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是心有灵犀吧,安在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慕如今的意思,笑了笑说:“饿了?想吃什么?” 这就是太有默契的好处和坏处了——不用说对方就可以明白自己的想法,自己想的什么对方都能轻易猜到。 慕如今看着安在,眼睛很亮——那是种很久违的、最近又才让安在重新看见的光。他说:“嗯……” 嗯了半天没想出来个特别合适的,索性说:“随便吧。”
慕如今说完拿起床头另一本书和笔,借着床头灯看了起来。
安在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荔枝,很快去了皮,再慢条斯理地吃完,甜腻的汁水沾了满手。安在抽了张纸攥在手里,一面却吻上了慕如今。
带着荔枝味,慕如今并不反感,也无所谓这人打断了自己看书,一手搭上了安在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雨渐起了。 雨水的作用下,树叶变得格外干净,闪着水光。 起风了,树枝轻轻摇动着,不可避免地碰到树叶,带起树叶沙沙作响。
凌乱的呼吸中,慕如今想要把书放好,分神去看床头,安在却分开毫厘,哑声说:“乖,专心点。” 说完安在关了灯,扣住慕如今的手。 黑暗中,两人十指相扣。
仓促间,书不但没放好,还被扫到了地上。 慕如今只来得及胡乱将床头两副笔身和笔帽扣上。 都是情侣款,即使盖错了也分不清,但也不影响什么。
过了许久,慕如今闻着饭菜的味道,悠悠转醒。 睁眼,却并不想坐起来,望着天花板发呆,转头又看向地面。 果然,两只钢笔昨天晚上盖错了。 本来安在的那只钢笔是银白色,慕如今的是黑色。而昨天,银白色笔身上盖着黑色的笔帽,剩下各自一半都横在床头,要掉不掉,悬而又悬。 慕如今默默地把钢笔正位,随手捞起地上的书,放好在桌上。
慕如今做好这些,又靠回了床头,默数着—— “三…” “二……” 在他默数到一的时候,房间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系着围裙。
不等安在说话,慕如今已经站起来走了过去。
午后。 客厅沙发上,慕如今靠在安在怀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聊着聊着,就又聊到了以前的事。 ——经过几个月来安在时不时的讲述,慕如今对以前的事差不多有了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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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二月十五日,海城一中。 慕如今和安在都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受邀参加开学典礼。 也不知有没有两个人中的谁从中安排,礼堂里,慕如今和安在的座位紧邻着。
很巧,这天距离他们俩初次见面正好过去了十年。 十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
比如两个人的性格,比如两个人的关系。
慕如今坐在那里,讲台上,校长还在热情澎湃地致辞,他却始终和安在保持在一个略远于社交安全距离的位置,然后不时瞥一眼安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无从说起。
慕如今坐在座位上,突然间想起来,十年前,某个周末——准确点说是给安在过生日的那个周末。
……
那时候,慕如今和安在的事被慕钟时知道了,与此同时,慕钟时还知道了些别的。 ——慕如今借着自己平时被允许管理部分企业事务的职务之便拉拢了部分人员,获得些许慕钟时不便于为人所知的资料。 于是那周六下午,慕钟时把两个文档发给了慕如今。 第一个文档里的东西有些杂:慕如今和安在周末出去玩、竞赛期间溜出去玩的照片,慕如今拉拢的人的资料,慕如今得到了的资料…… 第二个文档就简单粗暴一些了:安在父母公司的简介,安在的成绩,学校荣誉墙上安在的照片。 慕如今当下就明白了慕钟时的意思。
这就是他们父子,什么都不需要挑到明面上来,一个暗示就可以解决问题。
慕如今要了三天的时限——三天后正好过完安在的生日。 那是他和慕钟时的对阵中他第一次占了下风,最后还不得不妥协——因为这是第一次暮钟时有了可以让慕如今迟疑的筹码。
他想了很多种方法,揣摩过很多次慕钟时完整的打算,最后选择了跟井梧寒商量好,在三天后那个中午演了那一出通话。
事实证明,慕钟时的完整做法的确如他所想——
那个中午,看安在头也不回走下楼梯,慕如今心里一阵酸痛,他也很想现在就不管以后会怎么样,直接告诉安在实情。
但他又觉得… 他心心念念的神明不应该因为他而失去了未来, 他干干净净的哥哥没必要接触这些负面的东西。
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扫清一切障碍,有底气再回来;回来,又还能不能正常和安在相处。
慕如今走出校门,看见那辆黑色的车心情更差劲。 打开车门,没有直接坐上去,把衬衣口袋里的一个黑色物件随手扔在座位上——似乎是个监听器。 坐上车后,慕钟时递给他一个手机。 慕如今扫了一眼,心下了然,说:“有监听对吧?” 慕钟时不置可否:“果然,我还是喜欢跟聪明人讲话。” 慕如今接过手机,把之前的那个随手放在慕钟时旁边,说:“到你了。” 慕钟时拿出自己手机,给KTV经理打了电话:“把周六到周一的监控都清理了。” “好。”
慕钟时挂了电话,转头看着慕如今,说:“那些关于你俩的资料都清理好了,那么……一个条件换一个,现在来谈谈第二个问题,过些天会送你出国,鉴心医院待一段时间,出来后会有人来接,我或者你井叔叔他们。”
鉴心医院,无需挑明,都知道是什么地方。 慕如今闭上了眼,说:“倒是你的风格,每次做事都非要那么绝——行。”
他们二人之间就是这样,从来不拐弯抹角,一向目的明确,说到做到。 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契约双方。
慕钟时是出差期间赶回来的,所以回家后,慕钟时吃完饭就赶飞机离开了。 倒是接下来几天,慕如今经常待在地下室,一呆几个小时,但好歹没怎么折腾,也没什么伤。
……
刚要想起鉴心医院的各种情形,慕如今及时收回神来——也是因为校长念到了旁边这个人的名字。 很快,安在从他面前走过,目不斜视。 慕如今很快就又开始出神。
……
一年前,自己费尽心思,准备了六年终于拿到了星言董事长的位置时,在家里,慕钟时和慕如今有过一个对话。
慕钟时坐在沙发上,常年注意的仪态让他习惯性把腰背挺直,看着慕如今放在面前的各个文件,终于承认现实的同时还是不由出言嘲讽:“真是做得够绝……” 慕如今抬眼看了下他,并不着急回答,削完水果也不着急吃,反而漫不经心一般玩着刀。一个不小心划伤了自己后才轻轻“嘶——”了一声放下刀,抽了张湿纸巾擦擦手,然后轻门熟路地从自己衣兜里找出一个创可贴贴上。做完这些他才又拿起刀切下一半水果,说:“十年前你不就这么教我的嘛……”说完他吃起了手上那一块苹果。 “还在想着十年前啊?”慕钟时半带玩味地说着。 “是啊,我记仇。其实吧,本来——最后这几步了,我们可以平和一点解决的,但……谁让你急了要去动他还刚好让我发现了呢?”慕如今勾了勾嘴角。 “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如今抬眸,歪歪头,轻声地笑了起来:“反正,合理合法的手段——没点手段,我的手段你能知道的话,那我这么多年不就白活了?还能走到这一步吗?” “你做这么多,你敢说出来吗?你敢…跟他相处吗?”慕钟时像是觉得很有意思,手撑在膝盖上,说。
不得不说,慕钟时的确很了解慕如今,能那么精确地就揭露慕如今的心思。 慕如今只是愣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又说:“是啊,我不敢,也不能,从心理上或者生理上都做不到。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目的达到了,而你……输了,不是吗?” “疯子……” “是啊,从小到大都是。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慕如今没继续跟慕钟时说话,拿着剩下的苹果上了楼。 ----
第29章 星河
那天,在学校礼堂。安在就察觉到了慕如今的异样。 ——原因其实是件很微不足道的事,只是安在被点到名字后,起身出去的时候不慎碰到了慕如今,慕如今当时就反应比较大,直接站起来让到了一边,面色不是很好,似乎在忍耐些什么。
安在当时就敏感地觉查到了这一点,但当时他需要上台致辞,也没多做停留。
讲台上,安在对着话筒,一边讲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稿子,一边分神去想着慕如今刚才的反应。
为什么呢……尴尬? 还是什么别的呢…… 这种反应……倒像是……
而台下,慕如今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人,一时有些分不清时间。 曾经有那么三年里,安在站在台上,意气风发,说着准备好了的话的样子,慕如今曾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想起,只是都快要记不清梦里的人该长什么样了。 好在熬过了这三年左右,慕如今回国来,参加了那一年的高考,进入了和安在同一所大学,选了医学,正好避开了曾经和安在商定好了的、安在也真的选了的经济学。 但他偶尔会悄悄去经济学教室旁听,然后提前走。运气好,就能正好看见安在被抽起来回答问题,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和这会儿也差不了多少。 再后来,得知安在参加了辩论社,慕如今就经常会在他们辩论时悄悄站在人群里某个特别不显眼的位置,看安在准备充分后,条理清晰地辩驳对方观点。 慕如今很乐于看安在这样的一面,或许是因为……只有这种时候,慕如今才能想起当初那个满身少年感的人——是安在,也是自己——是什么一副样子吧。
那一天,(一)班的人聚了个七七八八,安在在那一天就表明了自己并不介意,也理解慕如今当年有苦衷。 ——虽然他心里并不真的能这么想就是了。
现在想起来,多幼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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