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以喝……这杯酒……”他话说得磕磕巴巴。 “好啊,你喝——”四枫院隼晃了晃酒杯,笑容里带着些引诱。 绯红的酒些许挂壁,潋滟得凝成水滴汇落。 “别喝。”叶斯拦了下他将欲举杯的手,看向四枫院隼,冷冷道:“事儿办完了?” “害,这就去办。”撇撇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又朝郁光晃了晃空掉的杯子,四枫院隼施施然离开。 郁光看不清对方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暗芒是什么情绪,挑衅?撩拨?觊觎? 大抵是前者。 郁光在心底嗤笑,面上却不显,神情淡漠地盯着四枫院隼打量。 直到那抹艳红的头发消失在门后,郁光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 他拿起桌上干净的餐巾给叶斯擦拭衬衣上的红酒渍,酒液晕染到白色布料上很难擦干净,边沿颜色略深已经成了红褐色,像一朵开在云里糜烂的红玫瑰。 好漂亮,出现在叶斯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好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空气中似乎漂浮着某种腥甜的味道,像血液,但是又比血腥味淡很多。 这味道大抵是刚才便有了,但是方才四枫院隼在,郁光浑身都处于紧绷状态下,自然闻不到隐约飘散的腥甜气味。 可是又得益于叶斯,他对血液的敏感程度提高许多,这点细微的腥甜味道还是被他发觉了。 郁光安安静静地垂着头擦拭叶斯的衬衫,听话得像只乖兔子,但动作间却悄悄把方才被叶斯拉上去的领口重新拽了拽—— 这是只白皮黑心的兔子,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 大抵是边擦衬衫边拽衣服的难度太高,郁光一个劲儿没把控好,睡袍被扯得略低了些,卡在肩头的位置要掉不掉。 立在一旁任由郁光动作而沉默不语的叶斯蹙了蹙眉,把衬衫衣摆从小家伙手里抽出来,刚要开口—— 李管家领着艾伦姗姗来迟。 叶斯没理会跪在地上的艾伦,上前一步,似乎恰好挡住在了艾伦与他之间,直接抓着郁光身上的睡袍整理规整。 “是想让我帮你穿衣服?” 这句话说得像是小情侣之间的调情,但叶斯神情很冷,灯光投射,颀长眼睫投落一片晦暗的阴影。 郁光无意间与男人对视,心尖被冻得发颤。 直觉告诉他—— 叶斯现在生气了, 很生气那种。 或许是因为自己方才忤逆他,自作主张抢走了四枫院隼原本给他赔罪的红酒;亦或是因为自己三番两次不好好穿衣服,刻意裸露皮肤。 郁光也拿不准到底是因为什么,可能是自己猜想到的原因,也可能有什么自己并未注意到的…… “艾伦,郁光的睡衣在哪儿?”叶斯开门见山讯问道。 他原本没想追究此事,小家伙的睡衣在哪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小家伙最近似乎不太安分,白花花的胸口就这么大敞着—— 锁骨的错落阴影、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青涩血管、胸前战栗挺立的两抹朱红…… 叶斯不喜欢别人觊觎他的东西,哪怕是一眼都不行。 以往跟他的每一个血奴都有洁身自好的束缚条约……惟有眼前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家伙例外。 不知何种原因,他告知了郁光血族与人类存在契约,却在为郁光穿上耳钉时犹豫,阴差阳错隐瞒了缔结契约的事情。 结契时作为主导方的血族族人应将契约内容、契约方法、契约义务以及违约后果统统告知作为被动方的人类族人—— 这是千百年来血族与人类和平共处不生争执的和平条约中的其中一条。 叶斯作为维护族群稳定的纯血种,作为审判过触犯本条理律的族人的判官,却监守自盗,对即将成为属于自己的血奴的人类隐瞒了一切。 在事情发生之后,叶斯清晰且理智地知晓自己触犯了什么,但赤红耳钉尖锐地刺穿白皙耳垂时,他抽空睨了下少年迷离的眼,那一刻他似乎忘记了审判庭上宣告违背理律的处罚。 那次之后他也仔细想过,自己选择隐瞒结契的原因是什么。 是少年热切的追求吗?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多,或者说,他不希望想到更多。 大抵是担心掣肘颇多的契约条款让热烈如火焰的少年也像曾经无数个血奴一样逐渐被契约规束,变得沉闷无趣,变成毫无自尊的躯壳——这是叶斯给自己的答案。 小家伙每天早上带给他的奶黄包、动作不太熟练的偷拍…… 都挺有趣的。 有趣且鲜活,像是能让人一眼看清血管中每一股迸发的血液,汩汩涌动。 这与他参与人类活动的初衷不谋而合。 血族漫长的生命会让时间变得模糊。 他的前辈们大多在生命的前一千年里充实而有抱负,伴随着时间的不断磨损,他们的记忆逐渐模糊,逐渐脱离社会,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血族社会,世界上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新奇的事等待他们去完成。 他们在世界角落的偏僻处隐居,变得颓唐,无所事事,睡眠成了每日占据他们大部分时间的事情,时间观念也随之变得模糊。 所以他们选择抛弃时间,长眠于地底深处的棺.椁,等待着几百年后的复苏。 但叶斯不想把沉睡当做尽头。 某地区统领沉睡带来争斗与是非的案例屡见不鲜,他不希望由他管理的东区陷入混乱。 他参与人类的活动,选择学生的身份,其中的原因之一便是学校里定点定时敲响的铃声。 他又想起郁光的脸,从刘海遮眼的胆怯模样到现在都敢直接勾.引他的小.变.态。 哼,叶斯从喉咙里挤出声极为短促的轻笑。 在他漫长生命中极少数几次头脑发热的冲动似乎都聚集在他390岁这一年——也是遇见郁光的这一年。 若是有记录数据者,那这一段经历大抵是折线统计图里一成不变的平直的‘0’值突然冲向顶峰,像一支急速飞向空中的箭矢,耳畔似乎响起猎猎风声。 “呃……回叶先生……郁先生的睡衣……应当是奴洗普通衣物时不小心把郁先生的睡衣混进去了……绸缎丝质的面料被、被洗坏了些……奴、奴害怕,便将睡衣偷偷扔了……” 艾伦结结巴巴的回答把叶斯拉回神。 男人虚无的视线缓缓在跪在地上的艾伦身上聚焦。 大抵是过来的路上李管家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告诉了艾伦的,也不知道是愚蠢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居然想着帮小家伙隐瞒些什么。 而另一边,听着艾伦磕巴回答的郁光也愣了好半晌。 他原本已经做好谎言被拆穿的准备,甚至被艾伦拆穿谎言的事情也在他预料或者说算计中的一环。 被拆穿反倒更好,他可以趁机撒撒娇,反正也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情趣。甚至能正好借人之手把自己的滔天野心和万般觊觎摆到明面上—— 他就是想要叶斯清清楚楚地知道,知道他对他抱有怎样的盼望,怀有如何的见不得光的欲.望。 但艾伦默默把事情扛下来的举动并不在郁光的计划之后,以至于事发之后大脑有些空白。 过了一会儿大脑才运转起来,他随即想到艾伦这个举动对自己似乎全无好处。 艾伦为什么要为自己背锅,明明对于艾伦来说,自己只是一个见过两次的陌生人,或者说主人吩咐伺候的客人…… 叶斯应该会感到怀疑吧?怀疑艾伦的动机,更有甚者,怀疑起自己。 郁光放在餐桌下的手抓着餐布又折又揉,不敢去看跪在地上的艾伦,他知道现在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跟艾伦撇清关系。 他只偷偷用余光瞄了瞄叶斯,男人眉目微垂,一眼看不出喜怒。 叶斯晾了艾伦很久,似乎也看了郁光几眼,半晌后才慢悠悠道:“洗坏了?” “是……是的,抱歉,叶先生,这是奴的失职,奴愿意领罚!” 郁光心底暗啧了声,看着艾伦也不像傻子,怎么不懂看人脸色,说话也不过脑。 “那就照原有惩罚翻倍。”叶斯似乎懒得再议这件事情,寡淡地挥挥手让李管家把人带下去。 郁光不动声色地投过去一眼,恰好对上艾伦抬头的目光,顿时一愣,讪讪收回目光。 他现在收回刚才的想法—— 艾伦看着就挺傻的,能说这话也不足为奇了…… “在看艾伦?”耳畔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郁光惊得肩膀一抖,磕磕巴巴,“不、不是……”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结巴程度跟傻子艾伦大概有的一拼。 好在叶斯并未在这件事情上过多追问,视线扫过餐桌上并未动过几下的饭菜,又看了眼郁光碗里,吩咐李管家:“做些热菜上来。” 叶斯吩咐完又转头来看他,意味不明的。 眼神顺着贴身墨色绸缎睡袍剪裁针脚的线条一路打量,从头到尾,一丝不落。 视线犹如化为实质似的,像一条冰凉的鳞片密匝泛着冷质金属光泽的游蛇,一寸寸划过肌肤,留下鳞片剐蹭的细微触感…… 郁光打了个冷战,就听见叶斯冷淡低沉的声线: “吃完饭来我房间,就穿这件睡衣来。”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 下一章应该比较刺激~
第58章 58.跪下 郁光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饭就停了筷子。 酒杯还摆在手边,李管家大抵瞧出他眼底的疑惑,躬身解释道:“酒里掺了其他血奴的血,叶先生应该是怕血腥气太冲才拦了您。” 郁光的关注点却不在此,李管家口中的‘血奴’让他更在意些。 “这栋楼里有血奴吗?” 平时他不在的时候,叶斯学长是不是也会用别人的血? “在这里服侍的都是血奴,包括奴自己。”李管家面色平静地说道。 这是郁光之前从来不知道的,也是叶斯并未告诉他的,就连李管家也是血奴…… 那他自己呢? 对于叶斯来说,他是什么呢? 郁光直勾勾盯着李管家的脖子看了会儿,似乎想要透过衬衫衣领看穿其下的皮肤是否有过齿痕。 李伦被这样阴冷的视线注视着,居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却已经收起了阴鸷晦暗的神色,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叶斯会咬你们吗?”他面色如常,善意地朝李管家笑笑。 “不,不会的。”莫名的危机感促使李伦语速极快地反驳了郁光的话。 事实上,叶先生对于血液很挑剔,一般不会碰公用血奴的血。 - 方才被泼洒的红酒打湿的衣袖已经被体温蒸干得差不多了,空气中残留着些许红酒香气和血腥味,蒸发后像是倒是更自然了,像是寻常喷洒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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