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醒了。”医生整理完用具,转身对白思年笑。 和他上次发烧时露出的表情一样。 “先别说话,您的嗓子被伤到了,暂时不能说话。”医生给白思年测体温,确保他没有因为伤口发炎而发烧。 “您该照顾好自己,闵总昨晚守了您一夜,公司有事才不得已离开。” 白思年怀疑这医生拿了两份工资,一份是医生的,一份是在他面前演戏的。 但他不专业,每次都是一样句式的台词,如果白思年不那么信任戚闵行,早就该发现了。 白思年想叫他出去。但是喉咙一直在痛,他发不出声音,索性闭上眼。 医生似乎也没多敬业,检查完白思年的身体,夸完戚闵行对白思年多么好后就没再说话。 两人都把对方当空气。 大概是药物原因,白思年很快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雨声淅淅沥沥,水滴从树枝落到树叶,又勾连纠缠成线,往下落。 白思年浑身都发软,想睡又睡不着,我干脆什么都不想,看着窗外发呆。 今晚没有月亮,天色暗下来就剩窗外投出去的光,白思年阴影听到楼下有机器运行的声音。 大概是书房在重新装修。 那一定会有工人进出,意味着楼下上锁的大门,一定开着。 他计算着自己再恢复几天,说不定就能出去。 咔嗒—— 门锁打开。 戚闵行走了进来。 房间里没有时钟,白思年不知道现在几点,只是看戚闵行西装革履,领带系的温莎结,漂亮得体。 大概是像往常处理好了工作上的事情,看夜晚还长,回来和他演演恩爱夫妻。 白思年看清戚闵行的本来面目,连对过去的留念也没了,就当过去瞎了眼。 戚闵行背对着他脱西装,白思年又将双眼闭上,眼不见为净。 他的不悦,抗拒几乎是写在脸上,也不怕再惹怒戚闵行,人虽病弱,气势倒是足。 他感觉到戚闵行在他床边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走开了。 白思年等着戚闵行发疯,戚闵行却什么都没说。 房间灯被关上,给这个夜晚画上句号。 起初还有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来彻底归于平静。 白思年又躺了一会,睁眼看去,微弱的光亮下,戚闵行合衣躺在沙发上,手上还搭着解开的领带,顺着他的手腕一直垂到地上。 肩膀处衬衣崩得很紧,戚闵行肩膀很宽,被束缚着应该是不舒服的。 又发什么疯。 白思年能感觉到,今夜戚闵行不会再瞎折腾,也跟着放心睡去。 他的嗓子比预期好得要慢,伤到了声带,依旧不能出声,医生说没有失声的风险,白思年也就没当回事。 好在外伤愈合得快,他一直专心听着楼下的动静,他必须在装修结束之前好起来。 白思年在家养伤,算是消停了几日,给戚闵行留出时间经历处理外界的流言蜚语。 智行公司董事长戚闵行婚变的词条在热度榜上居高不下,除了之前捕风捉影的几张照片,更多的是“戚闵行伴侣匿名好友”的爆料。 聊天记录截图上明确说着要离婚,对戚闵行所作所为的失望,处处暗示戚闵行在婚姻中有不忠行为。 一个聊天记录原本不足以证明什么,偏偏这个聊天记录出来以后,不少白思年的校友跳出来,说白思年的微信就是这个头像,当时还很羡慕他和戚闵行这样多金又帅气的老总结婚。 再加上和聊天记录中一些小细节对上,这事儿基本就在大众心里被锤了。 智行正面临新品上市估值的时候,遭此舆论压力,产品迟迟不敢正式推出。 因为之前戚闵行的正面形象,智行的品牌传播策略中就没规划代言人,而是直接利用戚闵行平民出生,大学风云人物,技术流,好先生这几个标签将戚闵行的形象和公司以及产品进行了强绑定。 现在戚闵行的好先生人设崩塌,品牌和生产线都不敢轻举妄动,尤其这次的产品还属于医疗复建品类,量本来就不大,价格上不来连最基础的研发成本都难以收回。 秦特助几乎是整夜不睡,想了各种补救方案都被戚闵行驳回。 “戚总,这是给资方准备的方案,公关部准备了一个月,如果他们提出问题,这个方案应该可以说服他们。”秦特助说。 戚闵行看了一眼方案,扔在旁边座位上,“你跟了我多久了?” “大概有,八年了。”秦特助不明白为什么戚闵行突然说这个,无法预测戚闵行想要的答案,只能将时间更具象一些,“大概是您刚开始创业的第二年,在做市政府信息系统集成那个项目。” 戚闵行看着窗外,淡淡道:“业务能力不错。” 秦特助不再提方案的事儿,靠在副驾驶上想,“业务能力不错”,说明其他方面还不太行,起码就戚闵行的判断标准来说还不行。 他哪儿做错了?秦特助开始从头梳理“出轨门”事件,他的每一次应对,面对媒体的每一个回答。 虽然表现得有些焦急,但都是当下的最优解。 或许,戚闵行早已有了别的主意。 今晚和资方的见面至关重要,他们要根据戚闵行在这顿饭的表现,评估投资回报率。 但戚闵行最近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虽然他一样做着最敏捷专业的判断,只是更沉默了一些,他蹙眉时的戾气不来自于具体的事情,而是一种感觉,他身体本身的感觉。 或许戚闵行自己都没注意到,但秦特助看的清楚,他跟了戚闵行八年,从某些方面来说,比戚闵行更了解他。 秦特助疑惑又担心,但他什么都没说,向戚闵行交出全部信任,是下属对领导的信任,是执行者对主心骨的信任,相信对方会解决一切问题。 “你如何保证最近发生在你身上的桃色新闻,不会对公司造成影响?” “我的婚姻非常...稳定。” 面对投资人尖锐的提问,戚闵行回答得有条不紊,只在谈到婚姻状态时顿了顿,选择了“稳定”这个形容词。 “一个月之内,这些新闻不仅会消失,还会给各位一个惊喜,新产品的利润率我可以保证在40%以上。” “我们当然相信戚总的能力,只是希望在合同上追加一些....” 中间的人抬了抬手,阻止了这段话,戚闵行视线转向他,“有戚总这句话就够了。” 戚闵行笑了笑,秦特助在旁边狠捏了一把汗。 合同追加条款将完全失去主动权。 “感谢泰总信任。” 几人碰杯,浅浅喝了一口酒,算是谈定。投资人离开,桌上十来道菜没人吃一口,酒也剩下半瓶。 “戚总。”秦特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敬戚闵行。 如果不是戚闵行在来的车上提点他一句,他还在想着怎么向投资人解释。 其实无需解释,他们和投资人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旦开始解释,出方案,总能被揪出有问题的地方,毕竟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100%挽回,他们成为被提问的一方,马上处于劣势。 戚闵行不给解释,只给承诺,让对方无话可说,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撤资,剩下的,只有相信戚闵行这一个选择。 他眼界太低,还把注意力放在事情本身,而商场博弈,更重要的是双方利益是否受损。 利益一致,怎么做都好说。 戚闵行没说话,仰头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大约是刚刚被上了一课,秦特助对戚闵行起了一点恻隐之心,“戚总,您的婚姻情况,能,稳定吗?” “能。”戚闵行又喝了一杯。 秦特助没问了,他没见过戚闵行这样,好似被压得很痛苦,公司最难的时候也没见过他这样过。 白思年外伤基本愈合,只是还不能说话,他开始有些担心,自己嗓子会不会永远说不出话来。 家庭医生的话不可信。他得自己去医院检查。 这几天戚闵行回来什么都不说,最多就是看他几眼,便在沙发上睡。 两人一起过夜的频率反而比没提离婚前还要高。 白思年还在思考怎么去一趟医院,戚闵行就回来了。 手里还拿着一个芒果蛋糕。白思年最喜欢的那家。 他什么也没说,把蛋糕放在床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思年一眼。 白思年现在可不会想戚闵行是不是良心发现,突然悔悟来道歉。 这个芒果蛋糕,就像带着□□的糖果。 白思年在戚闵行离开前扯着他的袖子,“我要去医院。”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单手比划,戚闵行垂眸看了半天,没看懂。 白思年都急了,他一急就开始上脸,耳朵会变红。 在戚闵行眼里,就是吃不到食物的小东西,明亮的眼睛只盯着他,双手乱挥。 戚闵行忽然就笑了,浅浅勾起嘴角,眉梢都染上温柔。桃花眼弯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样的笑容,他们新婚时白思年也没见过几次,像是可以从眼眸看倒心底,伪装出让人无法辨别的深情。 白思年一想自己就是被几个这样的眼神骗了,开始生自己的气,比划半天戚闵行还笑他。 放开抓着戚闵行袖子的手,落到床上。
第19章 戚闵行把自己的手机给他,自己去打开芒果蛋糕的盒子。 白思年拿着手机,一低头便解了锁。 他和戚闵行都在自己手机上设置了对方的面容解锁。 他不用固定时间上班,自己手机总是没电,晚上等戚闵行洗澡的时候,他会用戚闵行手机刷热点,打游戏。 戚闵行似乎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打开手机微信,他的聊天记录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公司的骨干成员。还出席过他们的婚礼。 白思年心口莫名被刺了一下,都是假的,全都被毁了。 戚闵行打开芒果蛋糕,递过去,白思年刚好把要说的内容输入好,把手机递过去,非常顺手就接过了芒果蛋糕。 习惯太强大了,白思年现在讨厌死了戚闵行,还是会接过他的蛋糕。 白思年把蛋糕重新放回床头上,抬眸看着戚闵行。 “家庭医生的水平比医院医生好很多,他说没事就没事,放心吧。” “可是家里没有仪器检查!”白思年又在手机上打出来。 “你要实在不放心,明天重新检查吧。”戚闵行说,“不吃蛋糕吗?你现在不用忌口了。” 白思年不懂戚闵行的逻辑,他们现在是能一起吃蛋糕得关系吗? 他摇摇头,躺下,闭上眼睛。 戚闵行也回到他的沙发上。 被晾了一晚的芒果蛋糕失去色泽,表层是我奶油融化,变得斑驳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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