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大灯猝不及防亮起时,他反应慢了半拍没躲得及,氙气灯直直打在脸上,亮度仿佛要媲美太阳。他被迫在斑马线正中停住脚步,身后的路人狠狠搓过他的肩膀,绕行时口中骂骂咧咧,声音很快远离。 这个亮度连普通人都难以承受,他的双眼产生了短暂地闪光盲,视线在过度曝光后过变为一片黑暗,只留下中央一颗明亮的绿色光斑,像烙在了视网膜上,闭上眼依旧存在。 左右的车流在等待,身边又有人快步超过去,匆忙的脚步声提醒他信号灯即将转换。 双眼刺痛难忍,他却也只得闭着眼睛硬着头皮往前走,好在走直线他再擅长不过,凭刚才的记忆,他以固定步幅安全通过斑马线,避过台阶。口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着,他无暇顾及,小心摸到酒店门口的墙边站定。 闭着眼睛,缓了足足五六分钟,生理性泪水才勉强止住,诡异的绿色光斑也逐渐消失,他睁开眼,在依旧模糊的视线中掏出手机,之前的未接来电果然是戴欢欢。 盯着屏幕眼睛发酸,他先调暗,再切换到语音输入报平安,可一句话才说一半就被简翛的通话请求打断。 原先还想给他个惊喜呢。月时宁撇撇嘴,猜到一定是戴欢欢沉不住气,知会简翛自己来了。 “你在哪里?”简翛气息急促,像在跑动。 他抬起头,正对着酒店的落地玻璃门。 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人影正在接近,到面前月时宁才能看清他的脸,以及他脚上踩的一次性拖鞋。 接到戴欢欢微信的时候,简翛才刚爬上床。 ——简翛哥,你们俩见面了吗? 他脑袋才沾到枕头就一个挺身坐回床边,直接给她发送了语音通话。 甚至没等他开口打一声招呼,戴欢欢就一口气把月时宁烧还没退就一个人跑去找他,可是出门十五分钟不接电话失联的事说完,话音未落,听筒里还传来重重的关门声,简翛赶忙阻拦道:“你不要出门。我马上去找他,说不定人已经到了。你先别慌,我见到他立刻就让他联系你。” 他不觉得一个成年男性在大街上走个几百米就会遭遇不测,可米兰的治安毕竟名声在外,Stella大学期间常来,吃个饭的功夫都能被人砸掉车窗偷走行李箱,何况月时宁这么打眼,还在发烧。 他用最快的速度穿衣下楼,一出电梯立刻拨了月时宁的号码。像是被戴欢欢的过分紧张传染,电话被接通的瞬间,他脱口而出:“你在哪里?” 电梯到酒店大门的走廊很长,月时宁半晌没有回答,他焦急冲到门口,一眼看到站在玻璃门外的超模。他睫毛尖被路灯照出了反光,入了夜明明不热,额头上却冒了一层亮晶晶的汗。 人好端端站在面前,简翛松了口气,挂断电话,推开门走到路灯下。 “这么晚,你怎……”他一愣,四目相觑中,那人泪水在发红的眼尾聚积,正要不受控地涌出来。 月时宁没在意,抬手抹了抹眼角,又垂手回身侧,手背上一片水光。 “眼睛怎么了?”简翛心里一慌,浑身上下摸,好在方才出门急,裤子套错了,还是今天白天穿脏的那一条,口袋里剩了半包纸巾。 月时宁抽一张纸对折,压住两侧外眼角:“不要紧,不知道哪个白痴在市内开远光……”他想了想,改口道,“算了,现在的车灯越做越亮,没准不是呢。” “被照到了?要不要挂急诊?” “不用,没事的已经好了,以前也遇到过。”月时宁重新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不严重,我心里有数。” 不笑还好,一笑更显得可怜兮兮。 你有什么数。简翛腹诽一句,摸他额头,滚烫的,心里更无奈了:“干嘛非自己跑一趟。” 月时宁忽然转身,从地中海松的花坛里提起个透明盒子,抓他手平摊开放上去:“给你的。时间实在太紧了,也准备不出什么别的。” 简翛一怔,是一只粉色竖楞小烤碗,烘焙蓬松的舒芙蕾冒出碗边,中间却微微凹陷,两瓣无花果紧挨在一起,杏粉色内芯趋近心形,果蜜油亮,只看就让人觉得甜。 月时宁替他拆开丝带,打开盒盖,犹豫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拿纸巾蹭了蹭,捏起一瓣果举到他唇前:“没有奶油固定不住,还是赶紧吃掉,省得总担心它掉下来。” 简翛张开嘴咬下去,果然好甜。 甜得人心跳加速,糖分在舌尖融化,连思绪都变粘稠。 “舒芙蕾我就不吃了,你自己上去试一试吧,第一次做,就算失败了也不要告诉我。”月时宁耐心等他第二口吃完,摘下另一瓣无花果肉放到自己口中,看了一眼时间,嘿嘿一笑,“还不到十二点。” 他跟秀场上那个难以接近的模特判若两人,简翛又不可抑制陷入他眯起的双眼,抿出的酒窝。 “生日快乐,简翛哥。”月时宁收起手机的同时也收起笑容,“下次我不会忘记了,你的生日。” 作者有话说: 嘿
第31章 不解风情 他唇色淡,唇纹浅,护理得当永远保持着润泽,不会有任何死皮,破口,所以沾上果蜜和酸奶时格外诱人。 心跳紊乱,车声风声停歇,眼中的画面模糊起来,只剩焦点中的一张脸是清晰的。 肢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简翛上前一步,缓缓侧头贴过去,不想却被月时宁一把捂住口鼻,轻轻推开。 “别离太近,我忘带口罩了。”他手心里留有烘焙的余香,眼神正经,并不察觉异样,还苦口婆心劝阻,“最近小心一点,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随便挑战免疫系统。” 只差几厘米就碰到。 好比飞伞起步时,即将离地腾空的那一秒,风蓄意骤停,他连人带伞滚下山坡,摔得狼狈不堪。 简翛一口气哽住,半晌没缓过来。 他紧紧盯着月时宁,到底看不透这究竟是高手游刃有余的婉拒,还是因为高烧迟钝的不解风情。 “我脸上有东西?”那人茫然摸自己的脸,手指碰到酸奶,恍然大悟,赶忙拿刚刚擦眼泪的纸巾抹过嘴唇。 是迟钝吧。 简翛自我安慰。 “那个……打扰了……”声音幽幽从一排地中海松背后传来。 看清来人,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欢欢姐?你怎么来了!” “刚刚不是让你不要出门?” 戴欢欢走近他们,满脸怨念地问简翛:“说好见到他之后立刻让他联络我,为什么连你也不接电话了……” 简翛一怔,掏出手机,果然有两通戴欢欢的未接来电,他习惯调成震动模式,刚刚兴许太紧张,压根没感觉到:“抱歉……” “我约了辆uber。运气好,附近就有。”戴欢欢转身一指,不远处的停车点停着一辆白色阿尔法罗密欧,“刚刚没想起来,该让你叫辆车来的,三分钟就到了,我也不至于这么担心。”女孩的目光扫过简翛手里的舒芙蕾,又游移到月时宁的领口,不看他眼睛,“那个,你们庆祝完了没,没有的话,我去车里等你……” “不用,已经好了。”月时宁帮他重新封好盒子,与他道别,“你上楼吧,我也该回去睡了。” 简翛点头:“我先送你上车。” 戴欢欢三步并两步,刻意要甩开他们似的,一头钻进了uber的副驾。 接近十二点,零星路人,车子也少,城市终于回归安静,展露出一座古城该有的面貌。 月亮不高,贴在不知什么年代兴建的街边教堂屋顶上,月时宁低头打哈欠,眼睛依旧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时不时抬手按眼角。 简翛送他到车边跟他道别:“巴黎……” 他一张嘴,只见月时宁目光一凛,忽就沉下脸来,伸手越过他用力一拽,猝不及防拖了个路人到眼前来。 是个年纪不大的陌生面孔,身材偏瘦小,穿着普通,握着手机,不过一副正常路过的样子。 简翛正匪夷所思,蓦地发现他的手机极其眼熟,连划痕和充电口附近磕出的缺损都似曾相识。他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屁股口袋,方才这贼不只手法娴熟,神色与脚步也毫无心虚异样,若不是月时宁反应够快,他是决计意识不到的。 这年头怕也没什么比只身海外丢手机更误事的了。 月时宁近距离俯视鬼鬼祟祟的扒手,利落地从他手中抽回手机,同时口中低喝了一句什么。 扒手一激灵,但靠丰富的经验稳住阵脚,仿佛料定自己不会有事,还反骂了一句什么,骂完拔腿就跑,眨眼消失在最近的街角。 “诺。给。”月时宁将手机塞进他手心里,“在这边手机一定不要放在后口袋。米兰的贼很烦,第一次来的时候,邹一澔还查地图呢,手机直接从手里被抢走了,报警也没什么大用,耽误事。” “你刚刚跟他说的什么?”简翛问。 “……你猜。”他欲盖弥彰地用指关节蹭了蹭鼻尖,“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简翛猜到是意语脏话,可听不懂,只觉得刻意压低的腔调和独特的发音方式性感又可爱。 “欢欢姐……你怎么了?”月时宁下意识擦了擦嘴角。 从他一上车,副驾的女孩就扭着脸瞪她。 说瞪不确切,没有愤怒,更多是震惊,以及试图看穿他的执着。 “你们俩的事要跟公司报备吧……” “我们俩?跟简翛吗?”月时宁莫名其妙,“好好的又没出事,报什么?” “……虽然圈子里这种事也不算少见,可万一被拍到还是不太好吧,得让公关有个预案啊。就是……怎么说呢。”戴欢欢迟疑,左右调了调口罩才继续,“就目前环境来说,普罗大众还是没那么开放,同性恋什么的,心里不接受的人其实占多数。” …… 空气安静了几秒,月时宁静静看着她,觉得他们俩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脑子烧坏掉了:“嗯?” “……还瞒着我啊,我又不会说出去……”戴欢欢悻悻,虽然司机是本地人听不懂中文,可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小话,“他刚刚吻你的时候我看到了……不是故意的啊!赶巧撞上,所以我赶快躲到松树后面了。” 画面回溯,月时宁一愣,心跳瞬间飙升,让人喘不过气,仿佛流感病毒侵蚀到心脏,又荼毒思绪,他脑海中倏而闪现出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 目送车子在夜色中消失不见,简翛独自回到酒店房间,拆包装取出舒芙蕾。 看得出月时宁的确不擅长做甜品,室外昏暗的灯下并不明显,舒芙蕾以轻盈空气感著称,出炉后以分钟为单位塌缩,刚刚还略高出碗边,眼下却已经浅陷出洼地。 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那人烹饪天赋凛然,即使错过了最佳品鉴时间,味道却依旧在水准之上,不只有鸡蛋砂糖黄油的香甜,内部有淡淡果香,像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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