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默柔声问道,“害怕?” 陈敬直白承认道,“说实话,我不太敢看鬼片。” 简默暂停了影片,“那我们换一个。” 陈敬浅浅敛眉,“但这是你想看的吧?” “你害怕的话,就不看了。” “继续吧,别败兴了。” 简默的身影顿了顿,半晌才说,“好。”他犹豫了一下,“害怕的话,可以靠我近一点。” 陈敬无言片刻,“……不用。” 简默看鬼片时简直面不改色,陈敬不用担心周围人突然的尖叫,渐渐也放松下来。 陈敬手肘撑着沙发靠背,慵懒地支起脑袋,突然想明白,或许他不是害怕鬼片,而是害怕周围人惊悚的尖叫、紧紧贴着的身子和突然攀上来的手臂。 时至今日,陈敬终于感慨,鬼片启蒙和彦清一起看,果然是个错误的选择。 电影结束,简默便和陈敬道别离开。 陈敬窝在沙发上,摸出手机给曹岑东打电话,“东哥,能不能给我介绍个靠谱的、能上门修钢琴的人?我想看看我家钢琴还能不能修,不行的话我就重新买一架。” 曹岑东起了好奇心,陈敬任由家里的钢琴坏了许久,怎么突然又起了心思去修? 反正不可能是因为蹭伊甸园的钢琴蹭出愧疚感了。 曹岑东这么想着,心酸地悲叹,他真怀念小孩崇拜地喊他大神的时候。 陈敬慵懒地轻笑声,语气愉悦,“你猜。” 第32章 一生不尽不灭的泡沫 期末考试时,陈敬的数学直冲上了全班第一,被老师当着全班点名表扬。陈敬不喜欢这种被瞩目的时刻,转着笔听老师的表扬,有些不耐烦,但表情还是淡淡的。 “陈敬同学一定下了苦功夫……” 陈敬看了眼卷子上的分数,确实不能怪老师猜测得太用力,只是多亏了简默。这么一想,之前答应下来的钢琴,也不得不践行了,但暑期伊始,简默要忙碌竞赛,大抵不会有空。 班主任又唠叨了些暑假的事宜,陈敬听得不用心,终于熬到放学。 苏可莹从教室另一头穿过来,惊叹道,“你的数学怎么回事,突然开窍了?” 陈敬哭笑不得,“这么值得惊讶?” “我只是太惊讶了嘛!别在意。”苏可莹小声道,“有没有什么秘诀,传授一下?” “秘诀没有,从高手那儿偷师学来的秘籍倒有一份。” 陈敬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这是简默辅导他时,陈敬额外花功夫整理出来的,他还特意扫描了电子版,方便随时查阅。 陈敬放在苏可莹手中,单肩背起书包离开,“给你了。” 苏可莹“诶”了声,看着陈敬的背影喊道,“你就这么给我了?” 陈敬没回头,摆摆手道,“暑假快乐。” 七月中旬,骋阳中学作为学科竞赛的考场之一,要求各班安排部分学生回校进行考场布置,陈敬恰好被老师选中返校。 桃奕哲那天也来了学校,她穿着一身清爽的格子长裙,长发利落地挽起。 陈敬恰好遇到下楼的桃奕哲,把手中的抹布放下,淡淡笑道,“你明天应该要参加竞赛,怎么今天也来了学校?” 桃奕哲小跑过来,“来拿准考证。”桃奕哲看陈敬出了一身薄汗,连忙道,“你正好歇歇,听我吐槽……” 陈敬好笑,“你不用再备考一下吗?” 桃奕哲被打断了也不生气,俏皮地眨眨眼说,“哎呀,还差一阵东风——你能给我一点鼓励吗?” 陈敬和桃奕哲当了很长时间的同班同学,做过同桌,也做过前后桌。桃奕哲古灵精怪,明媚可爱,恰好填补了陈敬阴霾空缺的一角,陈敬也习惯纵容桃奕哲的俏皮。 陈敬被逗笑,“嗯,加油,小桃公主。” 桃奕哲很受用,“谢谢,我会加油的。”她转身上了楼,“那我走啦!” 简默也来学校拿准考证,上楼时恰好看到陈敬笑着喊桃奕哲,“小桃公主。”语调愉悦地上扬,嘴角勾着得体又温和的笑意。 简默上楼的步履顿了顿,但未停,很快就离开了拐角处。他不想多听,也明白自己不该停留在这里。 陈敬余光捕捉到了简默上楼时短暂掠过的身影和扬起的衣角,却不能确定就是简默。 陈敬把抹布拧干,这才想到,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期末考试前最后一周。暑假开始后,简默开始集训,难得碰一次手机,四合院也抽不出时间再来。陈敬觉得两人尚且生疏,不该打扰简默备赛。就这样,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再联络了。 最后一节竞赛集训课,彦清坐在简默后面,莫名感觉出简默身上压抑的消沉,奇怪地猜测着,简默不会是害怕竞赛输给自己吧。 下一秒,他就听到老师说,上节课的检测,唯一一个满分是简默。彦清悻悻地叹口气,简默回来之后,他的第一名果然是不保了。 下课后,教室里的同学陆续离开,彦清拦住简默,“明天就考了,这一晚上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要不陪我去打网球?正好当是考前解压了。” 简默单肩背着书包,想了想,点头应下。正好,他也有些话想和彦清说。 彦清和简默一起去了市体育馆,中场休息时,彦清擦着汗,自侃道,“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还以为你是担心输给我,然后就听到你是满分。” 彦清说到最后,忍不住啧了声。平时的满分已经足够稀奇,竞赛卷的满分,夸张到万里难挑一。 “……输?”简默在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两瓶矿泉水,俯身取了出来。 彦清笑了笑,“你应该是没有意识到的……我以前,把你当朋友,更当是对手。万年老二这个位置,当久了也有点忿忿。” 简默安静听着,淡淡地“嗯”了声。 彦清默了默,“你回来之后,我还没有好好和你道过歉。” 简默拧开瓶盖,递给彦清,“为什么要道歉?你没有做错过什么。” 彦清道了声谢,没头没尾地提起了旧事,“每个人性格不同,你不想当面和人起冲突,并不意味着你不珍惜和陈敬的友情。我当时,太冲动。” 彦清长叹一声,“大概是当时的选择就出了差错,从那之后,我就和陈敬渐行渐远了。” 简默顿了顿,转移话题问,“你那天向任景深表白了吗?” “没有。我那天没有喊陈敬,是他替我解了围……” 简默平静地说,“我知道。” “他送给了我VIP票,但我心里过意不去。” “陈敬有和你说过,他要去美国读书吗?” 彦清一口水噎在喉咙口,差点背过气,狠狠咳嗽了几声,“什么?!” 简默摇摇头,“只是猜的,不用放在心上。” 简默想起那晚的烟花,脑海里只有陈敬。好像无论再俗套的剧情,只要主角是陈敬,他都很喜欢,最喜欢。 但简默知道,他现在对陈敬来说,只是个若有若无的友人未满。只要他忙碌起来,陈敬也不会主动联络他。不过也是,他们现在还是无话可说的状态,念旧都是一番烂账,简默还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弥补当年没能说出口的遗憾。 想起年级大会时和陈敬相谈甚欢的女孩,想起陈敬含笑的那句“小桃公主”,想起在吟游诗人看到的那一幕。在那些场景里,简默总是默默无闻的路人甲乙丙丁。 简默淡淡想,算了,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他现在还能站在陈敬身边,就已经是大幸了,他该知足的。 彦清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口,“我想问个冒昧的问题……如果说错了,你多担待。” “嗯。”简默笑了笑,心想,能有多冒昧? “你是不是喜欢陈敬啊?”彦清捏紧水瓶,试探着问,“不是普通朋友的那种喜欢。” 简默难得地愣住了。 ——真的,知足了吗? 或许,他和陈敬又要错过了。就说“冲动是魔鬼”吧,但简默突然不想再无止境地压抑情绪。等待是地狱。心思被揭开一口,就好像多年的暗恋都见了光。 简默长舒口气,嘴角含笑,万般温柔,“是啊。” 彦清看向简默,半晌才出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很自然地,好像就该是这样的,你喜欢陈敬这件事……并不难接受。” 简默笑了笑,“你看出来的?很明显吗?” 彦清皱眉思索,“说不上来。有了喜欢的人之后,我好像细腻多了——这是陈敬说的,不是我说的。” “像是他会说的话。” 彦清捏着手中的矿泉水瓶,噼里啪啦一阵响,他蹙起眉,担忧地问,“你怕陈敬知道吗?” ——你喜欢陈敬,喜欢了好多年。 “怕啊。”简默笑了笑,温柔道,“但更怕他不知道。” 暗恋里矛盾的极致。 怕他知道,怕以后朋友都当不成,怕误会更深,怕再也联络不到;但更怕他不知道,青春好多年的兵荒马乱就这样止戈,心上盛放的漫天春野就这样荒废,多年之后再见是寥寥数语的旧识,看他搂着心上人,自己还得笑着送上一句祝福。 进一步遗憾,退一步也遗憾,两难的局面,进退维谷。 “但你想过吗,你喜欢的到底是陈敬,还是你的想象?毕竟,你们相处不久,又三年未见。” 这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还是坦诚大会? 简默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当然想过,那可是三年啊。那么漫长的时间,都足够彻底遗忘一个人了,怎么可能没把这段感情翻来覆去地审视、思考和质疑呢? 简默看向球场,网球在两柄球拍间破空,网两边的人进攻、防守、推拉,生怕网球掉到地上。他淡淡垂眸,“我的想象中只有陈敬,也只有陈敬才能满足我的想象。” 如果爱情是一阵强烈的、飘忽不定的幻觉,那我愿意给他一生不尽不灭的泡沫;如果爱情是长青不败的古松,那我就陪他在荫底看一生的东升西落。 太多人都想走捷径,想轻松,想不劳而获——爱情也是,一见钟情,一眼万年,收获一个已然完美的爱人。 简默想,他不是这样的,他在青涩的时候遇到陈敬,才能在后来的日子里独自捱过。 所以,只要陈敬需要他,他会一直在。 彦清第一次听简默这么坦诚地剖白,若有所思,他自言自语起来,“你有和陈敬说明白以前的事么?不过,陈敬可能也想明白了?对了,七月底就是陈敬的生日,你应该……还没来得及给陈敬过过生日吧。” 简默淡淡笑道,“明天就是竞赛,我们应该还没有考吧?” 彦清也笑,揽住简默的肩膀起身,“看来你已经歇够了。来,再打几场。” 夜晚,华灯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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