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默倒是接受良好,“嗯,那我会努力追赶上你的脚步的。” 陈敬笑道,“你这么厉害,迟早会超过我的。” 陈敬坐在玻璃窗边,正午暖洋洋的阳光透进来,一室明亮,他的笑眼和言语都真挚又亮堂。 简默写作业时,又想着陈敬坦然真诚的夸赞和鼓励。 简默从小就被父母耳提面命,要潜心学习、要名列前茅、要不负众望。他遇见过很多天赋秉然的人,尽管明白自己是佼佼者,却不敢掉以轻心、自满自大。 他也被教育,要优秀,还要谦虚、平静、警惕。无论是父母还是老师,都吝啬夸奖。 以至于,简默总是习惯性地放低自己的姿态,很少承认自己的优异,骨子里潜藏着不配得感。 但陈敬的肯定让简默窥见新的视角。正视自己的价值,从来都无关对错,而是自我认可的重要一环。 下午四点多,大家结束了学习任务,背起书包准备去篮球场。 简默的编程课在六点开始,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但做了一番挣扎,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结束,跟着大家一起走向篮球场。 余晖和晚风都亲昵,简默坐在球场边的木椅子上,看四位少年恣意挥洒汗水。 陈敬动作熟练,身姿轻盈地跃起、抬头、勾手,一个漂亮的跳投。 彦清跑着朝陈敬比了个大拇指,陈敬笑着用手背擦去鼻尖的细汗,被风撩起的衣角下是白皙紧实的小腹,有别样的、少年气的飒爽。 陈敬的自然卷被风吹得凌乱,简默看到,心里痒痒的,很想帮陈敬捋捋头发。这样的蓬松就像是陈敬,一朵棉花糖一样的云,或者一阵来去自由的风。 陈敬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格外率性,格外坦诚,又格外细腻。陈敬把他的温柔包裹在小太阳的光芒里,不刺眼,不滚烫,只让人觉得舒服。 简默突然觉得,他真是幸运,有缘遇到陈敬。 简默低着头,篮球却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视线内,停在脚边。 简默愣了一下,随即抬头。 陈敬站在他面前,笑着伸手,“一起来啊,简默,别光看着呀。” 少年逆着光,也像光源本身。 简默双手撑在两侧,一时攥紧了木椅。不会打篮球这件事,一时变得难以启齿起来。他沉默了一会,艰涩地点头道,“好。” 简默运球的动作别扭且生疏,陈敬以为是他紧张,拍拍手鼓励道,“来吧,简默。” 简默憋了口气,把球传出去,但也磕磕绊绊,陈敬凑身接住,运着球说,“没事,别紧张。” 陈敬做了个干净利落地过掉杨斐然,但彦清又拦在了面前,陈敬见难以突破,又把球传回给简默。简默愣了一下,没有接住,篮球骨碌碌地滚远。 陈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小跑跟上,把球拍起来接在手上。他语气温和地询问,“简默,你平时打篮球吗?” 简默局促地垂眸,“我不太会打篮球。” 他大概是被陈敬伸出的手迷了眼,糊涂地起了身,但球拿在手上时,局面已经骑虎难下,他只好硬着头皮上。 简默低头说,“……对不起。” 陈敬罕见地沉默下去,左右运着球,站在那儿没动。 杨斐然和华庭歆还在聊之前的一球,争执不下。彦清见陈敬这儿的气氛不太对,正打算过来,陈敬回头笑了笑,“你和他们俩打吧,我和简默一起。” 彦清心思单纯,也没有再问,一左一右勾着华庭歆和杨斐然,去场边拿了篮球,去了另外半场。 陈敬把球轻轻扔给简默,“不会打篮球的话,我教你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陈敬看着简默轻颤的低垂眼睫,笑了笑。 简默抱紧怀里的球,陈敬拍拍简默的肩膀,笑道,“来吧,简默。” 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时间过得很快,那边三个人打完篮球精疲力尽,一身喷薄的热气。 陈敬手把手教简默,没花什么力气。简默平时习惯性地克制自己外溢的情绪,此时平缓着喘息,难得笑得开怀。 陈敬也笑,“简默,开心吗?” 简默点头,直白地袒露心迹,“开心。” 这样的坦率,在简默过去的时光里是相当罕见的。被人夸赞、羡慕时,他被教育要谦虚、恭让,这潜移默化地规训着简默,要克制、要平静、要懂事。被询问意见时,简默大多时候都内敛地说,还行、不错、都可以。 简默深吸一口气,又重复道,“很开心。” 简默看了眼手表,已经五点半了。 陈敬正仰头喝水,余光看到简默皱着眉头的模样,手背擦了擦嘴角,“有急事?” 简默踟蹰了一下,“嗯,有课。” 陈敬挑眉,“这么辛苦?” 杨斐然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勾住陈敬的肩膀,“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还不忘再侃一句,“难怪你是市状元呢,佩服佩服。” 华庭歆低头系着鞋带,“我们去旁边小吃街看看?” 陈敬双手插兜,随意地点头,“我都行。” 简默在黄昏下飞奔向公交站台,陈敬的目光追随着简默的背影,像在想着什么。 彦清在陈敬面前打了个响指,“诶,回神了。” 陈敬失笑,“我又没走神。” 彦清有点别扭地“哦”了一声。 虽然彦清单纯又粗线条,但他心底某根牵系着友情的线还是被拨动了。 自从简默出现,陈敬好似更喜欢和简默待在一起,而不是自己。乘坐同一班公交车放学,在学校里一同出入,在简默隐隐地不合群时,陈敬也会主动缓和气氛。 简默从他这儿夺走了好朋友的目光。 彦清像被抢走了最喜欢的玩具的小孩子,有点闷闷不乐。 一行人路过小吃街,熙熙攘攘,夜景阑珊。桥下流水潺潺,在霓虹灯的照映下,像在水面铺陈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好看得虚幻起来。 彦清和华庭歆去灯火通明的河边共吃一盒酱汁臭豆腐,杨斐然在排队买碳烤牛蛙,陈敬则买了一根裹着糯米纸的冰糖草莓。 人群喧闹,河上泛舟笙歌,隐约有吆喝声。四个人走走闹闹,陈敬慢悠悠地走在最后,悠闲地哼着歌。 杨斐然喊道,“好像快下雨了,走快点啦。” 华庭歆闻声看了眼低沉的夜空,应道,“来了!” 夏天的雨大抵都有预示,闷热潮湿的空气、在水面低飞的蜻蜓、泛起水珠的叶面,还有四处奔跑躲雨的人们。 彦清从灯影里跑回来,抓住陈敬的手腕开始跑,“不想被淋雨就跑快点!” 陈敬任由彦清抓着自己,也跑起来,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他笑起来,“知道啦!” 他们刚躲到一处店面的屋檐下,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陈敬垂眸看脚边溅起的雨花,再抬眼时,已经有了瓢泼之势。陈敬伸出手心,感受冰凉的雨水飘到身上。 彦清“诶”了声,拦住陈敬的手臂,“你感冒才刚好,别又淋雨着凉了。” 陈敬乖乖地收回手,笑眯眯道,“还是你细心。” 彦清好顺毛得很,陈敬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心里又舒坦了。他“哼”了声,“那当然了。” 简默下课后,看到SNS上有一条陈敬的消息,发送时间大概是刚开始上课时。 “冰糖草莓!虽然你吃不到,但还是给你看看啦,嘿嘿。” “你喜欢吃甜食吗?下次带你去吃。” 简默点开照片。背景是大雨瓢泼,街上熙攘热闹,伞与伞并肩。杨斐然和华庭歆在抢镜头,彦清仰头喝可乐,陈敬只出镜了一只拿着冰糖草莓的手。 简默的眼神落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想起陈敬自我介绍时说,他会钢琴、吉他和架子鼓。毫无疑问,这是一双优美、蹁跹的手。 “简默,下课了,你还没有走吗?” 简默被老师温柔的询问惊回神,转头看空荡的教室,才意识到自己盯着照片看了多久。 简默背起书包,“老师,我这就走,辛苦您了。” 他迈出教室大门,紧紧攥着手机,期待着陈敬的回复。 简默回道,“好啊,下次一起吧。” 第16章 懵懂 九月底,第一次月考即将来临。 陈敬扒拉着习题册,皱眉看错题,手边的草稿本划得很乱。 简默路过陈敬的桌前,看到鬼画符一样的数学草稿。陈敬警觉地抬头,用手臂遮住,“不许看。” “嗯,我不看。” 简默落座后,陈敬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立马回头,努起嘴道,“你已经看到了!” 简默只好点头,陈敬蔫蔫地说,“那你帮我一下吧……反正你看都看到了。” 陈敬大致比划了一下他的思路体现在草稿的哪几块,简默挨个记下,“好。” 陈敬转着笔看简默低头分析,不禁叹了口气。虽然陈敬的成绩很不错,但周围的学霸朋友们总能让他感到压力。 陈敬解决完这道题就转回身,看到桌面上多了一张粉色的信封。 陈敬疑惑地拿起来,在教室看了一圈,又探过头看向窗外,回头问简默,“你刚刚有注意到,有谁经过这儿吗?” 简默从习题册中抬头,“没有。” 陈敬又仔细审视了一眼信封,既然出现在他的桌上,应该就是给他的吧?信封包装得很精致,粘着红色的火漆,里面的信纸叠得整洁干净。陈敬隐约有了预感,他即将看到什么。 但刚打开信纸,陈敬就看到了这样的开头,“给:韩思远。” 陈敬皱了皱眉头,立刻把信纸合上。不是写给他的,他就不该偷窥别人的隐私。 简默恰好起身去灌水,陈敬把信收进抽屉,动作不小,简默略偏头看他。 陈敬轻飘飘地笑了笑,掩饰道,“……没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分在意,简默回座位后,翻开了面前的书,看到陈敬坐在前面一声不吭地转笔,像是在神游。 余光里,简默看到韩思远转过头看向陈敬的、又沉又深的眼神。韩思远和简默短暂地对视,前者则触电般地移开视线。 段老师进了班,陈敬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书,回头低声问,“今天语文默什么来着?” 简默将划了重点的笔记本递给他,陈敬粗略地看了眼,道了声谢,但转过身后仍走神地转笔,不像在为默写紧迫的样子。 简默不着痕迹地拿笔头戳了戳陈敬的后背,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陈敬身子后倾靠着简默的书桌,还是隐而不谈,“……没什么。” 陈敬猜测,这是封情书。 陈敬理解青春期懵懂的心动。这很珍贵,不该被敷衍对待——哪怕是拒绝都该郑重而尊重。但大概是送信的人看错了位置,错放在陈敬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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