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在战斗开始之前,部队里是有一部分伤员的。他们去镇压一伙□□分子时受了点轻伤,回来时刚好爆发了丧尸潮,即刻又上了前线。” “或许内部感染就是从那些本就带伤上阵的军官开始的。” 赵新说完后,一名高层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照您这么说,如果一开始有伤口暴露在空气里就会感染,那我都感染过好几次了。我喜欢做菜,自从被关在这里,每天都自己做饭,连续两次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我到现在都没事。” 说着,他展示出了手指上的伤口。那里确实有两条弯弯曲曲的伤痕,但已经掉了痂,呈现淡淡的肉粉色。 “这与真菌的成熟度有关。”方樾忽然道。“如果说所在区域内真菌尚未成熟,没有在空气中散播孢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感染。” 赵新点点头,补充道:“那次战斗是我们遇到丧尸数量最多的一次,就在三区。” 三区,高地精神病院所在的区。方樾心头一跳。 一切似乎都说通了。 真菌蔓延的路线就是以三区为中心向周围扩散,最先受影响的就是附近的核心区,最后才到相对边缘的十区。 会议结束,赵新又拦住了方樾,夸奖了他两句。 方樾摇摇头,“我做的只是推断,存在出错的可能性,还需要更多证据验证。” “你很严谨。”赵新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想要从事什么职业?” “留校,科研。”方樾简洁道。 “也很不错。”赵新点点头,“你一定可以实现的。” “其实我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我一个人总结出来的观点。”方樾坦诚道。 “哦?” “我的一位朋友帮了我很多忙,也给了我很多启发。” “朋友?”赵新想了下,忽道,“是上次跟你一起寻找营养液的那位吧?” 方樾点点头。 “你们关系可真好。我夸了你,你还不忘记顺带着夸他一下。”赵新笑了笑。 “功劳确实不是我一个人的。” 回想起池小闲,方樾的语气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下来。 “羡慕你有这么好的朋友,我也曾有过……”他微微一顿,“她不仅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爱人。”赵新的目光变得渺远起来,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半晌后,方樾轻声道:“他也是我的爱人。” “嗯?”赵新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我的那位朋友,也是我的爱人。”方樾抬眼,认真地复述了一遍。 赵新笑了起来,咳嗽了两声,“哈哈,原来如此。” “您把我拦住只是为了闲聊?”方樾问道。 赵新把方樾请到了办公室,还给他搬来了张椅子。方樾一看这架势,忍不住挑了下眉:“这次是您有求于我?” “哈哈哈,要我说,年轻人眼光太毒辣了也不好。” 方樾早就注意到,赵新房间里除了他自己的那张座椅外,并没有可以放置可以跟他面对面谈话的椅子,说明此人已经习惯以上位者的姿态会见每一个进房间的人。 赵新坐下,先给自己点了一支雪茄,慢吞吞地吐了会儿烟才道:“你觉得地下区怎么样?” 方樾愣了下,“您想听哪方面?抵御丧尸吗?” “嗯。” “我认为地下区只是暂时的庇护所。”方樾道,“尽管它是目前最有效的,但也依然是暂时的。” “你和我想的一样。”赵新轻轻叹了口气,随之吐出一个烟圈。隔着蒙蒙烟雾,他眯起眼睛,似乎想透过这层雾看清什么东西。 “最可怕的就是内部感染,它非常不可控,就像是一颗不清楚倒计时的炸弹,它能从内部摧毁有生力量,把所有的计划都打乱。” 赵新又想起了那次战斗,每每提及,都心有余悸。 “除了特效抗菌药,我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付这种真菌。”赵新道,“你觉得我们能发明出来吗?” 方樾思考了一会儿,谨慎道:“我不确定。发明这件事情,七分靠智慧,三分靠运气,缺了一点运气都不行。” “所以我们要一直等,等待运气到来吗?” 方樾沉默不语,片刻道,“等待也是一种方式,只不过消极一些。” “只是我担心运气最终会选择站在噬肉真菌那一边。”赵新苦笑了一下。 “做出选择的不是运气,是人类自己。”方樾摇摇头,“在我看来,人类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活下来,只是需要做出或多或少的放弃。” “无数种?” “是的。”方樾道,“所有人活下来是一种活,一部分人活下来也是一种活,哪怕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也是一种胜利。” 赵新被他的话深深震撼住了。他小心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活下来极少数,甚至一两个。” 方樾摇摇头,“或许你会觉得有点奇怪,但在地球生物大演进中,这种事情非常常见,在绝大多数生物族群中都发生过。很多族群遭遇了外界环境的重创差一点灭绝,但有一些零星的个体活了下来,保存了生命的火种,等到环境适宜,族群会重新壮大。” “人类……也会走到那一步吗?”赵新仍然不敢置信。 “相信我。”方樾道,“要是只能走到那一步,人类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赵新沉默良久,才道:“该说你是悲观,还是乐观呢……” “我对人类整体保持乐观,对个体的命运保持悲观。”方樾淡淡道,“个体的命运充满了不确定性。” “如果无法发明出特效药,又无法彻底清除丧尸,我们该怎么办呢?” 方樾摇摇头,“这个问题需时间思考,况且我们暂时还没走到那一步。” “希望吧。”赵新叹了口气,“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 回到房间,池小闲、Kevin、章漪、帅欣等人竟然都在。 “你们商量出什么了吗?”池小闲问。 方樾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帅欣冷静道:“也就是说,我们要尽可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任何一点小伤都不可以。” “这……”章漪瞪大眼睛,“如果真是这样,跟猫玩都有风险吧,要是不小心被猫爪子挠出血了,岂不是也会有感染的风险?” 头顶的广播忽然传来滋滋电流声,接着一道电子女声响起。 “各位地下区的居民请注意,因地下区突发感染,请各位近期尽量避免出门,餐食将由工作人员按时发放至各位房间门口。另外,请大家避免使用尖锐金属器具,例如剪刀、美工刀、指甲钳等,以免不小心造成开放型伤口。感染易发时刻,请各位务必小心。” 广播播完,整个地下区从未有过的死一般的安静。一切喧嚣和活力骤然消失,剩下的只有胆战心惊和恐惧。 各人都回到了自己房间,屋子里只剩下方樾、池小闲和高美音三人。 “奶奶,你最近也别去串门了,小心一点比较好。” “嗯。”高美音点点头,但神色却有些犹豫,“我……” “怎么了?” 她伸出手掌,方樾和池小闲惊讶地看到她掌心有一道细长的血痕。 “这是怎么弄的?!”池小闲慌了。 高美音摇摇头,“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掰断了饭盒盖子,塑料把掌心割破了。” “什么时候?”方樾看见那血痕已经结了痂。 “昨天。”高美音害怕道,“我不会已经感染了吧……” “昨天的话,肯定没事了,潜伏期远没有这么长。” 高美英松了口气。 “这种方式的感染和被丧尸直接撕咬不太一样,它具有不确定性。当空气中没有足够数量的孢子或者孢子在空气中待的时间过久、活性减弱时,就算有开放性伤口也不一定会感染。” “而且血液凝固的时间也很快,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孢子没有抢占先机,也会失去感染的能力。” “呼……”高美音如释重负。 尽管如此,池小闲还是拿来了碘酒和棉签,帮她的伤口附近重新消了毒,“以后一定要小心。” “那饭盒盖得太紧了。”高美音替自己辩解道。 “您轻点掰嘛,不要那么着急,刚才把我吓了一跳。”池小闲摇摇头。 高美音叹了口气,“以后都要这么担惊受怕下去了吗?” 池小闲和方樾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负一层,几名军医正在对方桓进行输液治疗。方桓虽然已经取出子弹,摆脱了生命危险,但还未苏醒过来。他们仍然需要时刻检测他的生命体征,第一时间反馈给方制凯和赵新。 趁着方桓还未醒来,几名军医讨论了起来。 “你说现在受点小伤都有可能感染,那他会感染不?” “他要是会感染,前两天就该发作了,这会儿都缝好线缠好绷带了,估计不会感染了。” “说的也是。”另一名军医点点头,“你还别说,这大老板的儿子就是不一样哈,命还真大。别人被镜子割破手都感染了,他一个失血休克的家伙居然还没感染。” “看来这种感染也不一定会发生。” “不是说要看那个什么孢子吗?说不定当时他在房间里就没有什么孢子,或者孢子刚好跑到负四层就在空气里死亡了。” “照你这么说,咱们这个负一层岂不是很危险?” “感不感染的,真纯看命,我们只能自己尽量小心。” 几人纷纷表示赞同。 “诶,这个点,是不是该吃饭了?” “你俩先去吃吧,我在这儿守着。”一名军医对另外两人道,“吃完换我。” “害,一起去吃吧。”另外一个不屑道,“他病情都稳定了,守着也是白守着。再说了,我们三个是军医,给军人治疗的,他一个资本家的儿子凭什么让我们整天看着啊,还不都是赵新中将……” “差不多得了,别被中将听到。”一个人赶紧打断他。 三人起身去隔壁房间吃饭。虽说现在饭菜都已送上门,但他们也没法在病房里吃。 就在他们出去后没过一分钟,一个男人刷开了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他来到病床前盯着还未苏醒的方桓看了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美工刀,划开了缠绕在他肩膀上的绷带,接着狠狠一刀刺下去,割破了已缝合好的弹伤…… 鲜血汩汩流出,沿着他垂落的手臂滑下,滴答、滴答地落在雪白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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