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店门前,月时宁率先冲过去,摘下头盔,贴着几口鱼缸和几只铁盘看一圈,松一口气。东西余下不多却足够他们吃好。 “老板,帮我挑一条大点的银鲳,清蒸一下。再来一只酱烧铁板鱿鱼,还有炒毛蛤……” “毛蛤蜊没了,盘里剩那不到一斤才被人点走,换海蛎子吧,捞汁或者蒜蓉?”老板捞起缸里的鱼,往案板上一摔,抬头扫他一眼,目光一顿,笑起来,“哟。是你啊。” “嗯。那蒜蓉吧,再来一盘拌凉粉,半斤黄花鱼锅贴。”月时宁遗憾地扫了一眼铁盘子,一道小水柱刚好呲到他手指上,仿佛是来自毛蛤蜊的挑衅。 “海蛎子是?”简翛不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就站到他身后。 “就是生蚝。我们这里习惯叫海蛎子。”他轻车熟路拿了筷子盘子纸巾走到简翛面前,指了指门外,“去外面吃吧!” “你常来?”简翛帮他擦桌子,“老板认得你。” “其实没有,上高中之后一年也来不了一次。但……我比较好认吧。”月时宁随口自嘲,“如果你再晚两个月来,品类会更多。梭子蟹,皮皮虾,扇贝。不骑车的话,还可以点一扎原浆啤酒。” “痛风套餐啊……” “对啊,海边的人最容易痛风,我外公就有。” 说笑间,快手菜就端上来,桌子不大,被几只朴素的盘子挤满,水杯都没得放。 菜色诱人,尤其是简翛一路骑行几个小时,一动筷子就停不下来。 “你慢点吃。”月时宁乐了,只觉得饥肠辘辘,那些沮丧啊愤怒啊崩溃啊统统都消失不见。 “你也多吃点,海鲜都是蛋白质,不会胖。”说着,简翛将穿在两根粗竹签上的鱿鱼翻身,递没咬过的那一边给他,“这个鱿鱼烤得很好吃,怎么只点了一只?” 月时宁盯着他脸颊边被鱿鱼须蹭到的一抹酱汁,咬断鱿鱼一条腿,细嚼慢咽:“这个是给你点的,特色。我小时候就吃腻了,而且鱿鱼胆固醇高,教练不建议多吃。” 塑料凳配折叠桌,月时宁举起手机,拍下夕阳一丝一丝在海面消失的全过程,伴着有节奏的浪涛声,篦掉生蚝壳里裹着油的蒜蓉,一口吞掉一颗蚝肉。 “你怎么忽然到海汐来。”他喝了一口白开水漱口,“不会是专程来送蜥蜴的吧。” 简翛不停咀嚼的嘴巴停了停,慢吞吞咽下去才答道:“也不是。休年假,顺便给你送来。去年差不多就是七月回国的,刚好一年了,想休息几天。之前我有个在澳洲留学认识的朋友,他前两年回国,在这边开了个冲浪俱乐部,邀请我好几回了,这次有时间就过来看看。”简翛没抬眼,专心夹下一块鱼尾附近的肉,对着光挑鱼刺。 桌子小到上一道菜就要撤掉一只空盘,他们面对面坐着距离不足半米,昏黄街灯亮起,在那人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那一瞬间的黯然被月时宁尽收眼底。 “我随便猜的啊。”他替简翛夹了一颗鱼肉锅贴放到勺子里,“你是不是跟家人闹别扭了?” 简翛手一顿,放下筷子,抬眼无奈一笑:“为什么这么问?” 作者有话说: 谁信你是休年假……
第34章 巴黎甜心 月时宁耸耸肩:“我觉得除了家人,你好像也没把其他的事放在心上。” 被他一语中的,简翛哑口无言。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东西,都可以随意志的转移而舍弃,只有血缘从出生就注定。 人天性就会依赖着自己的父母家人,会没有理由的爱他们,同样也渴望他们的爱与承认。 从巴黎回国的下午,闻熠破天荒亲自去接机,说家里为Stella准备了欢迎趴。 “表哥。”Stella跟他拥抱,“姑姑和姑父还好吧?” “嗯,都在等你。”闻熠替她开车门,“上车。” 简翛将行李扔进后备箱,默不作声坐到副驾。Stella好久没回国,今天他没理由不回家,反正这姑侄俩有阵子没见,闻羽棠的注意力肯定都在这个事业有成的侄女身上,他少说话就好。 没成想车子直接开到了离机场不远的高尔夫会所,从车库进门,闻熠赶他们上楼去洗澡换衣服。 简翛动作快,不到十五分钟便搞定。门前挂了一套西装,对于家庭聚会来说正式到略显做作,可他还是不假思索换好,反正他早已习惯自己在这个家里没多少话语权。 推开卧室门,空气里飘着橄榄油的淡香,楼下餐厅里,厨师正切分新鲜出炉的面包,厚铺一层Riccota奶酪再叠一片透光的生火腿,是最经典的佐酒小食Bruschetta。 奇怪的是分量大到离谱,金属托盘占满半张备餐桌,少说装了二三十人份。 客厅空荡荡不见哥哥和父母,他满腹狐疑下楼,刚巧身着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生端着空酒瓶从后院进门,门缝里一闪而过的窈窕背影是波尔多红色。 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闻羽棠最爱的颜色。 简翛一愣,走到窗边将遮光帘掀开一条缝,独栋建筑后配有私密性小花园,一侧放置几张花园桌,年长一辈有人饮酒有人喝茶,不知是闲谈还是探讨生意经。另一侧长桌铺桌布做甜品台,有年轻女孩端着鸡尾酒杯挑食物,多数只是做个样子浅尝辄止。当然,也有个别实诚的,两口吞掉一个草莓塔,脸上洋溢的笑容也不像伪装。 “怎么怎么这么多人!” 简翛扭头,Stella居然穿着一身家居服下楼来。她一张脸干干净净不施粉黛,头发还是半干,显然也对院子里的安排一无所知。 “这都是谁啊?我还以为就是咱们自己家人吃个便饭呢……”女孩皱眉,目光从左至右扫过院子,“好多我都不认识啊……啊,是苏芮可。” 简翛心一沉:“谁?” Stella指的正式刚刚吃草莓塔的女孩:“苏芮可啊,晟景集团知道吗,就是全国最大的玫瑰花供应商,老板是她舅舅。以前我跟她在餐桌上见过几回,不过那时候她好像还没毕业吧……” “已经毕业了……前两年进了他姑父的公司上班,据说最近在准备做独立花艺工作室。”简翛后知后觉,院子里应邀前来的同辈宾客居然没有一个男的,清一色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你先出去吧不用等我了,我得上楼换身衣服化个妆。”Stella趿拉着拖鞋爬楼梯,一路叹气,“还以为回来能好好休息一下呢。” 简翛没见过苏芮可本人,却熟知她的背景,哪年出生哪里毕业,家人做什么,成就几何。 先前他逃掉的相亲饭局,对象正是她。 所以门外这一切并不是为欢迎Stella而准备,而是闻羽棠处心积虑安排的一场相亲会。 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一走了之,可握上门把手的一刻心里却纠结起来。 这个场合下,请来的一定都是闻羽棠信任且熟悉的老朋友,彼此知根知底有意向让子女强强联合。这种人际关系通常要辛苦经营数年甚至十几二十年,他不能让妈妈当众丢这个脸,只好硬着头皮转身,打开后院的门。 闻羽棠转身,酒红衬衣黑色包臀裙,颈间戴一圈光彩照人的澳白珠串,捏高脚杯的手指上是一颗分量十足的鸽血红宝石,与杯子里的葡萄酒相得益彰。 美中不足是粉底厚重了些,打了全身,用以遮盖多年肝病导致的皮肤蜡黄。 “简翛,来,这是晟景的张叔叔。”闻羽棠冲他招招手,又左顾右盼着问,“你家可可呢?刚刚还在的。” 草莓塔女孩随即被秘书带来,手里立刻被塞一杯香槟,闻羽棠轻轻一碰女孩的杯口,笑道:“怎么样,好吃吗?喜欢吃甜品?那有空去多去我家,我家厨师做甜品可是一绝。” “还好还好。”女孩面对长辈丝毫不显局促,大大方方抿一口香槟,“闻总,您这颗戒指真漂亮,荧光很强,老远就看见了。是缅甸抹谷的鸽血红?” “对。是你闻熠哥送我的生日礼物。”提起大儿子,闻羽棠的眼角挤出几道鱼尾纹,她抬手轻轻摩挲着颈间珠串,“这条是他去年生日送的。这么一串攒了五六年才挑齐了珠子。” 简翛默不作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幸福洋溢的笑容,悄声提醒她:“妈,少喝。” 她动了动嘴角,悄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有数。” 闻羽棠年轻时忙于应酬,那个年代酒桌文化鼎盛,Jane今天的成功离不开她喝下去的每一杯酒。 #VALUE! 肝病早期是几乎没有症状的,加上年轻,她没放心上,早出晚归东奔西走,忙起工作来没有规律的饭点。就这么作到五十多岁,身体机能开始断崖式下跌,体检结果一次比一次严峻,酒精肝导致的肝硬化接踵而至,三年前更是因为亚急性肝衰进了ICU,险些丧命,直到今天也依旧没能恢复,166的身高,体重只有九十斤出头。医生警告她代偿期肝硬化不可逆,若再不好好治疗保养会随时危及生命。她这才觉得怕了,开始吃药戒酒早睡早起认真休养,并将公司绝大部分工作交给闻熠,自己退居二线,只是运动这件事她始终无法贯彻,生活中唯一的运动就是社交性的高尔夫。 年初简翛送了她一台精挑细选的椭圆机做生日礼物,带超大显示屏,可以与手机匹配进行视频通话,亦或是浏览邮件和网页,只希望她每天能拿出半小时做低强度有氧,可如今几个月过去,机器早落了灰。 张叔叔拍拍他肩:“简翛像老简多些,话少,又高又帅。叔叔没怎么见过你,平时见你哥比较多。呵呵。” “他啊,晚熟,也内向一些,从小就不爱跟着我和他爸。老幺嘛,公司的事更是不上心,跟他哥比差远了。”闻羽棠捏着他的胳膊往身边拖了拖,“他前些年在澳洲读书,现在回来了,以后要靠你们这些做叔叔伯伯的多关照。” “哪里啊,闻总太谦虚了。你们老闻家的孩子个顶个是青年才俊啊。”他不自觉望向闻熠和Stella。 闻羽棠陪着笑了笑,简翛看出她隐匿的尴尬。 生意场上的人都好面子,但夸赞他并不像夸闻熠那么容易。 不是名校毕业,没有体面的社交圈子,进公司不到一年自然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成就,他普通,普通到令人发指。以至于她绞尽脑汁,也只找得到脾气好,身材好,爱运动之类的东西说道一下。 “哦对,他之前在悉尼上学那几年,拿过那个什么澳洲冠军来着。那个……”闻羽棠不动声色瞥他一眼,挎在他臂弯的手狠狠一掐,嫌弃他没眼色,“你自己跟张叔叔说说。” “……滑翔伞公开赛。”简翛知道她又忘了,亦或是从没往心里去,毕竟这在她眼里算不上正经事。 “滑翔伞?从飞机上跳下来那个?” 那是跳伞。 简翛腹诽,但及时意识到长辈们一定不喜欢当众被纠正,遂顺着他的意思答:“对,跟那个差不多,都是高空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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