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洲果断放下杯子:“你给别人热过牛奶了?”语气简直像是发现恋爱对象出轨开房记录的哀怨正宫。 沈殊尴尬地看着他,声音都矮了下去:“抱歉啊,顾砚洲。我把你的喜好和我妹妹的弄混了……她也喜欢喝牛奶。” 沈芊芊得了罕见的血液病这事,顾砚洲大学时就知道了。沈殊提前向他透支过几次工资,就是因为急需医药费。也没瞒着他,他一问就全盘托出了。 “……哦。” 顾砚洲顿时偃旗息鼓,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从沾着奶渍的咖色杯壁里挪开,直勾勾地落在沈殊身上。 “你把领子拉开点,不然这个角度看,衣褶的走向太丑了。” 沈殊身上穿着的还是酒店的浴袍。胸口没有纽扣,只有拦腰一条不算粗的绑带勉强支撑衣物松散,阻止皮肤全然外露。 他局促地拉了两下,衣领顿时敞开许多,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瘦弱的胸膛上部来。两点隐匿在衣襟投射的阴影里,看不清楚。 顾砚洲的目光赤裸又锋利地从他身上扫过,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是他作为创作者的天性,却让沈殊有些不适、坐立难安。 他不是第一次给顾砚洲当模特。 油画系僧多粥少,模特很难约,即便提前预约,偶尔还是会遇上模特临时有事爽约的情况。 每当这时,顾砚洲就会独裁地把他塞进各种稀奇古怪的衣服里,让他保持稀奇古怪的扭曲姿势长达两个小时。 印象里最奇怪的一套衣服——不,那几乎都不能被称之为衣服,只是几条百合色的粗布条围着身体草草绕了几圈,险些连关键部位都挡不住。 沈殊观念很保守,难得不谦恭顺从,而是梗着脖子和顾砚洲抗议。对方有些惊异于他的坚持,才勉强妥协,让他把觉得不合适的地方都裹好,他画的时候修改一下。 当时沈殊背对着顾砚洲修改糟糕的衣服,距离很远,但还是听清了他嘟嘟囔囔的内容:“我又不是没画过裸体,你那么在意做什么?又不会对着你的身体起反应。” 裸体! 沈殊现在想起来脸都发烫,恨不得这两个字被从他的记忆里统统删掉。 ……这样的艺术对沈殊来说为时过早,几乎是地狱级别的酷刑。 不堪回首的回忆忽然涌起,夹杂着时不时闪现的、楚征压在他身上时野性又强侵略感的眼神,沈殊几乎被诱发PTSD般猛地坐起身,下意识把衣服裹得紧紧的。 被打断了起草过程的顾砚洲不满地插起腰:“……怎么了?” 他本来都要睡了,被沈殊一通搅和,彻底没了睡意。好在看见他就产生了新的灵感,倒可以为这幅搁置许久的画增加些许崭新的内容。 现在又被骤然截断流程,不上不下,浑身难受。 “可不可以不画了?”沈殊被房间里的冷空调吹得直打哆嗦,“我今天有点……总之,状态不好,也很累了。” “刚刚开门的时候我就想问……” 顾砚洲迈开长腿走向他,半边的膝盖压在沙发边缘,抓起沈殊一边的小腿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指腹摩挲着那些斑驳的红痕:“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越是仔细端详,越是看出猫腻。 “崴伤可以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可这指痕又是谁的?总不能是你自己捏出来的吧。” 语气里已经含着些愠怒的味道了。 这是顾砚洲生气的前兆,沈殊顺毛他无数次,早就摸清了他发脾气的规律。 按照以往温和的为人处事,他是必然不会和顾大少爷起正面冲突的。 可就在这个瞬间,不知为何,沈殊忽然萌生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愈发不可收拾。 “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殊抽回自己的腿。 顾砚洲还是老样子,总是把他当下人——或者说,地位完全不平等的人差遣。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总还是会不快。 他真的没办法忍受顾砚洲的烂脾气了,待在他身边简直度日如年! 热血上脑,沈殊心想:哪怕现在出门睡大街、睡车站,他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之后的工作之后再说,他此刻只想立马走人! “为什么和我没关系?我是你的雇主,自然得了解清楚你所有可能影响工作的因素。” 顾砚洲紧紧钳着他的脚踝不让他逃离沙发,力道之大,已经压得沈殊疼得喘气冷嘶了。 “还知道疼?”不知为何他越来越生气,红发微微晃着,语气也越发尖锐:“我看你那么喜欢罚站,还以为你不会疼呢。” “放开!”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原因。” 顾砚洲为什么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钻牛角尖?非得和他犟这一轮吗?他腿脚怎么样和顾砚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人还给你的瘀伤上了药酒。这么关心你,怎么舍得让你深更半夜穿着浴袍无家可归?” 顾砚洲愈发咄咄逼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第三人的存在。像是在自己的狩猎场里发现了其他猛兽的标记,而被激怒的野虎一般。 可这无疑踩中了沈殊最大的雷点。 他根本还没能从和楚征的纠缠越界里冷静下来,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具冲击力,打得他措手不及,压根招架不住。 顾砚洲轻视的态度加剧了他的不适感,像是正有几万只蚂蚁在他背上攀爬啮咬。 “你放开我!我不住了,我现在就从你家滚蛋——” 沈殊唯一能够确认的事情是:经历那么多次羞辱和蔑视,居然还能对顾砚洲保有一丝期待的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休想。我家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吗?又不是旅店。” 推搡之间,沈殊一抬手,不小心扇了顾砚洲一耳光。 “啪!”清脆响亮的一记响。 顾砚洲被打得侧过头去。伴随着瘙痒般的细微疼痛,面颊迅速翻起火烧的红痕。他像是无法理解方才发生的事情一般,错愕地睁大眼睛。 他过往的所有记忆里,沈殊即便闹别扭、不开心,也从来没有这样粗鲁地对待过他。 可现在…… 居然因为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第三人,即便滚去流浪也不愿意透露他的信息,还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作者有话说: 大薯:(皱眉冷笑)哪来的野小三骂正宫是小三,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顾少:(不满抱臂)神经,不被爱的才是小三,而且是我先来的。
第24章 “楚征,张嘴。” 可顾砚洲还没来得及口出恶言,就被沈殊不断滴落的泪水彻底打得哑火了。 “你打的我,你哭什么?” 他只觉得匪夷所思,连带着钳制沈殊的力道都小了不少。沈殊躲避他的视线,低着头,眼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面颊泛着不健康的红。 顾砚洲只看见沈殊哭过一次。 这样描述并不恰当,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见证过一次他流泪后红着眼睛平静情绪的瞬间。 大概是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一个人呆呆地蹲在画室外走廊的角落,盯着地上五彩斑斓的瓷砖出神。 手里攥着打湿了一小片的餐巾纸——快餐盒里剩下的劣质纸巾,顾砚洲擦嘴都嫌档次低。可沈殊每次都不会直接丢掉,而是节俭地存放起来,时不时拿出来用。 靠着自己的天赋早早实现财富自由的人,是不懂也难以共情三文钱难倒好汉的悲哀的。 他想,沈殊如果缺钱,他给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哭了吧? 那张脸还是笑着更好看。 顾砚洲想起最极端时把自己饿得快变成纸片的沈殊,顿时觉得手里握着的脚踝都变得单薄冰冷了。 沈殊比以前圆润了些,但还是瘦。恨不得风一吹,就把他刮走了。 顾砚洲有点烦躁,不知道该怎么办。直觉告诉他沈殊在来这里之前,肯定遇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但对方咬死不肯说,他总不能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事情的经过吧? “……算了。” 顾砚洲最终松手,拉开距离,有些仓皇地起身,红发在步履迈进时晃动如火。 “客房没上锁,你去睡吧。” 临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唇缝里挤出一声细若蚊蝇的“晚安”。 沈殊在画室里呆坐了许久,像是在清理大脑的缓存。 过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向罩着薄布的画架。这些画还没来得及装裱,只能这样临时放置。 他捏着白布边缘小心翼翼地提起,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目光掠过画板上方夹着的照片,才后知后觉那是大学时期的自己! 大约是某个飘雪的冬季,临近春节,他裹着丑陋的旧羽绒服站在顾砚洲的阳台上剪窗花,屁股上还缝了个小小的太阳花贴补不知什么时候刮出的小裂口。顾砚洲忽然叫他,他回过头,又懵又呆的神情被索尼a1清晰地记录下来。 “……” 画的笔触很新,是近作。 这么多年没见,沈殊几乎彻底从顾砚洲的生活里消失了。对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翻出这张多年前的照片,把它画成油画的呢? 翌日中午。 顾砚洲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路过客房时,他下意识挪开视线。 沈殊昨晚异常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的感触,犹如火烧。 那感觉说不上担忧、愤怒还是莫名其妙,但总让他心焦。 ……沈殊是不是还在睡觉。 这样想着,顾砚洲漫步走向餐厅。 他常坐的座位上摆着一份西式早餐:烟熏火腿滑蛋可颂,搭配圣女果生菜沙拉,半分粒粒剥好的玉米装在白瓷盘子里,旁边摆着没加巧克力和牛奶的黑咖啡。 沈殊做的,和许多年前每个平平无奇的早晨一模一样。 餐盘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像是从他揉碎的废画稿边缘撕下来的。 【昨天打了你很抱歉,我情绪有点糟糕……不知住宿费是多少,我的微信是SS0624,请添加好友,告知我具体数额,我会全数支付的。】 熟悉的娟秀字迹。 公事公办的语气。 顾砚洲面无表情地把便签纸攥成团丢进垃圾桶,顺便把对方精心制作的早餐一起倒了上去。 他才不加。 * 总部。 “……你昨天去哪里了?我都联系不上你。” 沈殊在大厅逮住了姗姗来迟的云蓁,无奈问道。 他昨天身无分文、只能在大街上求路人借手机给他登录QQ联系熟人。云蓁分明显示WIFI在线,却完全无视求助信息,他才不得不去找顾砚洲的。 “啊,这……”云蓁这才急急忙忙地从公文包深处翻出手机,“怎么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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