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而温暖的光,穿过浩瀚而璀璨的星河落在两人眼底。 窗边的两个人都陷进了暮色里,整个人都散着些金色的微光。 依稀而零散的星子点在更高一点,矢车菊蓝一般的天上。 两人处在二楼,还能看见山下的湖,湖面很广,看不到边际,直连着残阳晕染着的天边。
慕如今看着满眼暮色,瞥了下身侧并肩而立的人,没由来地觉得这样的情景有些熟悉。
是很多年前的某个傍晚吧,一中,在博雅楼——也就是高中部教学楼的2楼,朝西的楼道,暮色下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勾着手指一同抬头看着。
一中就坐落在湿地公园旁边,在这个楼道往外看,没有什么高大树木的遮掩,可以直看见不远处的淡水湖,那也是一个可以与天际连成一线的湖泊,夕阳映得湖水也闪着细碎的金光,在粼粼的水波里缓缓浮动。
那两人的脸看不真切,左边略高一些的那人似乎对右边的人说:“你大学想去哪?” “你猜啊?”右边那人闭着眼吹了会儿风,然后眨眨眼说。 “说嘛说嘛~哎呀——”那人揉了揉右边人的头发,本来还在清风下有些飘动的发丝立刻就塌下来了,白皙而修长的手陷在发间。 “就不告诉你。” “哼,哎呀宝贝~告诉我嘛——你忍心看我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一整天都心思集中不了………” “停停停,忍心。”然后他停了会儿,又说,“Q大吧。”被问的人似乎是有些冷了,拉上了校服的拉链。
来年高考的时候,安在选了Q大。 不过曾经扬言要一起进Q大的人,只剩了他一个就是了。
而这番景象,到安在这里,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却是在两三年前的某个傍晚。
正值黄昏,夕阳渐沉,海水拍岸,抚平了岸边的沙砾。再远些,是望不到边的海,在天际与晚霞融成一幅油画。海平面上,半轮落日将沉未沉地悬在海平面。高一些的天空上,渐变自然的蓝色背景上点缀着碎钻一般的星辰以及近乎于圆形的月亮。 海岸附近的崖上,慕如今摆好最后一朵玫瑰后站了了起来,走到崖边,任由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带起他柔软的发丝,浅栗色的头发在晚霞的映衬下,蒙着些绒边。因为离海面不高,还能清晰地听见浪声。 他的身后,是白色的玫瑰摆了一地,刚好凑成心形。在那之间,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一些红玫瑰,若是连起来看就会发现那是一串数字——4105——那是慕如今和安在从初遇至今的时间。几点蜡烛在红白交错间闪着细碎的暖色微光,连成了love的字样。花的前面,又是以蜡烛和红玫瑰交错摆出的“生日快乐”以及“mi piaci.”。 慕如今面对海和夕阳吹了会儿风,察觉有人上来,立刻转过头。安在喘着气跑来,在看到他那一刻慕如今明显有些惊讶,然后下意识退了一步,安在立刻刹住脚没敢继续上前。 有风吹过——那是傍晚时分从陆地吹响海洋的风,带走了不应留在陆地上的尘埃,此刻,两人相对而立,彼此所想却并不相同。 慕如今只觉得讽刺,这本来是他准备来用与给安在庆祝生日顺便求个婚,解释自己从来不敢提的那些问题,而现在…… 他攥了下兜里的戒指盒——那还是他自己设计的。慕如今没有来的眼眶有些涩,他自己给自己解释为吹海风吹的。 而安在显然明白了眼前景象的用途,一时有些怔愣,随后是心口一阵让人喘不上气的酸涩。 慕如今说:“你…知道了多少?” 明明是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安在却很明白指的是什么,所以他说:“井梧寒全都告诉我了。” 慕如今说:“如果是因为他本人在国外,叫你过来的,那你可以走了,他对你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安在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不是…慕如今…你…先过来好不好?我错了,你…” 慕如今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是我的问题,一直没能从鉴心医院里的那些东西里走出来,一直没有好好解释过缘由。在更早之前没有问过你的想法,固执独断地用我自己的想法来做决定。不过…现在纠结谁的问题也没什么必要了吧,都到这一步了。我也累了,不想逼着自己忽略曾经经历的事,装作没事一样跟你相处。不想再费劲力气从黑暗中挣扎出来,追着光走。”
安在说:“没事,以后还远,你累了…没关系啊,累了歇歇,我守着你,不管多久,一年,三年,就算再用个十年也没关系啊。你也不用追着光,你等在原地,我带着光奔向你就好了…”
慕如今闭了会儿眼,说:“安在啊,井梧寒没有告诉你吗,我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就算没有,你觉得,在鉴心医院呆了一年的人,心理和身体状况会怎么样呢?”
这次到安在沉默了。
慕如今无声地笑了笑,说:“别说什么你不在意啊,勉强什么?就算你真的不介意,我也挺接受不了。” 说着,慕如今走过来,在安在旁边站定,从兜里把那个戒指盒拿出来,说:“这个…随你怎么处置吧。” 安在手有些颤抖,接过了那个酒红色的细绒盒子。
最后…怎么来了着? 他陪着慕如今在那看完了日落,在最后一丝光亮将要没入海里时,慕如今侧了侧身,低声说: “Joyeux anniversaire. “Je t'aime. “Je suis désolé.” 然后慕如今顿了顿,说:“哎,让我过了个那么不好的生日,是不是该有点补偿?” 安在愣了愣,说:“你说吧,不管什么,力所能及的,都可以。” 慕如今笑了笑,说:“那就…好好活着。”说完,他在安在唇边亲了下,一触即分。
在夕阳彻底被黑暗取代时,有一个人从崖上跌落,坠入了无边际的深海,坠入了无边际的黑暗里。
安在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看着身边的人,心想: 「还好…当时把他救上来了。」 「还好,还有时间与机会」
第二天傍晚,慕如今和安在再次回到一中。
学校里不知搞什么活动,升旗广场上灯火阑珊,人头耸动,学生老师们都是身着汉服。 此情此景,两人都觉得熟悉。
在他们读书时,学校也搞过这种活动。 那天,慕如今一身月白色汉服,抓了把扇子转着玩,往那一站就是个高冷不近人情的谪仙,满身写着“离我远点”“不想理人”“烦我你死”。偏有一个大胆的,端着盘甜点,一只手还悬而又悬地夹着两串糖葫芦,喊了声“同桌”就跑过来,慕如今抬头看去,安在已到面前。慕如今正张口想说话,就被放了个糖葫芦在嘴边,随后,慕如今闻到了甜腻腻的糖味。 按理慕如今是不喜欢这类东西的,但那时他并没有拒绝,直接就着安在的手咬了一个下来。安在突然将糖葫芦和甜点都一手拿着,空出来的手径直朝慕如今头上去,慕如今抬手就用扇子拦了下来,含混说:“干嘛呢,注意影响,别想占我便宜。” 安在笑了笑,看着面前腮帮子鼓着,含着糖葫芦血口喷人的小朋友,默默将他拟成了仓鼠——还挺贴切。然后说:“我像那种人吗?明明就是你自己不会选地方,找个樱花树下边靠着,头上落了花也不知道。” “哦”慕如今看着他,然后说,“那也是你平时信誉低下,造成了我对你的惯有认识。” “是是是,我的错。”安在无奈地说着,伸手拿下来慕如今发间的花瓣,顺手把他的头发揉乱了。
慕如今刚噎完糖葫芦,瞪着安在,正要说话,安在不安分的手又覆上了慕如今的发顶,慕如今拿过安在手上的糖葫芦,说:“给你个机会,三——” 安在垂眸看着一心吃糖葫芦的慕如今,很温柔地将他头发理好,然后低头在慕如今那串被咬了两个的糖葫芦上又抢了一个。慕如今立刻慌了一下,抬眼看向四周。 安在很快反应过来慕如今这个反应的原因,垂眸抿了抿唇,然后又似乎想开了,说:“就你选的这个地方,唯一,哦不,唯二的好处之一就是没人来。”
从一开始他们就应该知道——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段感情注定是要无人知晓,无人认可,没有祝福,没有鲜花的。 但那又怎样,即便万丈深渊不见底,纵然千夫所指满身指责,若是还有彼此,便也不算什么。 有他,就够了。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把凳子搬下来,在升旗广场看了一场电影。 在场下某些地方,长袍掩护间,满天星子下,有些小情侣们都开始牵上了手,这当中自然也包括某两个男孩子。
时至今日,安在回忆起那些场面还能恍如昨日,而慕如今,只在那棵樱花树下安在再次伸出手为他摘去花瓣时有些恍惚,不知多少年前那个场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逆着光的人,一时忘言;安在一垂眸便看见那排长睫毛下他十分熟悉的浅色眸子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安在捻着花瓣的手悬在了半空。
风起得很不是时候,吹落一大片樱花,纷纷扬扬,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花瓣可不避人,不少淡粉色的□□自落在了两人身上,刚才慕如今发间的花瓣安在算是白摘了。 ---- 咳咳…起晚了,又忘记提前定时了 o(╥﹏╥)o
第25章 月光
第二天,慕如今和安在各自有事,所以在下午分别于机场。 慕如今一人去了A省出差,安在回了北城。
机场,落地窗前。慕如今和安在并肩而立,谁也没开口,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断起飞的飞机。 事实上,他们俩今天一下午都别别扭扭的。
或许是因为…
昨天晚上,两个人兴致上来跑去喝酒。
卡座里,不时会有灯光打过来,毕竟是个清吧,挺安静。 慕如今其实不怎么喝酒,尤其是这几年,都是能不喝就不喝。但今天,也不知道安在怎么了,一杯接一杯地喝。慕如今自知不好问,也就只得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安在,不时喝上一口。
喝到后来,安在喝的有些思维不清晰,被慕如今连拽带哄着带了出去。
安在这酒品也是十多年来从未变过,仗着自己喝醉了就“撒疯”。 缠着慕如今不回去,非说去看海城的夜景。慕如今没辙,“一脸情愿”地陪着安在向江边走去。
街道上,安在抱着慕如今的手臂弯弯绕绕地走。
31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