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承低笑出声,说:“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陈世承起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陈修明想了想,也站了起来,跟着陈世承一起向前走。 “明明,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厨房?” “我想帮帮忙。” “也行,想帮忙就跟着一起吧。” -- 陈家有很多个厨房,陈世承和陈修明进的厨房,是专供陈家人使用的,干净整洁得仿佛第一天启用似的。 冰箱里的食材很丰盛,各种调料也是一应俱全。 陈修明随机拿了一个土豆,用工具刮土豆丝,工具好用到他想安利给别人的地步。 陈世承的动作一开始很生疏——他看起来很多年没有下过厨房了,刀工几乎退化到了初学者的地步。 陈修明直接上手开始帮忙切蔬菜切肉,陈世承围观了一会儿,说:“你的厨艺看起来不错。”
第100章 “以前做过饭。”陈修明低声回答。 “工作之后?”陈世承追问了一句。 “初高中的时候,”陈修明不觉得自己有多惨,因此说起来也很轻描淡写,“有时候他们忙,我就自己给自己做饭。” “你不能出去吃么?”陈世承问出口后,很快又反应过来,“他们不给你足够的钱。” “家里也不富裕,”陈修明下意识地帮忙解释了一句,也反应到了不对,过了几秒钟,又补了一句,“他们对我可能不那么好。” 陈世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很后悔两年前投了反对票。” “你都道过歉了,再说那时候,两个都可能不是你亲生的,一个好歹养了快三十年,另一个一天都没养过,你选陈彤,我都能理解。” “你可以理解,但这个选择是错误的,”陈世承很认真地说,“于公而言,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而让陈家真正的三少爷流落在外两年;于私而言,因为这个选择,我晚了两年,才把这么讨人喜欢的你接回家,对我来说,少了两年和你相处的时间。” “爸,别再想着过去的事了,向前看,咱们爷俩,还有好多年可以相处的。” “的确有很多年可以相处。” 陈世承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但顺手点燃了煤气灶,又倒了不少油,直接咽下去了。 陈修明和陈世承第一次相互配合做饭,一开始两个人都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变得默契起来。 陈修明的刀工不错,陈世承时隔多年、火候掌握得竟然也不错,两个人很快就配合做出了几道东北菜,菜做到一半的时候,陈修明提醒了一句蒸饭,两人又用电饭煲蒸上了五常大米。 这顿饭费时一个多小时,最后的成品色香味俱全——当然,东北菜相比其他菜系,还算容易做。 他们这次没有在精致的餐厅吃饭了,陈世承在前面带路,陈修明紧跟着他,他们的身后是端着餐盘的工作人员。 一行人走了五六分钟,陈世承推开房门,陈修明向里面看,发现了特别接地气的东北土炕和放在土炕正中央的餐桌。 “……”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陈修明的心情,他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问陈世承:“妈妈和大哥二哥,知道您热爱东北文化么?” “算不上热爱,”陈世承说着这句话,大刀阔斧而熟稔地盘腿坐在了土炕上,“一点私人的小爱好,你妈知道我以前去过东北,后来不怎么关注我的个人生活了,你大哥完全不知道,你二哥小时候跟踪我来过这儿,现在可能是忘记了吧。明明,正儿八经知道的,你应该是唯一一个。” “……谢谢,其实并不想要这个唯一。” 陈修明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学着陈世承的模样,脱了鞋,盘腿上了炕,不得不说,这种土土的就餐环境看得时间长了,有一种魔性的吸引力。 工作人员将饭菜放在餐桌上,陈修明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编辑了一段话,发给了白京。 陈修明刚放下手机,陈世承就夹了一块锅包肉,放在了陈修明饭碗里的米饭上。 “吃吧,明明。” 陈修明吃了这一口肉,正想换公筷给陈世承夹点东西,陈世承直接把碗递了过来,说:“就用你的筷子吧,我们是父子,没那么多事儿。” “……万一有什么疾病呢?” “你做过体检,我也做过体检,就咱俩这层层把控的饮食,得传染病的概率应该很小。” 陈修明被说服了,他拿着筷子,看着桌面的饭菜,一时有些踌躇,索性直接问:“爸,你想吃哪个?” “把那个土豆丝夹给我一些吧。” 陈修明夹了一些放在了陈世承的碗里,陈世承直接吃了。 那一瞬间,在陈修明的眼中,陈世承不太像陈家家主了,更像是他的父亲,还是亲生的那种。 他们边吃饭边聊天,土炕热乎乎的,烧热了他们的大腿,烧热了他们的臀部,仿佛也烧热了他们的心脏。 等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工作人员撤下了碗碟和木桌,送上来了两人份的垫子、被子和枕头。 陈修明动了动嘴唇,怎么也说不出“我想回家自己睡”这句话。 陈世承亲自铺好了一半的床,对陈修明说:“你身体不好,睡炕头,暖和。” 陈修明沉默了一会儿,问:“另一边会不会冷?” “不会,你爹我身体好,火力旺,正适合睡这边。” 陈修明挪到了铺好的床上,开始帮忙铺另一半的床,边铺边说:“爸,我睡相不太好,有时候困极了,还容易打呼噜。” “没关系,我睡眠质量很高,你应该影响不到我,”陈世承将枕头上的枕巾抻平,一个很细小的动作,愣是叫他做出了几分优雅来,“明明如果睡不惯,回自个房里睡也是一样的。” 陈世承给出了陈修明梦寐以求的台阶,但陈修明此时此景,却不想接了。 他小时候也是盼望过,能和父母一起睡一觉的。 但自他有记忆里起,从来都没有过。 即使回老家的时候,床铺比较紧张,父母宁愿将他塞到表兄或者堂兄的房间里,也不愿意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 陈修明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说:“爸,我和你一起睡了。” 床虽然铺好了,但还应该洗个澡再睡。 陈世承和陈修明去了不同的浴室,陈修明出来得晚了一些,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人在门口,脚步却顿了一下。 原因无他。 陈世承上半身什么也没穿,红绿相交的棉被盖在腰侧,看不清下半身的情况。 “你……” “明明,你这小身板,够瘦的。” “我还裹着睡袍,你看不到什么的。” “裹着睡袍还这么瘦,脱了更没多少肉。” “……我小骨架不行么?” “行,当然行,”陈世承拍了拍空闲着的半边床,“上来吧,该睡觉了。” 陈修明几乎是“磨磨蹭蹭”地走到了炕边,他坐在炕沿上,思考着怎么脱睡袍——他甚至在考虑,要不先进被窝,再把脱下的睡袍扔外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在他爹面前脱衣服,不大好。 陈世承不发一言,直接关了室内的灯,屋子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陈世承的声音:“别想太多,进被窝,早点睡。” “好。” 这回不用纠结了,陈修明脱了衣服,进了被窝里——被子里面暖烘烘的,他舒服得四肢都舒展开了。 人一舒服,防备心就会变得松懈,他总感觉就这么睡觉,好像不太合适,于是轻轻地喊了一声:“爸?” “什么事?”陈世承的声线很清晰,听起来没有丁点的睡意。 “聊一会儿天?” “聊什么?” “嗯……爸,你现在不需要工作了么?这些天,看你好像都比较闲。” “你是很希望你奔六的老父亲像你老公一样,每天忙得睡不了几个小时么?” “……”陈修明被噎住了,他说,“我当然也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的了。” “你大哥很能干,我这些年调.教好的下属也很能干,陈家这些年发展比较稳健,没有拓展太多的新业务,我自然是可以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修养的。” “哦哦,我明白了。” “你担心你老公了?” “有一点。” “死不了,这次虽然没把你老公的朋友弄死,但你老公的朋友舍不得杀你老公,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爸,你好像挺了解白京的。” “他从你出生就是我的准儿婿,你说我能不了解他么?” “……这门婚事,那么早就定下来了?” “你爷爷和他爷爷年少时是损友,约定了以后如果是一儿一女,那就做儿女亲家,结果两家人生的都是儿子,还都是独子,这事也就顺延到孙子辈了。” “但孙子辈也都是男的啊。” “原本这婚事也该作罢的,或者顺延到下一代,”陈世承冷嗤出声,“但谁让你爷爷和白家的那位,都是迷信的人呢。” “当年发生了什么?” “你爷爷的义子、你妈的情人、你一半概率的生父因病去世,你奶奶也跟着离世了,白家也遇到了很多波折,两位老人一个在英国,一个在国内,打电话商量着去找人看看。” “看看?”陈修明不太懂。 “算算卦。” “哦哦。” “最后算出来,白京和刚出生的你有缘,只有你们订婚,两家的灾事才能止歇。” “……我那时候是不是已经被掉包了?您确定有缘分的人是我们么?” “拿的你的生辰八字再算的,自然是你的。” “哦哦。” “我当年是不信这些的,但拗不过你爷爷,更何况,你爷爷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想给你找个依靠,省得我哪天心情不好,将你扫地出门。” “那白京的父母信么?” “你得问白京,不过自白京的母亲出事后,白京的父亲有提过取消婚约的事——没过多久,他爸也出事了。” “爸,这些意外,和陈彤有关系么?” “没有直接关系,但陈彤大概率是知道些什么,却选择袖手旁观了。” “……您好像什么都清楚。” “也是后来查出来的,如果当年什么都清楚,怎么也要救一救人,”陈世承的声线一直都很平静,“毕竟白京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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