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灿神情变得微妙起来:“其实我——” 一直以来,秦灿都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小的毛病,就是有点……太过热心。 热心是美德,但太过乐于助人,有时也确实会让人与人相处的边界变得模糊起来。 因为热心,艾米每次换着借口让他在实验室帮忙的时候,秦灿虽然隐约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但是又觉得实验对每个学者都太过重要,如果有一小步耽误了进度,那么后果会不堪设想,所以每次犹豫过后都还是会出手相助。 当然同样的,也是因为热心,他现在还在和某个人秘密地进行着“雨天互助课题计划”。 不过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可以另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对所有人都友善细心,换做谁你都会这么帮。” 艾米像是提前预判到了秦灿的想法,打断了他:“但这并不会影响我被你吸引到了的这个事实,因为我明年应该就会毕业了,所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想,今天的我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秦灿,我很喜欢你。” 艾米大方直白地开口道:“我知道直接要求确定关系会太过鲁莽,所以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不可以试着date一阵子,深入了解一下对方呢?” 艾米是土生土长的英国女生,礼貌的同时也很大胆开放,所谓的“date”就是做伴侣之间该做的事情,但是并不真正地确定情侣关系。 秦灿也不是传统保守的人,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 “抱歉,艾米。” 秦灿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答应你,因为我目前没有和人交往的打算,哪怕只是约会,我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艾米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没关系。”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一下你拒绝我的原因是什么吗?这样我就不会一个人回去东想西想了。” 她笑得有些勉强,但还是很勇敢地看向了秦灿的眼睛:“因为麦克在之前和我说,你现在……可能有正在亲密来往的对象。” 秦灿瞳孔地震。 “麦克?”他难以置信,“不是……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秦灿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 他这才回想起来,上次自己和麦克一起健身房时,自己稍微对着镜子多照了几下身材,又低头分心回复了谢以津让自己关注天气的消息,当时的麦克还调侃他是有了什么甜蜜邂逅,秦灿没太放在心上。 ……麦克这个大嘴巴。 秦灿一时间只感到哭笑不得:“根本不是麦克想的那样,他误会了,我只是——” “我只是”三个字说出口后,又尴尬地僵住了。 因为他不可能将谢以津的病情以及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说出来,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给圆上。 秦灿这么一停顿,在艾米的眼里,恰恰像是被说中之后心虚狡辩的状态。 艾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所以她……也是实验室里的人吗?” 秦灿一愣,简直百口莫辩:“我——” “抱歉,我好像问得有些太多了。” 艾米看到了秦灿神色之中的为难,狼狈地打断了他的话,转过了脸:“我明白了,我想我可能先要去一趟洗手间,可以吗?” 秦灿:“……好。” 秦灿感觉自己彻底洗不清了。 但在某种意义上,艾米刚刚说的还真的没什么问题:自己和谢以津现在确实是“亲密来往”的互助合作关系,而且谢以津还偏偏就是实验室里的人。 所以秦灿一时间才百口莫辩,怎么解释听起来都只会像是在硬圆。 过了一会儿,艾米眼圈微红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看得出来应该是独自调理了一下情绪。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是一个有些情绪化的人,让你见笑了。” 秦灿摇头:“没关系的。” 艾米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所以秦灿认为自己需要在现在立刻把她说清楚。 “艾米,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和你说清楚,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也不是我将你和别人在心里比较之后做出来的选择。” 他认真地看向艾米的双眼,“我没有在你和我之间体会到特殊的感觉,哪怕尝试约会下去也只是浪费的我们的时间。我认为如果胡乱地答应下一段关系,对未来的你我而言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很抱歉,这些话也许会伤到你。”秦灿说,“但确实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我想我必须要对你坦诚。” 艾米盯着秦灿的脸看了一会儿:“我明白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对我很重要,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眼光没有问题,我喜欢过的是一个优秀且有责任感的人。” 她对着秦灿笑了一下:“好啦,不说了,今晚对我来说某种意义上也是‘意义重大’,所以我现在要去大喝特喝啦。” 秦灿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也对她微笑:“去吧。” 这一晚上发生的一切都猝不及防,秦灿大脑过载,不得不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勉强缓了过来 他吐出一口气,往卡座附近走,才发现自己离开不过半个小时,球道附近只有乔安娜还有几个艾米的小姐妹在玩,其他的一群人早已经累得不行,瘫倒在卡座里喝起了酒。 看到秦灿回来,郝七月立刻两眼发光,把他拽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艾米刚刚拉着你走到小黑屋去了,是不是和你告白了,你答应了吗秦哥?” 秦灿没回答“告白”还是“没告白”,他认为自己有义务为艾米保守这个秘密。 艾米自己也许会主动和别人说,那么秦灿就管不着了,但至少这整件事不应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成为别人口中议论的八卦。 他随意塞了一口水果进嘴里,给出了一个模糊掉了的答案:“放心吧,课题完成之前,你秦哥我只会和生物学恋爱。” 郝七月很失望:“啊?这是,那到底是告白还是没告白?一点细节都不能透露吗?我们真的很想——” 郝五周把郝七月拎过来按回到了卡座上:“行啦行啦,这么多话,知道秦哥现在还是单身狗一条就行了。” 秦灿:“……” “等等。”秦灿环顾四周,突然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谢以津呢?你们刚刚不是在打保龄球吗?” 郝七月扑哧一笑:“哦哦,你说谢哥啊,他刚才还陪我们又打了几轮,虽然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是他的地沟球实在是太有节目效果了……莫名地把气氛搞得非常轻松,真的是很神奇的一种体质呢!” 洛嘉嘉悠悠开口道:“是的,而且他的腰真的是非常哇塞了,有几个路过的服务员的眼睛都看直了。” 郝七月也开始跟着傻笑:“嘿嘿,对对对,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谢哥他的腰确实——” 这俩人的对话简直不堪入耳,秦灿深吸一口气,赶紧打断了这俩祖宗:“所以他现在人在哪儿?” 郝七月想了想:“嗯,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去吧台加酒了?” 秦灿果然在吧台前发现了谢以津。 谢以津这个人其实非常好找,在这种热闹嘈杂的场所,他是唯一一个处于绝对静态的人,他周身的磁场的磁通量密度好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正常在吧台前,如果出现一个类似的孤独饮酒的场面,主人公都是喝着威士忌或者龙舌兰这样的烈酒。 但秦灿走近了一些,定睛一看,才发现此刻谢以津的面前……摆着四杯小兔子西瓜鸡尾酒。 哦不,准确来说是五杯,就在秦灿朝他走过来的途中,吧台内的酒保欲言又止地又送上来了第五杯。 谢以津坐姿笔直,安静地面对着五杯摆放整齐的小兔子鸡尾酒,场面一瞬间诡异又好笑。 秦灿憋住笑,坐在他身旁的位置:“这么好喝?” 谢以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五杯小兔子西瓜鸡尾酒,除了酒保刚送上来的那一杯,其他四杯都已经见了底,金酒度数不低,五杯加在一起,绝对是个不少的量了。 秦灿犹豫道:“不过你已经喝了不少了,最好还是就到这里——“ 谢以津突然开口:“我以为杯沿上挂着的小兔子西瓜是模具刻出来的,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调酒师人工手削出来的。” 秦灿:“啊?” 谢以津的这句话来得很突兀,但他说的时候神态又很认真,秦灿只能低头看了一眼:“这,这样吗。” 谢以津抬起手,指给秦灿:”你看,这只兔子的耳朵要长一点,这只兔子的要稍微短一点。” “其他两个倒是形状瞧不出太大的区别,还有一个已经被我吃掉了。” 他说:“我在思考,它们究竟是用模具刻出来的,还是调酒师手工雕刻出来的,你觉得呢?” 这几个西瓜小兔,在秦灿眼里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形状。 但谢以津问了,还问得很细致,秦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多观察了几秒:“我感觉……应该是削出来的,感觉它们脑袋的个头不一样大。” 谢以津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秦灿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秦灿迟疑地开口:“前辈,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你要不要——” 他话中的“前辈”两个字触发了什么特殊的机关,谢以津的视线终于从小兔子西瓜块上移开。他抬起头,又轻飘飘地看了秦灿一眼。 片刻后,谢以津转过头,轻轻地开口道:“秦灿。” 秦灿其实很少听到谢以津直接念自己的名字。 谢以津的声线质感像是清冽的水,说出“灿”字的时候,“an”的尾音发声很好听,清脆地落在了秦灿的心头。 秦灿应了一声:“是我。” 谢以津“嗯”了一声,重新转头看向了五杯鸡尾酒。 “关于你的私人事情,虽然我不应该插手或者是过问。” 谢以津说:“但是我们在谈协议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约定,所以我想,现在的我是有义务向你确定一下的。” “我不是很喜欢去猜测,也不喜欢通过别人口中的信息来拼凑出可能是假象的真相。” 他喃喃道:“你不是线虫或者是小鼠,也不是数据,我无法通过实验得出结果,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分析你。” “所以现在我认为,找你直接核实是最好的方式。”他说,”因为这决定了我们的互助关系究竟应不应该继续下去。” 秦灿还没理解过来谢以津究竟在说些什么,就看谢以津突然安静下来,停顿片刻,肩膀和胸膛抖了一下。 就像是……打了一个无声的嗝。 随即谢以津缓慢地继续开口道:“……以及目前已经完成的课题进度,按规则应该如何处理才算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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