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那天,陈敬窝在四合院里看电影。无意间挑中了一部恐怖片,陈敬有点犯怵,还是看了下去,但后来犯了困,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空调温度打得太低,陈敬睡得不太安稳,梦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下一秒就开始坠落,猛地惊醒。天色渐晚,房间里没有开灯,屏幕上的男主角正在阴森的隧道里躲着灵异事件,背景音乐烘托着氛围直到最高点,镜头闪现出惊悚的画面—— 陈敬“啪”地一下,把电影关掉,去拆赵余徵迟迟寄来的影碟。 和赵余徵的影碟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新书分享会的内场票。 赵余徵对镜头的把控力独具一格,经常被人称赞,说是得了他父亲的真传。这次,赵余徵的摄影集出版,在陇城的一家老牌书店举行新书分享会。 借了他父亲赵大名导的光,分享会上请来了不少名人,赵余徵的大学导师、和赵导合作过数部片子的摄影师、出版社的王牌编辑,还有电影圈的新晋艺人。这样的排场,的确是赵导才能有这等人脉。 光是嘉宾的阵容,就足够赵余徵这次新书分享会的噱头了。而陈敬还听说,赵导还会亲自莅临,又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媒体。 新书分享会那天,陈敬穿得很低调,戴了一副平光眼镜和遮住下半张脸的黑色口罩,头上还顶了棒球帽,白金头发只露出了扎在脑后的小揪。乍一看,就是感兴趣来凑热闹的年轻学生。 有人从陈敬身后勾住了他,“怎么遮得这么严实?” 陈敬偏头,看到了一身矜贵的澹台柘。澹台柘特意做了造型,好似生怕媒体不把镜头对准他。 陈敬躲开了些。他差点忘了,澹台柘也算是自带流量的男人,在这种场合和澹台柘离得太近,恐怕也会被媒体盯上。 澹台柘识趣地松开手臂,笑眯眯地说,“陈敬,这么怕我啊?”他又凑近了些,“还是……害怕媒体呢?” 陈敬难得没有回呛澹台柘,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澹台柘顿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摆手道,“那我先去内场了啊。” 赵余徵了解陈敬的个性,内场票安排在了和媒体距离最远的一侧,和那些重磅嘉宾离得很远。 澹台柘就坐在电影圈艺人身边,比较起来也很直接。澹台柘从小在名利场长大,面对这种场面信手拈来,落落大方,气质和举止比艺人还要更吸睛些。 陈敬压低了帽檐,安静地看着台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麦克风的声音响亮,听久了,刺得陈敬有些耳麻。 他腿上摊着赵余徵的签名版摄影集,陈敬刚刚潦草地初翻了一遍。前面的序写了好几篇,大腕云集。如果这些人组成一部电影的班底,大概会成为近几年影院的卖座榜首。 也难怪世人都为权势与名利倾倒。赵余徵这叫什么……陈敬想了想,出道即巅峰? 不过,赵余徵的摄影技术的确不错。陈敬看完后很喜欢,打算之后找赵余徵学习。他最近正打算购入一些摄影设备,生活太无聊,总得找点新鲜来消磨时间。 今夜轮到赵余徵举办余兴派对。没有媒体受邀,陈敬这才放心地过去了。 澹台柘罕见地喝了个烂醉如泥,开始到处找人扯闲,后来还是不够尽兴,又来找坐在一旁喝果汁的陈敬。面前每走过一个人,澹台柘都要介绍一番,说这是陈敬,陈家的大少爷。 澹台柘带着一身酒气靠在陈敬身上,软趴趴的。等人走过去,陈敬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你发什么酒疯?” 澹台柘哼了一声,又开了一瓶新酒,和陈敬碰杯,“陈家的大少爷总是不露面,现在高枝就在这儿,我不得炫耀一下?” 陈敬低笑一声,“你要是想结识陈家,应该现在就去釜滨毛遂自荐,当陈乐安的家教老师,而不是找我消磨时间。” 澹台柘被逗笑了,胸腔里压抑着笑声,被倚着的陈敬也感受到了那股震动。 澹台柘朝着不远处狂欢的人群举杯,酒液醉醺醺地摇晃,突兀地换了话题,“陈敬啊,你不是看不起这样的生活吗?” 陈敬垂下眼眸,“……是吗?”他大概只是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吧,倚仗着虚名,做一些出格的事情。陈冶先不管他,他就放任自己沉沦。 澹台柘眼里含了汪清醒的笑意,好像看透了陈敬在想什么。“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你只是陈敬的话,我也会想和你做朋友。” 陈敬没说话。 澹台柘又恢复混不吝的模样,笑了笑,“哦,明白了,你是对我没信心。” 澹台柘自觉话题聊到了死胡同,便想借着醉意浑过去,起身前说,“陈敬,低调到了底,就会有人看不清楚,没轻没重了。” 和陈敬共同出入的这些天来,澹台柘听了不少风言风语。陈敬对自己的身份闭口不言,便有人掂不清轻重,想来打听。光是打听也就罢了,打听之后,发现陈敬是没什么人知道的无名小卒,就想来澹台柘面前嘲讽几句,连拜高踩低都不装出点姿态来。 陈敬从澹台柘最后的那句话里听出了点端倪,伸手拽住了澹台柘的衣摆,“随他们说去。我不在意。” 澹台柘回了头,笑眯眯地说,“挽留我呀?” 陈敬默了默,淡淡道,“你想留的话,就陪我坐会儿吧。” 余兴派对的后半场,澹台柘难得低调,就和陈敬坐在角落,只是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八月份的两次返校,陈敬都没有参加,和澹台柘从国外晃到国内。一直到八月底,伊甸园开张,陈敬才又去见了一次曹岑东。 陈敬把Eden打火机送给他,算是贺礼,“开张大吉。少抽烟。” 曹岑东笑了,“那你不该送我这么好的打火机。” 陈敬耸肩,“让你每次点烟的时候,都能想起我说的话。” 伊甸园里很热闹,不少曹岑东的业界好友也来捧场。陈敬听到曹岑东和他们打招呼,大部分都是Tempo上知名的音乐人。 Calm一向低调,陈敬也不打算去凑热闹,但看着中央的钢琴,还是没忍住琴瘾。他坐在钢琴前,深吸一口气,翻开琴盖,照常以《小星星变奏曲》热身。 许久没弹了,但自小就练就的肌肉反应都在提醒陈敬,这本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事物。 曹岑东正和友人聊天,余光瞥到陈敬的举动,笑着用肘蹭了蹭友人,“听听看。” 友人听了会儿,“灵气逼人,但疏于练习。” 曹岑东放下手中的酒杯,无奈地摇摇头,“是个好孩子,只是不知道未来会走到哪一步。” 陈敬弹到一半,打开了许久没有点进去的Tempo,难得地开了一次直播,摄像头只对着手指和琴键。 是告别直播。 有始有终,当初郑重地开始了,现在也郑重地结束吧。 陈敬自知有错漏,没有弹很久,合上琴盖之后,静静地坐在钢琴旁。 白金色的发尾和左耳上流星款式的镶钻耳坠相得益彰,青涩又有中性的漂亮。明明该是昳丽的,但光芒落在那双眼里,平白生出了寂然的滋味。美则美矣,少了活气。 陈敬坐了半晌,没有沾惹周遭的热闹,走到了伊甸园门口。下了毛毛细雨,像雾一样轻薄又避无可避。陈敬伸出手探了探,走入了这场夏末的雨。 是夜,Calm在Tempo上正式宣布暂退。 没有解释,没提归期,没顾及之后圈内舆论的哗然。蒸发一般消失,只剩一片空空如也,留人遐想。 第45章 寂寞的脉搏 九月初,骋阳开学。 时隔很久,陈敬又被喊去了釜滨。因为开学考旷考,陈冶先终于动了怒,“你不想学就别学了。” 陈敬躺在沙发上,头发凌乱地垂落下来。他用手背遮住眼睛,淡淡地应了声。 陈冶先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但对陈敬,是个失职的父亲。陈敬把手挪下来,睁开眼看陈冶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陈冶先皱眉问,“为什么?” 陈敬坐起来,轻笑一声道,“不为什么。”近墨者黑,近澹台柘者——陈敬想,他现在也有些澹台柘让人气急的本事。 陈冶先让陈敬在釜滨闭门思过一天,陈敬便去了花园,在海边吹吹风,权当思过。 刚走进花园,陈敬就遇到了站在阴影处抱着陈乐安的保姆,旁边还围着几个照顾的佣人,正在教陈乐安说话。 陈敬走上前,凑过去和陈乐安那双稚嫩的眼睛对视——这就是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喊哥哥。”陈敬拉长语气,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哥、哥。” 陈乐安懵懂地眨眨眼,“哥哥。”不太标准,但很顺畅。 保姆笑道,“小乐安好像很喜欢哥哥呢,没有认生,亲近得很。” 陈敬对逗小孩没什么兴趣,见了一眼就准备转身离开,陈乐安却伸出手,笑得分外可爱,又说了一遍,“哥哥。” 陈敬顿了顿,问保姆,“什么意思?” 保姆说,“这是要抱的意思。”保姆把怀里的陈乐安搂得紧了些,哄道,“小乐安乖,不要麻烦哥哥噢。” 陈敬伸手戳了戳陈乐安的脸颊,保姆解释,“少爷,最好不要戳脸,小孩子这个年纪容易流口水。”陈敬收回手,陈乐安直勾勾地看着陈敬的手指垂下去,像盯着逗猫棒的小奶猫。 陈敬看着陈乐安又软又娇的小身子,皱着眉不太敢上手,“等你长大些吧,我再抱你。” 陈敬原本打算就此旷一天课,毕竟陈冶先都在周一把他喊过来了。但是花园里有陈乐安,时时刻刻围着一群人,陈敬嫌聒噪,偷偷溜出陈宅,让王叔送他去学校。 釜滨距离学校很远,等陈敬进入校园,已经到了中午饭点。陈敬看食堂里人满为患,便打包了一份便餐,一个人走去教学楼天台。 夏末秋初的光和风都温柔清爽,陈敬仰头看向天空,张开右手遮住阳光,眯起眼深呼吸。耳畔传来篮球场上的欢呼,大概是有人趁着午休时间,来过把球瘾。 陈敬想起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打过篮球了。 和澹台柘一起度过的两个月像是漂浮在云端里,落不到实地。派对、余兴派对、香水和口红印、年轻又暴露的身躯、深夜到凌晨、高空飞行,但他的生活不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 陈敬不是被这样高涨、兴奋的瞬间堆砌起来的人,恰恰相反,他总是迷茫、敏感、煎熬、反复无常、自我厌弃。 陈敬单手拎着便餐,推开天台的铁门,看到万沁扬站在围栏旁,戴着MP3吃小面包。天台风很大,她的高马尾在身后吹得扬起。 万沁扬手边放着一本书,低头看得认真,没注意到陈敬。陈敬走上前远远看了眼,发现是本听力练习,MP3里应该正在播放听力原声带。 万沁扬这才察觉有人靠近,抬头看到是陈敬,她摘下一边耳机,“你来学校了。”一如既往的清淡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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