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还是沉默。 “小霜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但是就算是不为自己,为了我、为了兰姨她们,你不走他们也不会走的,而我也无法安心。” 怀里的人在纠结。 “小霜哥……” 谢琛行:“好。” 项胜羽一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又说了句,“就明天走吧,早走早安全。” 谢琛行:“嗯。” 这下听清楚了,确定了不是错觉。 他以为终于可以放下心了,瞬间心里如释重负,但是他并没有觉得轻松,空荡荡的,好像是太空了……心脏被撑的很开又一下子再缩回来,胸腔的空间也跟着变瘪,松了气乍一呼吸装不下还是觉得闷,自己还是无法正常的呼吸。 ----
第36章 再别离
谢琛行全然明白他何至于此,不光是他明白,整个北平的人或许也都能明白。 任何人都可以走,但唯独他不能走,因为他项家是这里的“镇守”,如果连他都走了,那北平不就真的成了那落陷之地。 不知道从那天起,报纸上的奇闻异事开始减少,全国士农工商的新闻也开始减少,慢慢地来自国内的消息也逐渐减少了…… 而近些时日,报纸上刊登的消息大多都是关于战争的,加上一阵一阵的轰隆声、一次一次的地面震动、一户一户的人选择离开,离开这个自己生长的故土,不愿意离开的和不能离开的留下来也是人心惶惶。 就连项胜羽,也不止他第一次提起让谢琛行离开。 现在,整座城渐渐到处都开始弥漫着战争袭来的气息,刚开始只是隐隐约约的,但现在随着敌人的炮火不断逐渐变得日日都可以闻到。 慢慢地,有越来越多的人又肯离开,他们背上巨大的行囊使步伐都变得更沉重,在远行的道路上踩出了一排排不规则的脚印。 大多执意不愿离开的都是些老人,他们庸碌一生,不想再受那奔波的劳苦,不想事后寿终正寝在他乡,落得个,人生末路终异客,魂归故里无定期。 城中的人越来越少了,空气中的气味也越来越难闻,他们也不想再出门闲逛、下棋,原本热闹的街道,嘈杂的胡同,现在变得既沉寂又压抑。 …… “怎的,我们现在也要走啊?”王婆婆眼眶湿润,不舍得看着项府的每一处,恨不得将项府连同自己在外面的家一起搬离。 “王大姐,我们如果不走,非但不能给小羽他们帮上忙,还有可能成为拖累。”祁兰安慰道。 王婆婆听着,眼泪又不自主流了下来,便拿起手上的手绢默默擦掉。 祁兰抚上她的后背,柔声道:“到了上海,就去我那边的家,那边也很好的,我定当你是我的亲姐姐照顾。”说着,她环视了一圈,疑惑道:“怎么没看到你那儿子啊?” 王婆婆:“他送张少爷去码头了,我听他说张少爷要出国。” 码头。 今日的风有些大。 远处就看见一对难分难舍的伴侣,从男的一方给女的一方带上帽子,女方上船站到甲板上,到帽子被风吹的飞起,最终又飞回了男方的手里。 两人面对面立在风中。 “国家危难之际,我本不欲离开,奈何家有顽父,以己性命相逼。”张铭瑞迎风吟道,然后恢复正常的语气,“他说我要是不走,他就当着我家列宗列祖的牌位吊死给我看……” “他的做法是正确的。”王子祥面无表情道。 张铭瑞顿了顿,温声道:“你也希望我走?其实,我可以留下……” 王子祥打断他,“你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总不能指望你留下来扛枪上阵,战争一旦打起来,场面只会极其混乱,与其多留下一人承受灾难,倒不如去做好你该做的事情,等战争结束还有能力报效祖国。” “……” 须臾,张铭瑞抿嘴一笑,“我离开的几年,一回来身边所有的事物包括项胜羽,其变化都出乎我意料的不一般。而你,除了个头又往上窜了几窜,内外的反倒是没怎么变。” “……我……” “行了,小石头变成大石头了,嘴还是跟雕刻成的似的,不肯随心所欲……” 王子祥微怔,“……” 张铭瑞微微笑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知道了,好了,我也该走了。我家那‘老顽父’正在不远处怒视着我呢。” 说完,他向船上走去,王子祥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也站到了甲板上,王子祥依然没有远离。 随后他就看到了张铭瑞冲着他挥手,然后两手放到嘴巴前面作喇叭的形状,冲着自己这边喊道:“王子祥!回见!!顺便替我跟项胜羽和谢美人说一声!回见!!”然后他又朝天,“北平!回见!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你们都要好好的呀!!!” 最后他又对着岸上的王子祥喊:“等到再见之时,去你的什么“三不沾”,我定要拉着你痛痛快快地喝上三天天夜!!!” 船驶离岸边,渐渐变远。 船上的人依旧岿然不动,目光始终望着穿上的一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 王子祥回到项府。 祁兰看到他,立刻眉目舒展大喜,对里面的人喊:“他人回来了!回来了!” 他疑惑。 谢琛行从里面赶出来,“火车的时间有点赶,大家都等着你呢。” 王子祥疑问:“为什么要等我?不是少爷要送你们吗?” 谢琛行眉间一紧,“……不是你刚刚让人来捎信说铭瑞兄在码头遇上点麻烦,必须得要他去解决,然后换自己回来送我们吗……” “……” “上当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谢琛行:“会是谁要这么做?” 王子祥思索片刻,“如果我猜的没错,只可能是一个人。” “你是说……” “轰——” 一阵爆炸声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听到一个人的声音,“王子祥!还有那姓谢的!我知道项胜羽不在,而你们还在里面!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说话的人,气息沉又重,声音嘶哑又圆润,由远及近,活像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又从远处走来。 王子祥愤恨骂道:“这颗毒瘤,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他铲除掉!” 谢琛行:“先前一直不听刘乃骞有动静,还真以他彻底安分了。”顿了顿,他又说:“现在,我们应该没有多余的兵力来与他抗衡吧?这个脑满肥肠的刘乃骞,眼下面临外敌入侵之势,他却还只想着报个人恩怨,徒浪费手上的兵力。” 王子祥面目凝重,沉思着不语。 谢琛行:“看来我们今天应该是走不了了。” “走得了。”王子祥蓦地抬头沉声道,眼中带着坚定,像是下了极其重的决心。 谢琛行一怔。 只见王子祥从腰间摘下一把枪,递到谢琛行手中,然后说:“等下我会先冲出去吸引掉他们大部分的火力,剩下的就交给你,保护好并带着所有人伺机离开。” 谢琛行严肃地否定,“不行,这太危险了。” “可是眼下当务之急,我们只能采取,就算是很冒险。” “……” “琛行少爷,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我……” 谢琛行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 难道真的就别无他法的吗?真的要采取这种极冒险的方式吗? 突然,“砰!砰!砰!…………” 外面似乎在瞬间就掀起了一场枪林战雨。 王子祥和谢琛行都惊疑起来。 外面似乎是有两波势力在打,但就是不知后来的这一方是敌是友。 “吱吱——噼啪!” 从侧边的墙上翻进来一人。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谢琛行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喜出望外,“外面是你家祁寨主和祁家寨的兄弟们!” 少年点头,“是的,谢少爷,你们就趁现在赶快离开吧!” “好!” 王子祥也顿时松下了心。 “兰姨,王婆婆,大家确定自己的东西没落下,然后就各自跟紧了,我们出发了!” “好了!” “没什么落下的!” …… 刚刚在院中,还是人间,现在出了院子,仿佛置身“仙源”,到处弥漫着灰白近黑的烟雾。 两人自行一个在前方探路,一个在末尾断后。 耳边萦绕着接踵而至的枪声,致使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提起了十足的精神,步步紧跟着自己前面的人。 不知行了多久,也许是已经走出了项家范围内的巷子里,烟雾才渐渐退了去。 前方的路也变得清晰,隐约可以看得到路上的人。 但只有一人。 巷子不宽,那人就立在中间,纹丝不动,烟雾萦绕下,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 谢琛行忙抬起手掌,示意后面的人止步。 然后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都停了下来,除了跟谢琛行一样注意到烟雾中站着莫黑影,大多都不明所以,直到最后一人——王子祥,也疑惑着,但又不能贸然放下后方不管,所以便边警觉地观察后方,边又警惕地仔细听前面有何动静。 “……” 众人都提起了心。 忽然,只见那人动了,肩膀左上左下微微浮动。 他往这边走了过来。 谢琛行眉间微动,视线紧锁那人,十指不自觉缓缓曲向掌心。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已经可以看到来人的身形特征。 “寨主!” 谢琛行:“?” 闻声,他回过头,便看到激动到几乎就要跳出来,伸向了脖子,大大的像挥旗子般挥舞着自己双臂的祁小山。 在场算是第三高个头的祁小山走在中间负责衔接,防止队伍被冲散。 他又说:“谢少爷!是我们寨主!!那是寨主!!” 此时,不用他说谢琛行也知道了,因为祁旌阳已经离自己总共不到十步的距离。 谢琛行迎步上前,道:“祁寨主,次一番,多谢了。” 祁旌阳先是回应祁小山点头一笑,而后对谢琛行道:“这是我欠你和你老子的,理应还。” 谢琛行一愣。 祁旌阳:“你们只管往前走,这条路现在已经畅通无阻了。” 这句话他说得看似很轻松,脸上若有若无的淡然畅意。 可只要稍想便能知,刘乃骞有多少人?又在这一路上做了多少埋伏?他得知了谢琛行要走的消息,他知道项胜羽已经无暇他顾、别无他策只能把谢琛行送走,他算准了时机,铆足了活力对准了此次的目标,而祁旌阳的祁家寨又有多少人,他们能把这条路开出来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谢琛行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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