忽然搂紧文安的腰,扣住脑袋,吻了下去。 撕咬,吞噬,像是暴风雨里撕咬猎物的雪狼。戒指划过文安的后颈,留下鲜红的痕迹。 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吻。 他疯狂汲取这具身体的热度,牙齿在喉咙旁啃咬,破裂的毛细血管印出紫红色的树莓痕迹。 他用可怕的力道抱着文安,仿佛要折断他。 他知道文安不会拒绝。 他们纠缠着回到公寓,门一关上,叶庭扯下文安的风衣,捆住他的双手,把人背朝自己推到墙上。他用脚抵住文安的脚踝,被这样顶在墙上,根本无法动弹。 肾上腺素还在四处冲撞,血液急速流动,大脑一片空白。他按住文安的后颈,撕开衬衣,纽扣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光裸的肩膀露出来,瘦削的脖颈看起来脆弱可怜,很容易激起暴虐的欲望。 文安感觉自己快无法呼吸了。叶庭的力气比平常大了至少几倍,丝毫没有留下挣扎的余地。平常他这样喘气,叶庭一定会停下来问的,但今天没有。 寒冷的空气让他战栗起来,他颤抖着说冷。然后叶庭的手臂绕了过来,紧紧压住他的腹部,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就像风暴过境。极度的冷,极度的热,撑到极限的疼痛,跌宕起伏的感官和快意。 叶庭抱着他,他的后背被粗糙的墙面磨得泛红,腰间留下深红的指印。做到后来,他意识混沌,只顾着搂紧叶庭的脖子,在对方的后颈留下抓痕。 他身上被弄得湿透了,叶庭抱着他去浴室一起冲洗,然后再把他抱出来,丢在床上。 屋里充满了腥膻的气味,炙热的摩擦,还有黏腻的水声。他有点受不了了,推着对方的肩,哑着嗓子让他出去。 爱与恐惧,爱与占有,爱与欲望、轻柔的抚弄、跌宕起伏的感官。 叶庭抱紧了他,感受他的颤抖。 黑暗的室内,只剩下交融的喘息。 慢慢地,夜色一点点消散,晨曦透过窗帘照射进来。荷尔蒙平息下来,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天光逐渐照亮文安的面庞,视野清晰起来。叶庭看着身下的人,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文安眼角还挂着泪痕,被欺负得很委屈。他曲起腿,用脚掌推了推叶庭,让他下去。 叶庭犹豫了一会儿,翻身下来,躺在他的侧面,又伸出手,紧紧抱住他。文安用拳头锤他,他没松手。 “你……”文安吸了吸鼻子,想了好久,憋出来一句,“你可恶。” “对不起,”叶庭用手揉着他的背,“弄疼你了吗?” “我说疼了,”文安控诉道,“你不理我。” 叶庭很愧疚,愧疚里带着一丝满足。他觉得自己负有责任,违心地说了一句:“疼的话,以后不做了。” 文安纠结了一会儿,往他怀里凑了凑,嗫嚅道:“也不是很疼。” 第一次很难受,全是因为他非要在墙边做,文安整个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在浴室里就好多了。 叶庭亲了亲他的眉心,鼻尖,又往下吻他的嘴。 文安刚被他咬的有点疼,不过还是顺从地让他吻了。 起初只是安抚的亲吻,渐渐变得湿润起来。吻着吻着,叶庭忽然翻过身,把他压在下面。 文安惊恐地躲开,叶庭还要往上凑,他毫不留情地抬起手,用胳膊肘猛击叶庭的鼻梁。 这人还没完了! 叶庭捂住鼻子,松开了他。 “你干什么!”文安怒气冲冲地说,“快睡!” 叶庭看着他,神情落寞,像是被踹了一脚的大狗:“想抱着你。” 文安想了想,谨慎地说:“只能抱,不能摸。” 刚说完前半句,叶庭就过来搂住了他。文安警惕地静止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放松下来。肌肉的触感很好,他伸出手,捏了捏。 身旁的人深吸一口气,文安马上放下了手。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开荤,真可怕。 他们面对面躺在床上,长久而专注地看着彼此。叶庭用手勾着他的发梢,问:“为什么出来找我?” “我做噩梦了。”文安说。 叶庭搂得更紧了点:“地下室的那个?” “不是,”文安说,“你的噩梦。” 叶庭觉得很奇怪:“我的噩梦?梦到了什么?” “十年前,所有人都叫你杀人犯,”文安说,“说你爸爸暴力,所以你也一样。” 叶庭看着他,伸手拂过他的头发。十年前,文安还像懵懂的新生儿,不明白周围人的敌意来自何处,也不会明白叶庭的处境。 但他还是记住了,那些避之不及的眼神,冷漠的指责,背后的非议。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他,”文安说,“是为了你。” 叶庭没有告诉他,在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不过没关系,他们彼此了解到无需坦诚的地步。 “不过,我也想见见他,”文安说,“不是说,看清恐惧的东西之后,就不会再害怕了吗?我想见见他,那个让我做噩梦的人。” 私心而言,叶庭不想让文安见他,一辈子都不想。童年带来的阴影有多可怕,叶庭深有体会。梦中相见已经如此恐惧,更何况和真人面面相对? 文安出现在车站的那一刻,他就想把他送回去。 但文安坚持要留下来。 “其实,我不大记得他的样子,”文安说,“他一直背着光,而且,我害怕,不敢看他。” 在那个屋顶的派对上,文安其实是第一次看清父亲的脸。 像是感应到文安内心翻涌的情绪,叶庭握住他的手,十指相交:“见到他,有什么感觉?” 怀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很普通。” 在文安记忆中,进门的那个人高大强壮,要使劲仰头,才能看到肩膀。那个人弯下腰,阴影就能把自己完全盖住,像地狱里的恶鬼,坚不可摧。 十年之后,文安站在他面前,正视他。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文安说,“就只是普通男人。” 个子比自己高,但也差不了多少。长年的酗酒掏空了身子,颧骨凹陷,一看就是个空架子。眼角有皱纹,肚子也挺出来了。 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折磨了他这么多年,让他畏惧了这么多年的人,仅此而已。 噩梦突然被照亮了,高大的人影萎缩下去,露出疲惫的面孔。 当初,他仗着成年人和孩子的身形差距,挥动球棍。 现在,他们是芸芸众生中两个同样平凡的存在。 “他不会再伤害你了。”叶庭说。 “嗯。” “我在这里。” “嗯。” “我会一直在这里。” 文安闭上眼睛,握紧叶庭的手,露出微笑。 他安全了。
第82章 格林德瓦 22岁(20) 这一夜,文安睡得很沉。没有残酷的梦境,没有半夜的惊悸,只有窗外隐约的鸟鸣与车笛。 宁静、纯粹、毫无杂质的沉眠。 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令人目眩的阳光照射进来,头顶还有明晃晃的白炽灯——电力恢复了。 暖气运作正常,屋内干燥温暖,然而文安总觉得不舒服。关节像被人拆开了再装上去,尤其是下面,略微动一动,酸涩就从脊椎骨直蹿上来。护手霜、黄油,还有其他黏腻的液体沾在身上,弄得床单被褥也湿哒哒的,难以忍受。更别提身后还有个大型动物紧紧搂着他,睡梦里,还使劲把他往怀里揉,好像企图把他装进育儿袋的袋鼠。 文安用胳膊肘向后捅了捅,叶庭“唔”了一声,把他抱得更紧了。 “松手,”文安没好气地说,“勒死我了。” 叶庭在他后脑勺上亲了一口,答非所问地说:“早上好。” 时近正午,某个部位还精神抖擞,在他腿上蹭了蹭,企图挤进昨晚的地方。 文安后悔了。他当初就该谈柏拉图的恋爱,精神交流是多么高尚又美好,只看重精神的男人又是多么难得。他非要给自己找麻烦,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 男人全是欲望动物,尝到甜头之后,就知道死皮赖脸,胡搅蛮缠,全然不顾及伴侣快要散架的骨头。 文安弯起膝盖,踹了他一脚,然后疼得倒吸气。 叶庭又露出那种委屈的神情——就挨了一下,还没踢到关键部位,跟他身上的酸痛比不值一提,委屈个什么! 文安磨了磨牙,认为需要让叶庭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把胳膊伸出来,指着脖子和锁骨上的咬痕:“都破皮了!” 叶庭在出血点上亲了亲,看起来毫无悔意。 “这里,”文安指了指腰,又指了指大腿,“还有这里,都青了。” 叶庭伸手在附近按摩活血,眼神写着下次还敢。 “粘死了,”文安嫌弃地推开他的手,“离我远点。” 叶庭收回了手,服务态度积极:“我抱你去洗澡。” “不要,”文安裹着被单坐起来,昨晚浴室的经历还让他心有余悸,本来还在用手指清理着,突然把他按在墙上,刚洗过的地方又弄脏了,“我自己去。” 叶庭显然很失望,落寞的神情好像被主人遗弃的大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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