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希望。 詹子延刚想乘胜追击,骆永昌又道:“而且你看他回家之后,这阵子来学校找过你吗?好像没有吧?” 詹子延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除了周一之外,骆恺南的确没再来过。 “那小子从小就不爱读书,待在你那儿纯粹是因为我的要求,现在我松口了,你看他不就彻底不来了?他对你根本没那么多留恋,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詹子延解释:“是您让我劝他走的,不是他自愿走的。这阵子没来,是因为他很忙。” 骆永昌的脸色严肃了些,似乎不高兴了。 詹子延立马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不该对领导和长辈这么说话,于是鞠了个躬:“对不起,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 骆永昌无奈:“你与其和我争他在不在意你,不如先去想想,他凭什么要在意你?你又凭什么留住他?你们两个无论是思想、性格还是事业,差异都太大了,这些方面的差距以后只会越来越大。” 詹子延抬起头:“我会努力缩小差距——” “你怎么缩小?不出意外,你这辈子就在晋大安心教书了,而恺南呢?”骆永昌道,“我这阵子看他在家忙活,天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才发现他的交际圈原来这么广。” “他和你不一样,他想做什么就会去做,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的世界很自由,很广阔。” “而你的世界,除了学校和家,还有其他的吗?” 詹子延身形晃了晃,忽然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么赤裸裸、血淋淋的话。 “詹老师,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不适合。”骆永昌语重心长道,“那小子充其量比同龄人成熟些,比不上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更爱谈年轻、刺激、没负担的恋爱。你的感情对他而言,太沉重了。” “他明明可以和让他放松愉快的对象在一起,追求刺激,享受青春,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过平淡的日子,听你说你那些沉痛的故事、整日安慰你心疼你?你真的觉得这样对他来说更好吗?” “我今天话说得难听了些,但你应该知道这是实话,如果你真心喜欢他,就该让他过得更快乐,不是吗?” 詹子延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苍白的嘴唇蠕动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骆永昌挥挥手:“你出去吧,别再为这事来找我了,当我迂腐也好自私也罢,总之我不会同意的。你也别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那浑小子身上,太危险了。” 詹子延静立了片刻,然后默默鞠了个躬,退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转过身喊:“骆校。” 骆永昌已经很不耐烦了,抬头皱眉:“还有什么事?” 门口的青年眼睛里蒙了一层淡红的水雾,声音微哑:“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希望自己活成这样。” 骆永昌怔了怔,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然而门已经关上了。
第88章 求救(双更) 出了校长办公室,詹子延在校园内逛了会儿,直到刀子似的冷风刮走了眼中的热意,才回到自己办公室。 詹前锦等了一个多小时,送走了三拨来问问题的学生,又听到开门声,登时炸毛了:“詹老师不在!待会儿再来!” 詹子延笑了声:“是我。” 詹前锦尴尬道:“你怎么去那么久,都放学了,我肚子都饿了。” 詹子延:“抱歉,回家吧。” 两个人先去食堂打包了饭菜,带回家吃,顺便给南南也带了一份鸡肉丁。 詹前锦已经勉强能够接受与小猫咪共处一室吃饭,但只可远观。 詹子延坐在靠窗台的单人沙发上,紧挨着猫碗的区域,吃得很慢。 詹前锦原本以为他在看南南吃饭,可过了会儿,发现他的视线是往上的—— 落在窗台的那个玻璃鱼缸上。 “那个鱼缸是用来干嘛的啊?也没看你养鱼啊。”詹前锦早就想问了。 詹子延回头:“收集阳光的。” 詹前锦以为自己听错了:“收集什么?” 詹子延:“阳光。” “……” 詹前锦最近发现,这个年长他十多岁的哥哥,有时比他还单纯。 连他都知道,用玻璃缸收集阳光这事多么荒谬。 “你有够无聊的。”他做出主观评价。 詹子延没生气,只是叹气:“这已经算是我生活里的趣事了。” 詹前锦大剌剌地说:“那你的生活真没意思。” 詹子延低头吃了会儿饭菜,突然问:“如果你有对象,会为了让对象生活得更好而离开她吗?” 詹前锦脸一红:“我、我哪里来的对象啊!” 也对,孩子还小呢,病急乱投医了。 得找个和骆恺南差不多年纪的人请教……詹子延迅速想到了人选。 于是乎,正在家中吃饭的骆恺南便收到了消息: 「Kent,有空聊聊吗?」 詹子延有一阵子没敲他这个号了,通常都是有事才找。 骆恺南回了句:「有空,想聊什么?」 詹子延很快发了段语音过来。 骆恺南抬头看了眼餐桌旁的父母,选择了转文字: 「Kent,你会为了让对象生活得更好而离开她吗?哪怕你们此刻很相爱。」 这是什么问题?在思考哲理吗? 骆恺南皱眉,想了会儿,回:「如果是相爱的人,离开之后只会伤心吧,怎么会活得更好?」 Janson:「伤心是暂时的,多数人这辈子不会只谈一段恋爱,收拾好心情就能继续往前走了。」 Kent:「反正我不会离开,我自己就能让我对象活得更好。」 好自信的回答。詹子延羡慕不已。他就没有这么多自信,能让骆恺南生活得更好。 骆校说的那些,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不愿承认,想自私地继续占有骆恺南罢了。 Janson:「嗯,我就随口问问,你别放心上。」 但骆恺南已经上心了,摩挲着手机,想着要不要给詹子延打个电话。 余莉注意到了儿子的小动作,问:“给谁发消息呢?饭都不吃了?” 骆恺南暂且放下手机:“一个朋友,问我点事儿。” 骆永昌的目光扫过儿子的脸,斟酌片刻,问:“你前阵子住在詹老师家,过得怎么样?” 骆恺南抬眼,奇怪地问:“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骆永昌:“爸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 骆恺南笑了声:“挺好啊,他家井井有条,我住得很舒服。” 骆永昌:“不无聊吗?詹老师平时除了看书好像没有其他爱好了,难道你也跟着他看书啊?” 骆恺南:“他看书我就工作,家里很安静,氛围很好。我们都没事的时候就聊天、散步、做饭、喂猫……哦,他还会用玻璃鱼缸收集阳光,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吧?” 余莉乐了:“没见过,果然醉心学术的人都活得很单纯。” 骆永昌不解道:“你不是爱打游戏爱吃喝玩乐吗?詹教授这些都不沾啊,你俩能聊什么?” “我想打游戏想吃喝玩乐的时候能找其他朋友,不缺人。”骆恺南心底的话涌上来,在喉咙里蓄势待发,他停顿了片刻,把握着分寸说了出来:“但我想要安宁放松的时候,只能找詹老师,他和别人……很不一样。” 余莉目露惊讶。 骆永昌的筷子停在了半空,神色间也难掩诧异。 骆恺南没再说下去。 现在不是挑明的好时机,但也该让二老做好心理准备了。 最迟下个月,他肯定要搬出去和詹子延住了,到时候,他不想再找借口了。 几日后,校庆日如期而至。 詹子延在家安顿好了詹前锦,独自跨上自行车去上班。 今日的晋大校园特别热闹,迎接校友的学生已经在门口站岗了,有名学生专门负责发放鲜花,见到老师也顺手给了一支满天星。 詹子延接过,看着小而密的纯白花瓣,心情被点亮了一瞬。 但很快又低落下去。 他爸这几天一直没出现,他心里就像悬着块大石头,迟迟不落下。今天学校大门对外开放,来访者众多,门卫很可能看管不严,让闲杂人等混进来。 一旦他爸进入学校,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了。 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詹子延推着车,到车棚锁好,转身离开时,隔壁停车场有辆汽车突然哔哔两声,似乎是冲他按的喇叭。 詹子延望过去的同时,对方打开车门下来了,一身休闲西装,笑得爽朗:“詹老师,好久不见。” “……孟老师,好久不见。”詹子延看见他就头大,可孟修什么也没做,只是打声招呼,他不可能没礼貌地视而不见。 孟修走近了,瞧他独自一人,奇怪道:“你那个助教呢?分手啦?” 詹子延立刻查看四周,幸好没人:“不是,他去忙自己的工作了而已。孟老师,你今天怎么会来晋大?” 孟修:“哦,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本科就在晋大读的,今天返校参加校友座谈会。说起来,咱们也算校友?” 詹子延:“嗯……大概算吧。” 孟修精得很,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既然你的助教不在,我一会儿来你办公室坐坐,十一点左右,然后我们一起去吃午饭,等我哦。” 詹子延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挥挥手走了。 孟修的搭讪总是很难招架,可他们身处同个教育体系内,交际圈大面积重合,闹翻了肯定会让他们的共同好友尴尬,比如高旭。 詹子延思前想后,最终妥协于人情世故,在办公室内等着孟修。 詹前锦不在,骆恺南也不在,散发着陈年木头气味的办公室,仿佛一个巨大的棺木。 骆恺南没来之前,他是如何一个人生活的?才短短三个月,已经记不得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棺木里的文物,无人问津的时候能保持原样,一旦被人发现,又失去照拂,很快就会被空气腐蚀,化为烟尘。 所以哪怕是自私也好,他不会离开骆恺南的。 离不开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咔咔声响,似乎有人在拧动把手。 詹子延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应该是孟修。 不过他提前留了个心眼,故意锁上了门,拉上了窗帘,外边人看不见里面。 按理说孟修如果拧不开门,应该会喊他去开门,可门外的人尝试了半天,始终没出声。 他不由地提高了警惕,高声问:“哪位?” 拧动的声音暂停了,过了几秒,似乎有脚步声远去。 詹子延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朝外张望—— 一道人影刚好在他的视野内拐下了楼梯。 尽管只是个背影,只看见了半秒,无法确定是不是他提防的那个人,可他的心脏依然瞬间跳到了喉咙口,被强烈的不安笼罩,跌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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