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沈哥。” “我很满足。” 楚征抚摸着他的发丝,掌心因为皮肤、骨骼和绷带的互相牵制而疼痛。 这疼痛是如此明晰,以至于他居然对此感到快乐。 链子晃动着,小幅度拍打着他的小腿。冰冷的宝石早已被人的体温捂热,变得并不突兀。即便它本身是冷的,一旦脱离人体就会变冷,楚征却依旧感到了浅显的满足。 他想,只要宝石永远不离开温热的皮肤,就永远不会变冷。 沈殊含着呛了一下,昂起头,呼吸急促地咳嗽着。 睫毛上和嘴角边满是污渍,缓慢地向下流淌。 楚征抿了一口水,推开自己的沉重,搂着快脱力的沈殊吻下,将水渡了过去。 * 自那之后的很多天,沈殊一如往常地照顾楚征。楚征没再要求他做出格的事,只是乖乖地吃药,乖乖地吃饭,乖乖地坐轮椅出门散步。 生活温馨得像是童话。 也是从那天开始,病态爱着楚征的窦至源再也没有出现在医院过。 即便这里是楚家的产业。 “对了,沈哥。”楚凌一钻进病房,就把一张卡递过来,“之前和你说好的报酬,密码我用短信发给你啦。” 沈殊接过,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他哄好顾砚洲接下楚凌一项目的助理工作尾款。 他沉默一会儿,问:“他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楚凌一坐下,没削皮就开始啃苹果,“罚款补缴倒不是最难解决的事,最大的问题是名声砸了以后,想重建是很难的。” 沈殊捏着卡的手用力到发白。良久,又把卡递了回去:“虽然这点钱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麻烦你帮我转交给顾砚洲吧。” 楚凌一笑着问:“为什么不自己去?” “……绝交了。” 应该算是吧?顾砚洲说得明明白白,不要再见面了。 这样的确对他们都好。 直到现在,沈殊都并不觉得自己对他抱有一丝恋人之间的情愫,自己并不喜欢也并不爱顾砚洲,但看见他落难仍旧心里不快活。 楚四被这个答案噎了一下,“你确定?你还欠着不少钱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咳嗯!”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私下调查沈殊的事,楚凌一赶忙想了个借口打圆场,“我之前不小心听到了我哥和你打电话。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很想帮帮你嘛——” “这样啊。” 沈殊叹了口气,确实。即便欠债的对象变成了楚征,也不能因此觉得可以放松拖欠,这对恋人并不公平。 他这几个月拿到的工资,一半以上都打给了楚征,以偿还贷款。 楚凌一看着他风云变幻的神色,讷讷道:“要不我去帮帮忙,捞一下顾砚洲?” “但你们不是只是普通的甲方乙方关系么?” 而且顾砚洲还不怎么待见楚凌一,老挑他刺…… “因为我的好朋友阿裴和他关系也很好啊,昨天问我借钱,也想帮顾砚洲凑一凑。”楚凌一耸肩,“这顾大艺术家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都想着帮忙哇。” 沈殊还没回答,楚凌一就拎起外套起身往外走,“真是强运,说不定以后还能有大发展。决定了,为了这点可能性,我也要去捞一下他。就这样!我走啦,拜拜。” 下午沈殊陪楚征散步的时候,楚征忽然问他:“不去看看妹妹吗?” “我一直想去。”沈殊回答,“但你的身体还没好,我不放心。” “找个护工看个半天就好了?”楚征看着沈殊的眼睛,认真道:“沈哥去做更想做的事情也可以。” 这并非楚征的心血来潮,只是昨天李非烟罕见地来探病。迂回半天,最后还是说了沈芊芊想念沈殊,能不能让沈殊去看看他的事。 他答应了。 除了满足李非烟的愿望,还因为注意到沈殊最近心情低落。 探望亲妹妹总会快乐一些吧。 更何况,沈芊芊能够享受的和沈殊共处的日子,也就只剩下他们结婚前的这段时光了。 那头沈殊前往中央医院,这头就又有新来客。 “窦阿姨让我来看看你。”高挑的长发女人戴着墨镜,语气冷淡,“真没用,开个车还能出车祸。明明以前在英国还是飙车族,办公室的椅子坐久了连路都看不清了吗?” 楚征也没生气,闻礼从小脾气就这样。阴阳怪气,跟吃了火爆辣椒似的,没什么人能受得了她,但有不得不承认她很优秀。 他只是垂眸,轻声问:“所以,窦女士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把我们拉郎配了?真好笑。” “确实神经。”闻礼坐下,不断摆弄手机,好像在给谁回消息。楚征看见她在狂发可爱表情包,十几条地刷屏,对方慢吞吞地回,看起来有点呆,“我们一个男同,一个女同,结哪门子的婚,形婚?” “我姨父才是神经中的神经,明明知道我只喜欢女人,还和我叨叨半天传宗接代的重要性……说试试看男人就不会那样想了。” 闻礼忽然冷笑一声。 楚征说:“但你还是来了。老头子那边给的压力?” 闻礼抬头,隔着墨镜盯他:“我妈前年去世了。” “我知道。” “今年年初,我爸把他养在外面二十多年的小三带回家,扶正了。” “……” “还带着个只比我小四岁的儿子。”
第71章 隐患 “……” 楚征沉默了一瞬。 闻天语本来是圈子里难得风评为洁身自好的人,尤其是在父辈很多人的衬托下:发达之后扶持外室,搞出五六个孩子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良久,才嗤笑道:“天下的男人真的都是一个样。” 闻礼知道他是在说楚霆。 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楚丞允、对楚凌一,甚至窦至源,楚征都是那个不该出现在楚家的“私生子”。 和闻清弦之于她一样。 闻礼开始剥橘子,白色的经络全部扯掉,她向来怕酸。一口塞进嘴里,有些齁人,她眯着眼蹙眉咽下去,“太甜了。” 楚征抱臂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 虽然他并不认为闻礼忽然冒出来的弟弟,在缺乏争斗和商战素养的情况下,能和从小就耳濡目染父母行事、本身又聪慧的闻礼比,最多当个不愁富贵的闲散纨绔。 但父辈怎么想的,也说不定。那个时代的人多少有重男轻女的秉性,即便不亏待女儿,也会给儿子更多。 以及,那个隐忍二十年最终上位的夫人,能够长久地留住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的心,乃至最后登堂入室,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我是来和你交易的。” 闻礼把橘子分了楚征一半,“先问你,你觉得是我做生意靠谱,还是我那个傻弟弟靠谱?” 圈子里大多都是多子家庭,父母抱着孩子不成器也没关系、反正最差的情况也养得起,万一小一些的孩子更有才能,家族企业才能在正确的人的领导下继续发展的心态生育。 但闻天语不同,闻礼原本是他的独女。似乎是因为妻子生第一个孩子时就难产,自那以后身体一向不好,才只有她一个孩子。 正是因此,她从小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现在出现了争夺地位的人,才会如此警惕。 哪怕对方威胁不大,可也说不准爸爸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及…… 这浑小子是怎么想的。 闻礼不喜欢闻清弦的眼神。 这家伙和她一样野心勃勃,绝非容易满足的傻瓜。 “还用问吗?” “谢谢你选择我。” 闻礼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手,“说真的,窦至源最近一直在搞你吧,窦女士看起来就更偏爱那个神经病。楚霆马上不行了,她一定会想着占你的份额分给窦至源。我们合作干一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趁着这次机会把份额全侵吞了,如何?” “你还真是个贪心的人。” “可你没有拒绝我。”闻礼起身,“那么,合作成立。后续的计划我会托人带给你,静候佳音吧。” 楚征看着她一面慷慨激昂地概括未来宏图,一面盯着屏幕哒哒哒飞速打字,无奈道:“诚意呢?你一直在回别人的信息,劳烦看看我。” 闻礼理直气壮:“我老婆一个人去探病,我怕她遇上麻烦。” 像是在说:你没老婆吗? 你不担心老婆一个人出门吗? 铁血总裁和恋爱脑也不冲突啊。 楚征扶额:“探病能遇上什么麻烦?你太过度保护了。” 闻礼把她的小恋人捂得严严实实,连朋友圈都不发。 不过她爱得这么上头,八成是个顶顶漂亮的美人吧。 “你不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闻礼熄屏,叉着腰。 “美人会因为漂亮的脸获得很多便利,但也会因为脸遭到更多侵害。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美丽反倒是负面因素——只会招惹一堆处理不了的麻烦。” “比如,苍蝇一样臭烘烘又聒噪的男人。” “抱歉,我不需要……” 闻冰冰尴尬地笑着,拒绝了第三个试图向她递食物递水的人。 她坐在偌大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手里攥着的小纸片直发愁。 她迷路了,找不到同事的病房。 但没法找人问。 一旦开口,路人竟然第一反应是问她一会儿有没有空出去喝一杯。 肝功能出问题到要来医院开刀的程度,就不要喝酒了啊,多伤身体哇!起码多爱护一下自己吧。 ……还是去问护士吧。 但她有点社恐。 一定要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不经意间、自然地向护士提出问题,这样才不会尴尬! 今天不知怎么的,护士好像都很忙。来来往往奔波,她刚想张口,对方就忽然转过身去整理文件,没看她一眼,匆匆上楼了。 闻冰冰:“……”好难! “闻冰冰?” 忽然,身后有人精准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刚来南巷工作不久,是王玲玲来这儿旅游顺带考察了一下本地的就业情况,才拍拍她的肩劝她来这儿的。 她给有钱人的小孩做钢琴老师,一个月能挣三万多。同样的工作量,在D市只能赚三分之一。 可惜的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压根还没来得及交几个熟悉的朋友,平时总是形单影只。 谈恋爱之后,恋人公务繁忙,也不太有时间时时刻刻陪着她。 就在刚才,恋人还在因为没法陪同来探病不停和她道歉。 “太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声音愈发熟悉,闻冰冰回过头,正巧对上一张温和俊秀的脸。对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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