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飘过,门口那棵硕大的蓝花楹飞下几片蓝紫色的花瓣,轻盈,纤薄,飘落很慢,像滑翔伞,一圈一圈盘悬着,落在那人夹在胳膊肘下的头盔上,被带进了店。 是什么时候开的花呢……不过才一周没有来店里而已…… “一杯豆奶拿铁,小杯,带走。” 那人说完,月时宁左手边的平板即显示出新的订单,可他却呆立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 负责点单收银的同事提醒他无果,干脆替他取了一只纸杯塞到手里:“Ning?” 耳旁好像有很多个声音在对他说话,可他听不清。 只听到那个人对他笑着说:“咖啡,做天鹅的拉花可以吗?” 月时宁下意识点头,僵硬地将空杯放到萃取口下,点开关,半天都没等到咖啡液流下。 “你还没磨豆子啊……”同事看不过去,提醒道。 一杯咖啡做得磕磕绊绊,奶泡打太久,泡沫层太厚实,拉出的天鹅相当粗壮,更像一只东施效颦的家鹅…… “抱歉,我们帮您重做一杯。”同事按住他递出咖啡的手。 谁知咖啡却迅速被劫走:“不用,这杯就可以。”那人先掏手机拍了一张,而后尝了尝,皱起眉的同时忍不住笑了,他边喝着水准失常的咖啡,一边抬头问道,“今晚有空吗。” Charlie眼睁睁看着月时宁绕出吧台,跟在那人身后,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离开了咖啡店,留下收银台前一脸错愕的女孩。 “喂,嘉怡姐,我是Luna……”女孩忙联络老板,“Ning他忽然走了,有个骑摩托的帅……男生把他带走了,现在店里没人做咖啡了……啊?要提前打烊吗?好,掰掰。” 女孩抬头,窗外,两人横穿马路,一前一后跨上一台带金属质感的苔绿色机车,扬长而去。 月时宁扶着后座一侧的把手,隔着头盔的护目镜懵然看着简翛的后背,九月末,沿街的蓝花楹像一夜间就悄悄盛开,徐徐落着花瓣,落到橄榄色骑行服肩头的羽翼刺绣上,他伸手揭下,又抛回风里。 雨后,天边出现了完整的两条彩虹桥,眼前好像一场梦,他没有说话,生怕一张口,梦境就破了。 作者有话说: 他还没反应过来。
第95章 blue moon 直到车子刹停在院门前,月时宁都没有找回半分真实感,这感觉跟简翛出院那天很像。 眼前的一切像一场电影,而他是唯一的观众。 简翛率先下车,替他将护目镜推到头顶。 新的骑行夹克合身又帅气,与当初戴欢欢修改出最终设计稿时他脑海中的想象一模一样。 简翛低头,用手指拨了拨他半盔边缘与睫毛纠缠在一处的头发:“不招呼我进去吗?” 月时宁回过神,摸到扁扁的围裙口袋,这才想起自己连背包都忘记拿,家门钥匙还在咖啡店的柜台里……他愣愣看了一眼紧锁的院门。 简翛立刻会意:“没关系,先去我住的酒店吧,不远。” 他机械地点点头,那人才重新替他放下护目镜,转身跨上车。 穿越主干道,引擎的音浪不断吸引着路人的目光,他们在女王行宫门前宽阔的交叉路口等候红灯,不少人都举起了相机,也不知是在拍人还是在拍罕见的限量版机车。 然而这一切月时宁都没有精力在意,一路上,简翛好像故意在整他,车子一路都在危险驾驶的边缘反复试探,频繁变道,急转,急停,让他左摇右晃,他不得不放弃后坐下的扶手,转而扶住那人的肩。 可简翛依旧不满意,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从肩头摘下他的手,拽到自己侧腰,用力按下去,先是左手,再右手。 于是他被迫抱住了他。 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休养了三个月,他既没有消瘦,更没有发福,躯体依旧是健康的、紧实的,裤腰边没有卡出任何赘肉。被抱住得一瞬间,那片小腹缩了缩。习惯使然,月时宁的手下意识摸到正面去,肚脐边缘平整,摸不出任何装饰物。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带脐钉了?是忘记了自己有这个习惯吗?他还忘记别的什么? 还是说……眼前这一切其实又是另外一场清醒梦? 他默默收紧手臂,越来越紧,如果是梦,与其面对醒来后的失落,不如早点回到现实。 简翛微微弓背,将他的手向下推动一寸:“这两天下雨,刀口有点痛。” 月时宁一怔。 左叶肝,开的是左侧腹腔,他急忙松开了左手,无所适从地悬在半空许久,最后虚虚捏住他侧腰处衣服的褶皱。 这是梦里没有的情节,印象中,简翛也几乎不会这样坦率地承认疼痛,所以…… “你是真的么。”他试着开口,嗓音因过度紧绷而沙哑得不成样子。 那人闻言僵了僵,车速随之减慢。 简翛单手扶车把,空出一只手,张嘴咬下半指皮手套,牢牢扣住他的手,跟他皮肤贴着皮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真的。我是真的。” 居然,真的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指节用力的挤压摩挲传来阵阵痛感,时宁鼻子一酸,连带着整个胸腔都被酸楚浸满。 他恍恍惚惚被载进一栋建筑,下车,电梯上升许久他们才到达。 关掉门,简翛脱掉骑行服,转身一把将他抱住,压在门上,吻他眼睛,吻他鼻尖,而后是嘴角,他边吻,边不住唤他:“宁宁……” 猝不及防的吻让月时宁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 他僵硬地靠着门板,感受着侵入唇间那潮热的舔舐渐渐变成黏腻的撕咬,温度从另一个人身上突破皮肤表面,深入骨肉肌理,一只手从肩膀滑落到腰侧,简翛的手让他不由轻喘,喟叹,浑身上下的所有的细胞都在这个瞬间沸腾,本能回应着这份熟悉的感召。 唯独大脑没有配合。 他的肉身和灵魂在一瞬间分离,分离成一半热切的回应,和一半旁观者的清醒。 热切的一半装着所有期待,想念,如释重负和最终没有被辜负信任。 清醒的一半,却唤醒了数不尽的委屈,恼火,和无人诉说的埋怨。 太阳穴突突跳动,跳得半个脑袋都在刺痛,趁简翛终于察觉到异样停下来的间隙,月时宁偏过头,伸手将人推开。 简翛垫着袖子替他蘸额头的汗:“怎么了?” 月时宁垂下眼,看着自己身上污渍遍布的围裙与鞋面低声道:“没怎么,太突然了。” 那人凑近,与他四目相对:“答应跟我回来,想不到我会这样吗。” 他一愣,即使知道对方是有意缓和气氛,但面对巨大的心理落差,他根本抑制不住情绪的翻涌,恼怒地笑道:“是……是啊,说的也是。” 说罢,月时宁猛地将毫无防备的简翛推了个趔趄,趁他发懵的功夫绕到他背后,伸手解开他腰前的系扣,让裤子垂落下去,又转而脱自己的衣服。 围裙,卫衣纷纷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宁。”简翛错愕地从玄关穿衣镜里看着他,转身想解释。 可月时宁不想听,只紧紧咬着嘴唇,烦躁地拍开他的手,固执地将他扭转过去,对方没有认真跟他较劲,瞬间被他狠狠压在镜子前,力道太大,额头撞出“咚”一声闷响。 他用冰凉的手,掀开简翛的衣服,粗暴地揉过他青筋浮起的腹地,游走过敏感处的肌理。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对么?” 三个月的杳无音信,他从愕然到忐忑,从不甘到接受,从期待到麻木……现在他们久别重逢,明明该欣喜若狂的,可看到简翛这幅一如往常的,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这么久以来不安的,狼狈的,伤心失望的都只有他一个人。 简翛一声不吭,静静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怒火,纵他在后颈与肩头咬出一圈圈血色齿印,任由身上最后一件黑色背心被大力拉扯变形,肩线开裂。 人越是得到纵容,就越容易放肆,月时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时候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肩线被扯开,背心生生被剥落,露出因为久不晒太阳而略微变浅的皮肤。 月时宁手一抖,衣服悄然滑脱,坠到脚边。 他怔怔看着到那条从心口笔直向下,而后斜转向左下腹伤疤,所有的愤怒的情绪一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痛。 高医生不愧是国内肝移植第一把刀,二十多厘米长的开口如今愈合得很漂亮,经过细心休养与照料,没有产生癜痕,没有肿胀增生,只留下一条干净的暗红色血线,以及…… “你……”月时宁再忍不住,捏紧他一侧肩膀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泪水夺眶而出:“……疼不疼啊……” 他泪眼迷蒙地注视着简翛心口那块崭新的纹身。 上窄下宽的月亮,黑色边框的轮廓与笔触跟他亲手画的一模一样,内部晕染开深深浅浅的渐变蓝,浮动着星星点点,因为才纹不久,所以周遭的皮肤还微微泛红…… 简翛缓缓转身,捧起他的脸,用手背轻轻替他擦拭接连滚下的泪珠,月时宁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眶不知何时也变得潮湿。 “疼啊。纹身师说,这里最疼。可是,疼才记得住……”简翛眼角血丝遍布,笑容中带着道不尽的歉意,“好看吗?” 月时宁泣不成声地点头。 “还没完成,手术的疤痕要半年以上才能彻底稳定,到时候这条红色的线会变浅,变得更接近旁边皮肤的颜色,所以下半部分要再等一等。”简翛抓着他的手指,轻轻划过伤疤,“这里,可以纹上一条光路,就像月亮天梯那样。”他抵住他的额,“只要看到就会想起你,再也不会忘记了。宁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哭了好不好……” 月时宁拼命摇头,怎么可能不哭呢,他的眼泪从简翛因为呼吸遗忘而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就开始一滴一滴地累积,早就积满了一只巨大的沙漏,走路都不敢用力过猛,生怕碎掉……如今沙漏被简翛亲手倒转过来。 “你好笨啊……怎么能把我忘了……” 月时宁哭了好久才平复,身上泪痕遍布,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哭比工作更累,脑袋嗡嗡响,累得他一步都不想走,就地躺到了简翛腿上,闭着眼睛埋怨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既然想起来了,为什么一直都不回复我的信息呢……” 简翛一边用手指替他梳理被泪浸湿的头发,一边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忘记月时宁的确是意外,可这么久找不回这段珍贵的记忆,却是拜简潮所赐。 手术后,闻羽棠没有辜负简翛的肝,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她仍旧拼命地复健。 七月下旬,她顺利通过了体检,医生笑呵呵地称赞她,恭喜她即将出院,只要小心养护,过不了多久,便可以逐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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