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野看了眼屏幕,阳光正好,他跟许如青站在左侧,肩膀挨着肩膀,因为陶小淘拍照前喊了声“茄子”,仔细看许如青嘴角也浅浅地弯了下,不常见的表情,至少这三年林在野没见过。 陶小淘把合影发到了朋友圈里,林在野点了个赞,又把那张照片保存进了手机相册。 “我们以前的合影很多。”陶小淘说。 林在野不爱拍照片,一张都没有,这几年都只是用眼睛看了。 “你还有照片吗?”他问。 “我那个手机坏了,”陶小淘说,“不过我都洗成照片放在相册里了,你要吗?回去我拿给你。” 林在野发现许如青在听他们说话,摇摇头说:“不用,我就是问问,我不爱留照片。” - - 又拖了一天,林在野多请了一天假,何承允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催他快点儿回去,林在野一一答应着。 许如青是自己开车来的,第二天是两个人一起开车走的,林在野不知道杨景辉是从哪里得到他的手机号码的,车开上高速,他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 “小野……” 杨景辉只说了一句话,林在野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捏了捏眉心,不耐烦地说:“你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他就挂了,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又把手机关了机。 许如青问:“谁的电话?” “骚扰电话。”林在野把头上帽檐往下用力一扣,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锐利的下半张脸,嘴唇抿成一条线,明显是不想说话了。 许如青专心开车,林在野无聊,翻着朋友圈儿,看到了张成江发了小辉的日常照片。 林在野想到张成江的工作,又把帽子往上掀了掀,努力调整了一个自认为温柔体贴的表情,扭头找许如青说话。 “开车累不累?” “刚开了十几分钟,不累。” “要喝水吗?” “不喝。” “下一个服务区换我开,你歇着。” “林在野,有话直说。”许如青来得直接。 林在野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刻意的温柔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不再山路十八弯,清了清嗓子直接问:“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体力岗位,我有个朋友最近失业了。” 林在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软一点儿,他现在是有事求许如青。有求于人的时候,不能太端着。 “什么朋友。” “张成江,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同事,他老婆尿毒症,儿子身体不好,他现在在超市里打零工,生活挺难的,他以前做仓库管理跟搬运,干了十来年了,有经验,人也不错。” “明天让他去上班,地址我会发你。” 林在野没想到许如青答应得这么痛快,他还准备了一兜子话没说出口,现在也不用说了,堵在牙缝里,最后挤出一句轻轻的“谢谢”。 许如青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面:“是不是只有求人的时候,你才会这样。” 林在野轻笑:“不是,我感觉我在你面前,硬气不起来,毕竟你算我‘半个金主’嘛。” 林在野总是这样,插科打诨第一名,许如青很多时候分不清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双手用力握着方向盘,不再理他。 中间到了服务区,换成林在野开。 天沉了,后半程还是许如青开,林在野坐在副驾睡着了,身上搭着许如青的外套,头顶的帽子歪歪扭扭,幅度一大就会掉下来。 开到市区,许如青没开回出租屋,直奔山顶别墅,他爸昨天就给他打了电话,勒令他今天必须回家一趟。 林在野被许如青叫醒,掀开帽檐一睁眼,窗外是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的地方。 秋末了,门内是另外一幅生机勃勃的光景,花园里开满了耐寒的花,藤蔓爬过院墙,往外伸着触角。 这里是富人区,独栋别墅立在静幽的半山腰上,林在野之前来过,从山脚走上来要56分钟,一共四千八百步,不多不少,刚刚能把他的体力耗光。 林在野以为自己在做梦,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窗外的景象没变。 “这是哪儿啊?” “老宅。”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啊?”林在野解开安全带,伸手要去开车门,许如青先他一步摁了锁窗键,林在野打不开。 “你放我下去,我要回家睡觉。” 许如青不耐烦地摁了两声喇叭,他这辆车还没录入系统内,还不会自动识别,几秒钟后有人出来,看是许如青才给他开了大门。 许如青脚下点了油门,把车开进院子里停好。 林在野一看走不掉,不再闹着下车,用手心搓了把脸,既然来都来了,也不用在这拉拉扯扯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理了理大衣,下车之后大步流星跟着许如青往里走。 “如青回来了,许先生在楼上书房等着你呢。”开门说话的是从小带许如青长大的保姆岑菊,她给许如青使了个眼色,提醒他许昌平在二楼已经看见了,正发着火呢。 说完,她又看了眼林在野,林在野冲她微微点头打招呼:“您好。” “你好,快进。”岑菊让了路。 林在野是第一次走进这栋房子内部,一眼看上去就是很贵的中式装修风格,整套红木家具,雕花精美,还有林在野看不懂的字画跟古董,细节里透着低调的奢华,每一处都彰显着房子主人的财富跟品味。 走过玄关,还有一整面红木大酒柜,里面摆放着他见都没见过的红酒,有的还在单独的酒盒里锁着。 许如青上了二楼,林在野被岑菊让着坐在沙发上。 岑菊端上来一壶茶,那茶壶跟茶杯是电视上说的青花瓷款式,小巧精致。 “林先生,请喝茶。” “谢谢。” 林在野道谢,坐直了一些,拇指跟食指捏着小巧精致的茶杯,一口喝完了,睡了一路没喝水,茶杯太小,一口不够他解渴的,岑菊连续给他倒了三杯。 林在野喝得快,岑菊准备给他倒第四杯,林在野实在是过意不去了,他不习惯别人伺候着,抬手挡了一下,点点头说:“谢谢,我自己来吧。” 岑菊放下茶壶,应了声好,站在旁边,林在野一杯一杯给自己倒茶喝。 “你是在野吧?” “您认识我?”林在野问出口,才想起来他刚刚没自我介绍,她就知道他姓林,大概是早就知道他。 岑菊点头:“听如青以前说过。” 林在野好奇:“他都是怎么说的?”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清楚了。” 岑菊虽然是看着许如青长大的,当他是自己孩子一样,但也不会多嘴,适时打住话头,又给林在野倒了杯茶:“林先生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
第22章 这件事不能让林在野知道(二更) “怎么样,这曼松普洱茶好喝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在野抬头,眯了下眼,看着站在旋转楼梯拐角,昂首挺胸端着肩膀,努力用眼角挤出点余光打量他的女人。 林在野直直地接着她不屑的视线,女人他认识,是许如青的小后妈吕雅芳,跟他同岁,今年才三十。 他当年可是领教过这个女人的手段。 “没想到如青会领你回来。” 吕雅芳声音努力压着,但声调还是忍不住上扬,典型的趾高气昂,她下楼梯的速度不快,尽量想要显示自己女主人的姿态,每往下走一步都在自己的精心设计下。 只是她嘴里的“如青”,林在野听着特别的不对味,心里吐槽,许昌平看人的眼光是真差。 吕雅芳当年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上位的,当年她是许昌平一个客户带去的秘书,把他灌醉之后爬上了许昌平的床。 一个有钱,一个年轻,生活里他们这样的配对太多,没什么新鲜的。 林在野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已经解渴了,抿了一口慢悠悠地品:“不错,茶香甘甜,口感圆润,吕雅芳你经常喝吧。” 吕雅芳没想到林在野会直接喊她名字,脚步乱了,声音也变尖了:“林在野,你到底懂不懂规矩,最好给我放尊重一点。” “规矩不是用来遵守的,是用来打破的,”林在野冷哼一声,“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你不就是很好的例子,要我怎么尊重你啊?” “自己孩子自己不小心摔没了还硬赖在我身上?然后还要求我尊重你?” “本来你想赖的人是许如青吧?话说,不会当年那孩子不是许昌平的吧。”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歹毒呢?” 林在野几句话,把吕雅芳好不容易跨越阶层,糊在脸上的那层敏感至极又不太结实的面具撕了个粉碎:“当年的事儿没有监控,就凭你一张嘴,事实到底是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林在野,你刚刚在说什么。” 许昌平的声音突然在客厅里撞了两个来回,又敲回林在野身上。 林在野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许昌平了,他的声音不像七年前那么中气十足,也不再洪亮有力,身形也比之前老了不少,脸上的皱纹很深,鬓角的头发都白了,看起来身体好像也不太好。 吕雅芳赶紧掐住话头,快步跑过去,扶着许昌平胳膊:“没什么,别听他胡咧咧。” 林在野看着吕雅芳迅速变了一张脸,站起来说:“打扰了,茶的确不错,我就先走了。” 许如青快步下楼,许昌平攒足了劲儿吼了一声:“许如青,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吗?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不同意,你今天如果敢出这个家门,就别再回来了。” 许如青没停,走到沙发边,拽着林在野胳膊就往外走,许昌平的声音越吼越大,他们也越走越快。 坐上车,林在野问:“你爸刚刚找你说什么了?公司怎么了?” “没什么。” “他身体看起来比之前差了不少。” “医生说最近血压高。” “那你还刺激他?” 许如青没回答,点火开出了院子,林在野偏头看着窗外,下山很快,路上不堵。但许如青只把林在野送到出租屋楼下。 林在野下了车,正了正帽檐扶着副驾门:“你不上去?” 许如青握着方向盘:“公司里还有事,晚上直接回那边的公寓,不过来了。” 林在野“哦”了一声,转了身后摆摆手,迈了大步快速钻进黑乎乎的楼道里,声控灯坏了,勉强能看清脚底下的台阶,第一脚就踩了空,扶着栏杆才没摔倒,一步步慢慢往上走。 除了他上楼梯的声音外,还有楼下汽车发动跟开远的声音。 等林在野站在卧室阳台往下看时,楼下已经空了,只有那两棵不算静的梧桐树,叶子都快落光了,只剩秃秃的树杈在摇晃,剩下的几片叶子又被吹掉了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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