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还爱着,却非要争那么一口气不肯证实自己的想法。 分明就是真的想把这个人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偏要自欺欺人说是演戏。 明明这么多年他从来都只需要这个人一句“对不起”或者“我回来了”,就足够他宁可飞蛾扑火也要再奔向这个人;却非要自我洗脑说他想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通过接下来的三次见面,以及平时的微信聊天,安在慢慢让慕如今能够和自己像朋友一样交流。
再后来的某次见面,他们俩选择去看电影,在隐约的灯光下,安在碰到慕如今带着凉意的手时,慕如今没有很明显的反应。 或许还是有的吧,毕竟高压环境下日复一日练出来的记忆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呢? 不过是慕如今忍着自己生理性的排斥而已。
接下来,他们俩之间可以有了些肢体接触,比如握手,比如拥抱。 ——到这一步,他们用了小半年。
再往后啊,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会牵手、拥抱、亲吻;会偶尔牵着手去逛街、看电影;也会在晚霞如画的傍晚在河边听浪声;或者星空绚烂的夜晚,听着蝉鸣风声,随便在某条林荫道上散步;或者更简单一点,其中一方加班时,另一位去接,那么,明明暗暗的霓虹灯,来来往往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他们一同欣赏的风景,然后说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夜风便是倾听者,风声车流声便作复附和。
某一天傍晚,慕如今结束了工作,正在河边散心,顺便等安在来。 不久后,在暮色里,他看见有人逆着光而来,分明身带暮色,却更似初阳,一瞬间便让慕如今眼前有了光亮。安在怀抱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间闪着荧荧的灯光,黑色的包装纸,用雷丝带扎个蝴蝶结,末端余下一长截,迎着晚风,轻轻飘动着。 ——那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两百天。
这样的平静,或者说……温馨,终结于一年后。 是慕如今过完生日后没两天,慕如今本来是要去书房拿一本书的,也无意于窥探安在的隐私。但他不慎把安在的一个文件碰到了地上,捡起来时,慕如今才无意瞥见了文件上的内容:A4纸上,倒没有什么印刷字,尽是安在手写的草稿:关于安在自己的心理斗争。
很无序,但慕如今敏锐地明白了那些手稿的含义。桌子上正好就是安在的电脑,还开着机,慕如今思索再三还是看了,不出所料,有关于星言的很多方面资料以及一些注解。他的备忘录更明晃晃地说明了一切,慕如今没有细看,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开头的一些字眼“玩玩而已”“当真”“随便你怎么处理。” ——对,自己十年前说的那番话。
到这他都还不明白前因后果就真的有点傻了。
那天早上,他一言不发地下了楼,像是无事发生,吃完早饭。 本来是个周末,今天慕如今却不是那么想在家里呆,便说自己要去公司一趟。这种周末加班,一般都是会被某人缠着腻歪一阵的,今天慕如今却没那么好的兴致陪安在一起腻歪,匆忙就出去了。
到了车上,久违地,他有些喘不上气。
其实哪有什么工作,不过是慕如今想自己静一静拿出来的理由而已。 到了办公室,他就开始拟定合同了,每个字都是慕如今细细斟酌过的,每一项都对安在没有影响。
接下来慕如今开始“失踪”——对安在的失踪。
这些天里,慕如今回过海城,去过一中,行过海边,最后还是回到了北城。 而当安在收到那份转让书时,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他早就该知道了,自己所求从来不为报复,只为了那个人而已。 或许之前不愿意面对,但这么些天,他也该真正想清楚了,也接受了这一点。 其实,在很久之前,在曾经他动了几次星言后,看慕如今满脸疲惫地坐在桌前开会,写方案,努力弥补的时候,安在就已经后悔了,自那以后再没有动过星言。
二十天里,安在没有一星半点关于慕如今的消息。 直到那天,封女士来看安在,问起了慕如今,安在三言两语解释了原委,被封女士训了半天,封女士才告诉了安在关于慕如今给自己说的那些话——包括十年前的缘由,十年间的一些遭遇。
再过了几天,安在终于从井梧寒那里问出些线索来。 得知慕如今给自己很早前就准备过生日,以及惊喜的地点,安在准备去试试运气。
——安在的生日就是明天。
于是第二天傍晚,安在终于在崖边等到了慕如今。
………
安在看慕如今落空,毫不犹豫紧随着慕如今,纵身一跃,从距离海面十来米的那个地方一跃而下。 很幸运,安在把慕如今从水中拉了出来,最开始慕如今有过挣扎,但挣扎不过安在,加上氧气耗尽又在水中呆了一段时间,终于晕了过去。 当安在带着慕如今游到不算很远处的岸边时,安在也呛了水加上脱力晕倒在了岸边,和慕如今一样。 好在安在来之前,井梧寒也知晓了慕如今的事情,早就在来这里的路上了。所以不久,井梧寒赶到这里,把两个人都送去了医院。
********
慕如今靠在安在面前,听着听着便睡着了,脑袋失去支撑正要往下滑,被安在眼疾手快地扶住。 安在盯着慕如今的睡颜,带着些宠溺意味地叹了口气,然后把人抱起放到床上,小心掖好被子拉上窗帘后,也靠在了床头。
何其有幸,兜兜转转,他们再次重逢。 幸好,时间还早,他们的未来也还长着,就像今天窗外明亮的阳光;幸好,过往之事皆为历史,而他们想看的,是当下,与未来。 很巧,这一天正好是夏至,一年当中白昼最长的一天。
再过些天,慕如今和安在共同受邀参加一个婚礼。 慕如今一向不喜欢这些场合,更遑论在扔捧花时去抢一下。 倒是安在,对此特别有兴趣,甚至试图鼓动慕如今一起参与,被慕如今拒绝后也并不强求,自己参与到了接捧花的人中。
安在接到了那捧花。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安在走到慕如今面前,很优雅地行了个绅士礼,然后又把捧花递上。
第二年春节,慕如今和安在举办了婚礼。 地点选在一个海岛上。
海岸线上,红毯铺张开来,两侧的花篮皆是玫瑰与海棠。咸湿的海风拂过,花瓣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着无声的祝福。再远些是一望无际的蓝,盛着东半球的日出,与西半球的日落,加上几分隐约的星河,最终成了闪着细碎钻石的海浪,扑向岸边,拍打新人赤着的双脚,没过他们放在沙滩上的交握的双手。
仪式正式开始,宾客并不算很多——双方都比较喜欢静一些,先出场的那一身黑西装没有等到白婚纱以相配,但等来了与之更为相称的另一身白西装。
至此,经年夙愿终得实现,少年时期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在十余年后被公之于众。不管现在,未来还是,身边都会是这个人。
安在站在台上,却觉得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起来,恍惚间又看见了几年前,崖边,慕如今坠下的那一幕…… ………… ---- 下一章写完
第30章 时间
安在醒过来是已是下午,窗外飘着细雨。 醒来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时间,盯着书桌发着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慕如今已经出国一年多了。
****** 慕如今当时醒的比自己早。 安在醒来时早已入夜,慕如今已然回到F国了吧。 一旁的封女士看他醒了,立刻就要去医生来。安在拉住封女士,但奈何手上一时没力气,只是扯了下袖子就滑落下来了,嗓子还有些哑:“慕如今呢?” 封女士怔愣了一会儿,然后说:“他早上一醒就走了。”
是了,他把慕如今拖到岸边后他们俩都晕倒了啊。
三天后,安在出院了。 那天是一个很晴朗的早晨,云也恰到好处,正能点缀下湛蓝的天空。
安在浑浑噩噩地回到和慕如今一起住过的公寓。 果然,慕如今已经把东西收走了。 安在站在阳台上,背靠落地窗看着房内的物件。
不久以前,似乎有过这么一些场景…… 阳台上那个软垫搭成的座位上,他曾经抱着一个人在夕阳下或者夜晚的灯光下看书;或者那个人坐在他对面跟他下棋。 ——而那个人一般会端着杯加了点糖的热牛奶,若是沾上奶渍在嘴角,而那个人自己未曾发觉,安在总是愿意伸手替他擦掉——当然,未必是用手。 沙发前的地毯上,他也曾经并肩靠着另一个人,关了灯用投影仪看电影,偶尔可能还会看着看着亲到一块,闹成一团。 书房的钢琴旁,兴致来了他们也会合奏玩玩,不然他会弹给另一个人听。 某张桌子上,曾经摆着一套茶艺用具,慕如今闲来无事也喜欢摆弄。 有间卧室被他们改成了画室,他经常能够在一旁看慕如今练习画画,偶尔安在还会被那人当成模特。那个人的手其实很好看,拿着画笔一边比划一边带着笔勾勒线条或是上色,偶尔也会不小心把自己衣服上或是手上沾到颜料,但没关系。
而现在呢…… 不过是“如今安在?惟有阑干,伴人一霎”而已。
安在转身不再看房内的摆设,转身看向窗外吧。 很巧,正有两只鸟结伴而飞起,更高远些的天空上,正有一只孤鸟,似乎是脱离了群体或是伴侣。
星言还是给了安在。 慕如今和井梧寒一家人一起回了F国了。
*****
安在看着面前的笔记本上电量不足的提醒,拍了下脑门,连忙站起来去拿充电线。 梦醒了,也该清醒了——他和慕如今的交集,已然止于自己把他从海里拖到岸边。何来的失忆后的重逢? 慕如今啊,你把星言给我的时候也没说这么麻烦啊? 你也没说你当年从零开始了解、管理星言会这么累啊? 你但凡说一点我也不会尝试过给你使绊子啊。 ——是啊,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呢……
几年后,安在总算处理好了很多东西,打算出国一段时间,顺便谈一个项目。
机场,并不吵闹的人声中,安在听到了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听到的声音,也是他真真切切听过很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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