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辆出租车的尾灯陆续消失于夜色中,前往各自的归属地。 除了要回晋大宿舍的詹前锦。 詹子延于心不忍,又问:“今晚真的不回家住吗?” 詹前锦看了眼虎视眈眈的某位哥夫,就差把“赶紧走别打扰我们”几个字写脸上了,于是摇头:“过年再回吧,反正也没几天了。” “好吧。”詹子延接着问了些琐碎的问题,比如宿舍的暖气足不足,其他留校的大学生有没有欺负他。直到骆恺南叫的车来了,才依依不舍地送别了詹前锦。 “前锦越来越懂事了。”他感慨,“肯定是知道今天你生日,不想打扰我们。” 骆恺南笑问:“打扰我们什么?” 詹子延一顿:“……你别装糊涂。” 骆恺南揽住他的肩:“这话该我说才对。” 詹子延心头跳了跳:“什么意思?” “没什么。”准时抵达的出租车刚好停在面前,骆恺南推他上车,“先不回家,陪我去个地方。” 詹子延坐在后排,没仔细看司机的导航屏幕上显示的终点,以为骆恺南要去买东西,没当回事。 他揣着自己的包,悄悄打开检查。礼物还在,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比较合适。 贸然拿出来……挺奇怪的。 骆恺南要去的地方很近,一刻钟后,车就停下了。 骆恺南付了车费,开门下车,詹子延跟在他后边探出身,一抬头,看见店名招牌,瞬间呆滞。 竟然是……酩酊酒吧。 骆恺南一手提着蛋糕,一手牵着他,往里头带:“过生日想喝点儿酒,允许吗?” 詹子延原本心慌意乱,听见这句,迅速冷静下来一想,骆恺南早就来过酩酊,或许只是喜欢这里,并没有其他意思。 应该不是看穿了他的坏心思。 詹子延想到这儿,脚步不虚了,挺直腰杆,回:“偶尔喝一杯,不要紧的。” 于是他们俩一块儿走了进去。 寒冬的酒吧没有炎炎夏夜时那么热闹,卡座上有些客人,吧台处寥寥无几。 不知是巧合抑或其他,骆恺南带他落座的位置,似乎……就是他上回来时坐的地方。 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 “你想喝吗?”骆恺南问。 詹子延坐得特别端正,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不安地搅动着手指:“我酒量不好,喝醉了容易做傻事。” 骆恺南看着酒水单,漫不经心地问:“比如呢?” “比如……乱说话,乱抱人。” “抱过谁?” “……Kent。”詹子延抿了抿唇,猜不透他问这些是什么意思,神经越来越紧绷。 骆恺南却不接着问了,转而说:“我给你点杯度数最低的,你喝一小口,就当是陪我庆祝,可以吗?” 詹子延点头:“嗯。” 其实就算喝醉也没关系,他知道骆恺南会带他平安回家,就如同上次来酩酊一样。 调酒师很快端上了他们点的酒,詹子延拿到的那杯是透亮的鲜橙色,像鲜榨橙汁,看起来很无害。 他先举杯,轻碰骆恺南的酒杯,不徐不疾地说:“祝贺你,梦想成真,生日快乐。” 很朴实真诚的祝酒词,符合詹子延一贯的风格。 骆恺南注视着他柔和透亮的眼睛,唇角翘了翘,也简单而认真地回:“谢谢你,子延。” 他们钟爱热烈,也享受平淡,或许这就是长相厮守的必要条件。 詹子延抿了一小口酒,度数确实不高,只有淡淡的酒精味,但他还是有点上脸了,加上头顶泛红的灯光,整张脸都红彤彤的,仿佛已经酩酊大醉。 杯中酒还剩很多,他犹豫道:“要不我再喝点儿?这一杯五十呢。” 骆恺南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到吧台上,自己也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硬喝。我们还有正事要做,詹教授。” 这个称呼过于正式了,詹子延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问:“什么正事啊?” 骆恺南与他面对面而坐,突然伸长腿,踩住了他的高脚椅,倾身压过来:“当然是和你算账。耍我耍得开心吗,嗯?” 詹子延被困于吧台与他的长腿之间,没法逃脱,只能认命了。 反正这些账,也早该清算了。 他没再装糊涂,迎着灼灼目光,轻声问:“你……知道了?” 骆恺南没绕弯子,单刀直入:“你弟说你在出版社遇到任绍辉了,是他泄露的吧?Janson?” “嗯……”事已至此,詹子延也坦率道,“应该是我找你算账,是你先瞒着我的啊……Kent。” 骆恺南:“我瞒着你,但我对你做坏事了吗?你怎么能在知情之后故意捉弄我?” 调酒师听见了整个对话,边擦酒杯边默默远离此处,免得卷入客人的争执。 但詹子延知道,他们吵不起来的。 因为骆恺南的语气不是生气的语气。 是平时南南跳到键盘上打滚,影响正常办公时,那种郁闷又无奈的语气。 所以他也没有很担心,小声回复:“对不起,恺南,没有下次了。” 骆恺南原本想了许多质问的话,打算狠狠倒打一耙,“敲诈”点儿好处,可詹子延这一句细声软语,像平时南南做错事后躺地撒娇似的,谁还舍得凶他。 精准拿捏软肋。 骆恺南没办法地放软了语气,但该问的还是要问:“今天干嘛不回我的消息?知道我从昨晚到今晚有多忐忑吗?要不是从你弟那儿得知了真相,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我本来就打算今晚告诉你的。”詹子延很诚恳地看着他,“不回你消息,是因为不想再骗你了,今天是你生日,我觉得做得太过火就不好了。可我还是没掌握好分寸,对不起……” 连不回消息的理由都这么为他着想。 骆恺南彻底没法板着脸了。 甚至觉得,应该奖励不回消息的詹子延。 毕竟詹子延这么爱他。 “算了,不和你计较了。”虽然原本也没多计较,“你也别和我计较,我们扯平了,谁也别怪谁,行吗?” 詹子延温温柔柔地笑起来:“我原本也没有怪你啊。你是Kent,就相当于你既是我的恋人和家人,也是我的知己。你等同于我的全世界,恺南。” 听着很像气氛使然的甜言蜜语,但骆恺南清楚,詹子延没有醉,现在对他说的,是真心话。 说是全世界,就是全世界。 周围卡座的客人聊得正欢,无人注意这边,暧昧灯光朦胧了每个人的轮廓,就算看见两道身影短暂触碰后迅速分开,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詹子延尝到了骆恺南嘴里的酒味,比他的那杯更浓重些,似乎有葡萄的香气。 骆恺南也尝到了清甜的橙子味,心里蠢蠢欲动,当即提起蛋糕,牵起他的手:“我们回家吧。” 詹子延却摇头,说:“等会儿,既然都到这儿了……我问你,kent说你想要我投怀送抱,不是开玩笑吧?还想要吗?” 骆恺南张开双臂:“永远想要。” 詹子延没有半秒犹豫,如同曾经那样,扑入了他的怀中。 但没上回那么浪,毕竟仍然清醒着,做不出在公共场合亲热的举动,只是腼腆地埋首于他的胸前,低声说:“那次是我第一回乱抱乱亲别人,以前没有过,你别误会。” “没误会。”詹子延不是常喝酒的人,一看酒量便知。 “你还想要什么?” 骆恺南的手克制地按在他突起的肩胛骨上:“没了,这样就够了。” 詹子延:“不够的,刚才许了什么愿?” 骆恺南:“不说。” 詹子延抬头,颦眉道:“这样不公平,恺南,我当初也没对你说,可你用Kent的身份套出了我的愿望,给我买了房子……我也要知道你的愿望。否则,我就不给你礼物了。” 骆恺南按平了他的眉心:“不得了,还学会威胁我了?” 詹子延又小声补充:“不是威胁,说说而已,我总会给你的。” 骆恺南笑了又笑,似乎是在笑他连纸老虎也装不好。 詹子延轻敲这坏蛋的胸膛:“告诉我吧,恺南,我也想为你实现愿望。” 骆恺南笑够了,将他用力地按入怀抱,说:“我希望,以后你的愿望,我都有能力实现。这就是我许下的愿望。” 詹子延愣住,然后就意识到,这个愿望特别狡猾,他只能继续接受骆恺南的赠予,才算实现了骆恺南的愿望。 “你再想个别的吧。”他不甘心道,“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不能总是你给我啊,这样不公平。” “公不公平,不是看给了多少,而是看你把自己拥有的东西,分给了我多少。” 骆恺南拥紧他,声音微哑:“你把拥有的一切都给我了,我怎么还都是不够的。” 房子也卖了,存款全上交,工作也愿意抛下。詹子延仅有的珍贵东西,全都献了出来。 献给一个仍在与自己怄气、不知能否长久的对象。 詹子延是在孤注一掷地爱他。 相比之下,他只不过付出部分金钱和精力,去实现詹子延的小小愿望。 是挺不公平的。 让他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詹子延似乎还想反驳,骆恺南低头堵了一下他的嘴,先发制人:“今天我生日,你必须听我的。” 詹子延怏怏地垂眸:“好吧。” 反正余生很长,总有机会回报的。 酒吧里播放着一首抒情歌,曲调柔缓,骆恺南抱着他,两个人安静地听了会儿音乐,和彼此略快的心跳。 奶油蛋糕有融化的趋势,再待下去就不能吃了,骆恺南拍了拍他的背,扶他坐直了,自己提着蛋糕站起来,说:“回家吧,我想看你包里的礼物了。” 詹子延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东西没给,匆忙打开随身包,说:“现在就给你,回家就晚了。” 于是骆恺南又坐下,看他能从那个扁平的公文包里翻出什么惊喜来。 詹子延似乎找到了礼物,但没有马上给他看,而是握在手心里,语气莫名的慌乱:“那天Kent……不对,那天你说,你的生日礼物,只想要我,我就准备了这个……希望你喜欢。” 骆恺南被他拉起手,然后就感觉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一样东西。 薄薄的,硬硬的,似乎是张卡片。 詹子延缩回手之后,他低头看去,一开始被头顶灯光的反射晃了眼,没看清上面的文字。 他拿起卡片,放到眼前,才辨认出了卡上的字:阳光酒店。 很熟悉的名字,稍加回忆便想起来了。 ——是几个月前的那一晚,他架着不省人事的詹子延,去开房的那家酒店。 房卡上标着与当初一模一样的房间号: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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