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黎明
第二天,C省,宁城。
慕如今和安在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落日毫不吝惜地洒下最后的余晖。 两人走出机场,迎面而来的就是铺满了半边天的晚霞,城市里初上的灯火隐隐约约,星星点点连到远处,大多消失在山峦脚下,只余一条蜿蜒的灯路绕着山一路向上。远山的轮廓蒙在夕阳下,有些看不真切边界。
慕如今和安在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眼底都映着绚烂的暖色光亮。
坐上车去订好的酒店时正赶上晚高峰,去酒店的路上车一直都走走停停,两人随口提了几句关于接下来几天的安排就没再说别的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在正出着神,突然感觉肩膀上压了些重量,他微微偏头一看,慕如今已经睡着了。 安在仔细而又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旁边的人 。
慕如今眉毛微微皱着,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他眼睫毛很长,此刻正轻轻翕动着。窗外的灯光不时洒在他脸上,在一侧脸颊投落下一小片线条流畅的阴影。 安在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下他的头发,很软,应该是怕吵醒旁边的人,所以安在只轻轻碰了下就收回了手。他小声对司机说:“开慢些,他睡着了。”
慕如今稍微动了下,似乎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势,轻轻蹭了下安在。安在不由失笑,很温柔地看着旁边的人,拿起一边的西装外套给慕如今搭上。然后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就暗下来了的天色,晚高峰已经过去,车辆也不再走走停停,开得很稳。
安在看着窗外高楼林立的街道,灯火明灭交相辉映的城市,不由觉得有几分熟悉。
很久以前,也有过这么一番场景。 应该是某次谈完合作一起出去吃饭吧。 那时候是四五月份吧,天气要比现在暖和些,车窗开了小半,车速跟现在也差不多。晚间温柔而清凉的风绕进车内,吹的人很舒服。 那时候他们似乎已经和好了,两人一起坐在后排。两人碎碎念了一会儿,慕如今就睡着了,那人头一点一点的,不时“嗯”一声算是对安在话的回应,不多时那人头一歪碰到了窗户,小声“啧”了一声,眼睛还是没有睁开,迷迷糊糊向自己靠了过来,枕着自己的肩,还自发地伸手勾来后面的毯子搭着,然后环着自己的手找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睡,不时也会轻轻蹭一下自己。
正想着,两人到达了目的地,安在小声喊着慕如今,慕如今很快就睁开眼坐直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梦还是现实。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到了地方,看安在正随意地捏着手臂,慕如今有些不自在,小声说:“嗯…抱歉啊。” “没事。”安在毫不在意地甩了下手,然后打开车门说,“走吧。”
安在和慕如今办事效率都很高,没两天就基本处理好了所有问题。
签合同那天晚上,慕如今难得睡得比较晚。 他端了杯牛奶坐在阳台,不知从哪搞来一副棋盘,正一个人下着围棋,偶尔喝一口牛奶。 不多时,安在也端着半杯红酒走到阳台上。 两人的房间是连着的,阳台隔得自然不远,所以安在走到阳台就看见慕如今正坐在矮桌边下棋。 慕如今抬眼看了看他,继续落下一子。 安在抿了口喝酒,带了几分笑意说:“一个人下棋多没意思,介意我来坐会儿吗?” 慕如今随意收了下棋盘,心情很好地应了声好,然后就起身去开门。
下了会儿棋,慕如今说:“走点心,快输了。” “你现在再想想,是谁快输了?”安在不慌不忙地下了步棋,然后说。 慕如今瞥了他一眼,落下一子,勾了勾嘴角说:“你啊。”说完他端起牛奶喝了几口。 白色的奶渍糊了写在嘴角,安在看着他,突然伸手,食指抵在慕如今下颌骨边,用拇指轻轻蹭了下他的嘴角,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温柔。 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似乎做过了很多遍。
的确,不管是高中那会儿还是分别十年后两人重归于好后那段时间里,慕如今一直都有喝牛奶的习惯,虽然他自己并不算很喜欢就是了。 每次都是小口小口地喝,时常会在嘴角留下些奶渍,安在也总会带着些无奈和笑意给他蹭去。 安在做出这个动作时自己都愣了下,明明两人都两年多没见过,自己除了慕如今再没对旁人做过这个动作,现在同样的情况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伸手,动作还娴熟得不得了。
慕如今明显僵了下,竟也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直到安在愣了下然后还是擦掉奶渍,动作有些僵硬地收回手后才回过神来。甩开自己刚才愣神时冒上来的一缕熟悉感,然后低了张湿纸巾给安在。 安在显然也觉得自己方才下意识的动作有些唐突,愣了下才接过纸巾。
两人很默契地知道这是他们在一起时留下的习惯,心照不宣地岔过这件事。
翌日,城郊。
慕如今神秘兮兮地带着安在过来,也没说什么事。 安在还开玩笑说是不是想绑架他,慕如今笑着回:“我要绑了你,你公司那批人转头就能把我火并了。” “我倒是估计他们会立刻拟好合同把公司给你。” 两人随口开了几句玩笑就到了一处宅院门口。
门口有人拦下了他们:“请出示一下请柬。” 慕如今没有立刻动作,反而看了眼安在,安在回以无辜的眼神。 慕如今笑了笑,这才从兜里拿出一张请柬,黑丝的封皮,上有烫金纹理。 安在认出来其中几个花体字——“espérance”
进去之后,院子里聚了些人,都三三两两交谈着。 安在这才问慕如今:“你这是带我来干嘛?” “你说对美术很感兴趣啊,正好我有这邀请函,所以就带你来咯,放松一下呗。”
安在想起来了,那是前些天,慕如今和安在吃饭的时候吧。 墙上画了幅油画,安在多看了会儿,慕如今也是随口一问,两人就聊了会儿关于美术方面的东西。
两人走进屋内,没一会儿就有个人迎上来,头发中长有些卷,很随意地半扎起来。倒是也不显邋遢,配上他那金边带链条的眼镜,反而有些斯文败类的既视感。 他看到慕如今还有些许惊讶,随即又笑着打招呼问:“那这位是?” “朋友。”说完慕如今让开些许,安在立刻明白,然后自我介绍了一下。 两人短暂地握了握手,陆眠知转向慕如今,问:“你不是说不来?” 慕如今瞥了一眼安在:“朋友喜欢就来呗,再说了,你哪一次画展我说不来就真的不来了?” “行,你俩慢慢看,我就不陪你们了。” “嗯。”
慕如今和安在不知什么时候人手一杯红酒,慕如今还拿了块绿豆糕,边吃边看。 她刚咬下一口安在就在一幅画旁边站住了,慕如今也看了下那幅画,想了会儿才记起来是自己好几年前画的。 陆眠知之前把这幅画要了过去,说什么要在自己画展上一起挂,慕如今还只当是玩笑,没想到陆眠知还真的挂这里了。 慕如今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看你看了半天了。” “这幅画啊,画的是黎明,通常这样的题材,要么宁静祥和,要么满怀希望,但这幅画总给人一种很无力,萧索苍白之感,整一个色彩搭配和意象选取,构图都很巧妙。然后……” 安在说到这顿了一下,慕如今也不出所料有了兴趣,投之以好奇的目光,安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几分痞气,然后神秘兮兮的靠近了些,然后说:“然后…这幅画是你画的呗。”说完安在就笑了笑。 慕如今本来还想最后再用这幅画是自己画的来逗逗安在呢,结果人早就知道了。慕如今没了兴致之余,难免又有些…别扭。他想了想故意问:“那你刚才最后那句话是真情实感呢还是专为了哄我呢?” 安在故作为难地说:“送命题啊…你是想听实话呢还是想让我继续哄你呢?” 慕如今一下就抓到了重点——“继续”,他佯怒道:“继续?好啊你…嗯?” 安在对于慕如今根本没怎么用力的那一下拍打根本不做躲闪,然后笑着把人拉住,然后说:“好了好了,我刚才说的那番评价绝对全是真情实感,相信我嘛。” “嘁…那你怎么知道是我画的?”
安在本来想说两年前慕如今一个人在家就很喜欢画画,他走的时候又没有把画带走,自己这两年没事就在他们之前一起住的地方待着,慕如今的画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慕如今的绘画技巧、习惯,都熟的不能再熟。甚至于自己之所以会对美术有那么些了解也全是因为他。 然后想了想,安在说:“你刚才递请柬时,我看见名字了,然后这画右下角那有个很不明显的签名。” “哼,行吧行吧。”然后两人没再多闹,继续一心看画展。
到了下午,陆眠知本来想叫两人一起出去吃饭,但慕如今瞥了眼和陆眠知一起走着的人,笑着拒绝了。
慕如今和安在去吃饭的路上,安在才问:“那两位是?” “嘘…机密。”慕如今含着笑故作深沉地说。 好像真的什么都没说吧,但什么都暗示明白了。 过了会儿安在说:“我比较好奇一个问题啊。” “什么?” “画画,音乐,茶艺,设计…安在随口念叨了几项他知道的慕如今会的东西,然后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嗯…我啊…什么都不会啊。”慕如今思考了一下,说。 安在愣了愣反应过来慕如今的玩笑,笑了笑没吭声,慕如今又接着说:“某一部分像我这样的万恶的资本家,就喜欢搞一些对事业没有很大用处但听起来就很有格调的东西。”
安在一瞬间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想起是高中那会儿慕如今说过一番类似的话,失笑之余又想起了指代的变化。
“某一些万恶的资本家就喜欢让自己孩子学这些东西。”——当时慕如今的原话好像是这样的。 一时竟不知该为慕如今以前遭受的事心疼,还是该为现在他放下以前的事而高兴。 ----
第23章 希望
慕如今和安在在宁城及周边继续玩了几天,打卡了一些著名的景点。 玩了四五天,两人才准备启程回北城。 但临行前两人看北城倒春寒,雪下的挺大的,所以临时又改为了去海城玩几天。
两人的机票是晚上,所以起飞没多久慕如今就睡着了,安在本来正看着报纸,不多时察觉到慕如今睡着了。想了会儿,安在动作极轻地脱下风衣,给慕如今轻轻搭在肩上。慕如今睡眠很浅,所以立刻就清醒了些许,眼睛睁开一条缝,有些不适应光亮地抬手挡了下,侧过头看了看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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